连送了两天花,顾唐和妹妹都有点累了。

    在爸爸早起来叫他们时,兄妹俩齐齐翻了个身,翻个身给爸爸留了个屁股。

    顾兴民笑笑,他自然不累,他很喜欢和老婆一起忙碌的模式,仔细回想,自从他们做了父母之后,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两人世界几乎就没有了,这会儿正是个好机会。

    他吃完早餐,接着就去了花店。

    姥姥看着欣慰,收拾好餐桌,又闲不住地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想着他们过两天就要走了,到时候女儿女婿又忙起来,孩子要是不在家吃饭,估计他俩不知道要怎么凑合呢。

    她这个当妈的,也没别的能为他们做的了,老太太自己一个人守在厨房里,前前后后忙出一头汗,给包了整整三屉的饺子,想着一会儿俩孩子也该醒来了,她又专门给俩小崽儿包了一屉羊肉胡萝卜的。

    顾唐以前挑食,现在也开始喜欢这个馅儿了。

    老太太忙出一身汗,回过头来看客厅空空荡荡的,好似整个家里都没有人一样。

    她视线一扫,看到茶几摆着的茶具,显然是昨晚老伴儿用完后,懒得收拾就搁那儿了。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头子,刚勤快没几天,这又原形毕露了。

    她吭哧吭哧地上楼,步伐有点重,到门口一把推开门,站在门口就大声道:“还躺床上呢?也不看看都几点了?睁眼就在那摆弄手机,不就是新给你换个智能机吗,不够给你显摆的,天天揣着,生怕人不知道。”

    “我要不进来你打算几点下楼啊,早饭早饭不吃,家里家里不收拾,东西用完往那一摆你就等着我收拾呢?知道用不知道收,你是不是想累死我!”

    姥爷让她说的有点臊得慌,赶紧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小点声行吗?”

    姥姥这也才想起来,俩崽儿还在屋里睡呢。

    她扭头就往旁边房间看去,就见顾唐的门先拉开了一条缝,顾唐已经穿戴整齐,并且抱着脏衣篓出来:“姥姥,这是我要洗的衣服,我收好了。”

    他说完,淼淼的房间也开了一条缝。

    她就露出一只眼睛来,看到了姥姥和哥哥,才将门拉开,露出自己的小脸来:“姥姥,我……起来了。”

    姥姥朝她走过来,要带她去洗脸。

    淼淼摆摆手,扬着自己的脸给她看:“姥姥,小脸洗完了,我自己洗的,小牙牙也刷好了,不信你闻……”

    姥姥笑起来夸她:“哥哥很棒,妹妹也很棒。”

    她心里想:原来最废物的只有我老伴儿而已,真不知道当年眼睛是怎么瞎掉的,找了这么个玩意儿。

    而顾唐和淼淼想的却是:刚刚姥姥骂得是姥爷,但好像骂得也是他们。

    顾唐当时听到声音睁开眼就跳坐了起来,下床穿衣然后瞬间把扔在地上的衣服扔进了篓子里,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

    姥姥和姥爷是第二天下午走的,顾兴民和唐敏专门腾出来一个上午,好好陪了二老一会儿。

    姥爷则叹了口气,听不出来是舒心还是惆怅,他手里的袋子里还装着上午才宰的两只鸡。

    这些鸡从生到死跟着他们,将将算是到过三个地方,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吧。就是苦了他了,这个年过得真累,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家里又剩下这一家四口,唐敏忽然就觉得空了许多,她翻冰箱的时候才看到那被冻起来的饺子,忽然像被点住了哑穴,说不出话来。

    顾兴民跟着来看,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再忙一阵儿,等花店情况稳定了,你选一个称心的当副店长,咱们空出时间就带着孩子常回去看看。”

