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谢玄黎捏着游忶纤细的手腕，犹似在打量一件难得的宝物，眼中兴致盎然。
有前几次的经验，游忶现在没那么一惊一乍了，平静地任由谢玄黎检查他身体。
只是手掌被另一人握住的触感让他有点不自在。
属于对方的温度从紧贴的皮肤传过来，这让身体常年处于冰凉状态的游忶感觉到了异于寻常的温暖。
他几番想将手收回来，然而最终还是堪堪忍住了。
谢玄黎没留意到游忶的异样，他还在追寻游忶身上的病因，思绪一直停留在他奇怪的脉象上。
谢玄黎指尖不自觉摩挲着游忶的手脉，问道:“你这个病是生来就有的？”
游忶点了点头。
“唔。”谢玄黎沉吟片刻，长睫毛微垂，掩去了眼底不易察觉的暗色。
游忶忽然坐直了身体，谨慎地盯着谢玄黎，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能耐，唯独对危险特别敏感。
游忶确定自己刚刚察觉了一丝寒气，还是从谢玄黎身上散发出来的，他莫不是动了把自己宰掉的杀心。
谢玄黎唇角微翘，好笑地说道:“这样诚惶诚恐作甚，我又不会吃了你。”
游忶狐疑地瞪了他一眼，没信他的口头之语。
谢玄黎将游忶即将抽离的手抓回来，手指缓缓移到他动脉之上，嗓音低沉诱惑:“我说小少爷，此界凡人皆对我们玄真派敬仰不已，怎么唯独你避之不及，你说说你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害怕被修道之人看出来？”
游忶不答反问:“你先看看你自己，像个好人的样子吗？还想要我敬仰你。”
“像。”谢玄黎笑吟吟道，“你自己不也说了我是大好人吗？”
游忶翻了个白眼，说谎话之前能不能把手从自己脉门上移开，一边威胁一边套话这是要闹哪样？
游忶试着挣脱谢玄黎的钳制，没能成功。
谢玄黎力度用得巧妙，看似握得很轻，实则让人难以挣开他的束缚。
游忶干脆两手并用，将谢玄黎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扒下来。
当初谢玄黎可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人，如今他既然选择了言语威胁，那就不可能会在这时候发难，游忶有恃无恐。
结果……
游忶两只手就被谢玄黎轻易拿捏了。
还是被他单手拿捏。
谢玄黎另一只手还握着纸扇，一派悠然自得之姿。
游忶心中气极，恼道:“松手。”
谢玄黎不为所动，恶趣味道:“你自找的。”
小少爷平日里性子冷淡，最爱对他摆脸色，整张脸看着就跟白雪似的，没几分活人气。
如今他脸色绯红的模样在谢玄黎看来就顺眼多了，虽然这是气出来的。
游忶拿他没法，情急之下想了个馊主意，于是气急败坏道:“你又不是我媳妇，跟我拉拉扯扯作甚？”
这话不知触动了谢玄黎哪根敏感的神经，他倏地松开了手，眼神也有瞬间的飘忽不定。
游忶终于脱身，他仔细检查自己的双手后，发现上面竟然一丝红痕都没有。
找不到罪证，游忶想指控他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兀自生闷气。
谢玄黎轻咳两声，略为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的病……”
“治不好的。”
游忶闷闷地打断他的话，他单手撑着脑袋，眼里满是消极。
“谁说的？”谢玄黎眉峰微挑。
谢玄黎还以为他会用那些庸医当借口搪塞自己，可意外地，游忶这次没有瞒着他。
“一个神秘的世外高人，他说我这辈子注定这样了。”游忶闭了闭眼，显然不愿意说太多。
游忶想起当初给他魂玉的那个人，那位高人渡他入世的时候，还说了几句话。
“什么样的执念才能让你在鬼蜮中撑到现在，可惜尘归尘土归土，再深的执念终究也要散了。”
“能抵御鬼蜮侵蚀的魂魄怎么落得如此下场，这要是放在仙界，得是个神魂强大的修仙大能。”
“我送你到人间再度修行吧，只是你魂魄不全，残魂受染，怕是要一生多苦多难，就算侥幸飞升成功，也是逆天魔物，不为天道所容。”
“日后之事就看你的造化了。”
游忶不太能听懂他的话，他从鬼蜮出来时懵懵懂懂，什么仙界飞升而言对他来说陌生而又遥远。
他没什么执念，硬要说有的话，惜命和爱吃美食勉强算是两个。
他当然也不肯就这么认命，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寻找治疗自己的办法，只是未曾有过收获。
后来游忶也想开了