    他已经没有妈妈了,但是唐敏还有,不想自己的遗憾,也带给唐敏。

    唐敏红着眼眶点点头。

    知道姥姥姥爷走了,晚上程雯就过来找人,陪着几个孩子在家庭影院看动画电影。

    淼淼一看动画就特别得聚精会神,两腿往小沙发上一盘,就乖乖的不动。

    程雯起初只是不时摸摸她的头发和小脸,实在觉得软乎乎很好rua,索性直接连人一起抱过来,坐在自己的怀里。

    一转头,对上洛言霄的目光。

    隐约是有些不满的,觉得程雯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在骚扰淼淼。

    不过淼淼一副任其摆布的样子,他终究也没有说什么,转过了目光。

    淼淼根本就不顾及这些,等看到有意思的剧情,她就忍不住伸手往旁边探去,想拍拍洛言霄,跟他巴拉巴拉一下。

    她拍到了,这让程雯微微吃惊,这也才注意到,洛言霄不知不觉靠得她们近了一些。

    晚上入睡的时候,程雯担忧地跟老公说:“言霄跟凯旋长大了会不会打架呀?”

    洛铭城则表示不担心:“放心吧,洛凯旋打不过的。”

    程雯:“!!”

    这是什么话,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但洛言霄现阶段就展现出来的占有欲,这要是以后长大了,青梅竹马的感情真的变质成为爱情,这占有欲会升级的吧?

    程雯担忧:不知道那时候淼淼会不会很为难。

    哎,为啥我洛家的男孩儿就不能放过淼淼呢。

    春节过去的这几天,除了下雪还是下雪,淼淼睁开眼时,看到了房间里一层一层的粉色砂帐,就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就被宝刀了洛家的房间来。

    程雯打算一次性休个长点的年假,反正刚过完年也不会太忙,晚点儿开工也没什么关系。

    她主动揽下了顾唐和淼淼,勒索唐敏给她免费送一个月的花。

    唐敏又不傻,这哪里是勒索,分明是乐善好施,助人为乐,把一个月改成三个月。

    淼淼在客厅里看画册,转头看到了今天新到的花,多看了好几眼。

    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伸手摸了摸那花的叶子,再往上,摸到了鲜艳欲滴的花朵。

    花瓣的触感比她想象中要好,有点柔软又很有韧劲,接着她收回手时,忽然好奇地闻了闻花香。

    先轻轻地嗅了一下,觉得还不错,直接把脸伸向了花束。

    “好香啊。”淼淼忍不住盯着花一直看。

    一旁的洛言霄则眼神有点异样,淼淼看着花,他就看着淼淼,他把手里新这的纸茉莉花递过来,淡淡道:“这是今天的。”

    “言霄哥哥,这是什么花啊,我有点喜欢……”淼淼还在想,我不应该喜欢的啊,难道时因为这花特别?

    洛言霄说:“小苍兰。”

    淼淼看着自己手里的茉莉花:“那真的茉莉花,我会不会也喜欢?”

    洛言霄深深地看了她两眼。

    为了这个答案,洛言霄和淼淼去了花店,洛言霄也想知道,淼淼对于鲜花的接受能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进了花店,呼吸间全是浓郁的花香,淼淼用力吸了一口气,发现这么一大堆,她多少有点不太行。

    被洛言霄带着去了茉莉花的区域,那一块放的全是茉莉花,白色的,紫色的……味道比较纯粹,闻起来也没有那么呛鼻。

    店里的客人进进出出,经过时都会忍不住看一眼这两个小孩儿,能听到男孩子很有耐心地在给女孩子讲花的生长过程,讲花期和习性。

    临中午时,店里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他是老顾客了,就住在和他们一个小区,每天早七点半出门,都会来这里买一小束茉莉花。

    唐敏今天还跟店员嘀咕,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来,这会儿看到他,正要开口,注意到老先生的表情不太对。

    他看一眼唐敏,眼里的难过难以遮掩,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我……自己看一看先。”他低声说。

    他来到了茉莉花这块区域,低头看着两个孩子的后脑勺,听着他们说的话……

    他蹲下来,用手触碰茉莉花的花蕊,神情和动作都特别得温柔,他接着洛言霄的话,说了一句:“还有啊……茉莉花的花语是莫离,不要离开……”

    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再低头时,他看到了淼淼手里的纸茉莉花,忽地笑了开来:“以前我也给丽珍折过很多纸茉莉花,那时候没有闲钱买花,就自己做来哄她,她那时很知足……”

    淼淼不懂太复杂的感情,随口说道:“那爷爷,你折的有这个好看吗?这是我言霄哥哥折的。”

    爷爷笑起来,只是笑容有些苦涩:“以前折得好的时候,可能还能比较比较,早就不折了,有钱了给她买了几天,她嫌费钱,叫我别买了,我就真的没有再买,也没有再折过了……”

    “她生病的时候,倒是想折来着,只是老了老了真成了个废物,弄了半天什么都不是,还是只能花钱买……”

    淼淼仰着小脑袋,这会儿好像有点懂了,原来是奶奶生病了呀,怪不得这爷爷好不对劲儿。

    她咧开嘴笑:“那我祝奶奶早日康复,爷爷你别着急,不会可以慢慢学,一天不行可以两天,总能学会的,我就是这样。”

    她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爷爷先是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就有点湿了:“可惜……我或许还能学会,但她……已经等不到了。”

    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老先生起身就要往外出,还因为起得动作太快太猛,动作都有点晃,扶着门出去的。

    唐敏自然不放心,连羽绒服都没来得及披,推开店门。

    “老先生,您……还好吗?”唐敏慢了几步,轻声问道。

    她的手扒在门上,店里的那句机械“欢迎下次光临”尤其突兀,寒风也顺着往店里呼呼地灌,一整屋的人都给吹精神了,店员立马提醒唐敏当心花。

    人还能耐耐寒,这一屋子花可不行,太娇贵了。

    老先生抬手抹过眼角,才慢慢回过头来,犹豫了片刻才说:“我这里有个订单,可能有点特殊,我知道可能有些为难,我也一定加钱,就是……”

    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开了口,又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

    唐敏耐心十足:“您说,没有关系的,我尽力去做。”

    这话让老先生好受了不少,他这才继续说道:“我的爱人,在昨天晚上去世了……”

    一句话,有些扎人,唐敏的手指也忍不住攥紧了些。

    老先生:“她最喜欢的是茉莉花,是我手折的那种茉莉花,若我真要从头捡起来,或许是可以的,可她的葬礼就定在两天后,我是不可能赶得上的。”

    这的确是一份特殊的订单。

    老先生自然知道为难:“如果可以,我愿意每朵纸茉莉花比真花还多一倍的价格采买,而且,我想要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数字。”

    他们婚姻50载,他能对婚姻家庭忠诚,但总觉得对于妻子还是有不少的亏欠,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里,就越是这么想。

    可,他又确定,自己的确是爱她的。

    吾爱妻,一生有你,一生唯你。

    所以他能想到的最小的数字是527。

    唐敏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屋里的淼淼先拍的手:“妈妈,妈妈,答应他吧,爷爷好难过的样子。”

    看着真可怜。

    她还拍拍洛言霄的手背,眼里写满了央求:“言霄哥哥,你帮帮他吧,我们一起……好吗?”

    “你教教我,我也学,我学得会的。”她信誓旦旦的。

    唐敏自然知道洛言霄会,但两天时间,五百二十七朵纸茉莉花,也不是个小数目,其实她心里没底儿。

    “您不用加钱,我尽全力去赶,您看行吗?”唐敏问道。

    老先生颔首完,没忍住跟她鞠了一躬:“我有时间的话,也会过来帮忙的。”

    唐敏关上店门回到店里,店里的插花师傅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老板,你就是心肠太好了,什么事都愿意接,咱们生意已经很忙了,哪里能空出人手来给他叠纸花呢?”

    这话并不是在质疑唐敏的决定,而是除非她们关店两天就忙活这一个活,那也有点太亏了些。

    “是啊,咱们人手抽不出来呢。”况且她们也没折过那什么纸茉莉花。

    看淼淼手里拿的那一朵,一看就挺复杂的。

    洛言霄站起身,把袖子上的褶扯平,开口道:“我那里有现成的78朵,还差449朵。”

    淼淼眼睛亮起来:“哇!有这么多哇!”

    “嗯,”洛言霄很平静地说,“已经有78朵了。”

    “老爷爷现在急着要,先给他吧,至于你的,剩下的日子里,我还会每天给你一朵,有一天你会知道……”

    我有多舍不得你。

    洛言霄想到这里,眸子微微暗了下来。

    淼淼歪着头,追着问:“会知道什么呀?”

    洛言霄:“知道你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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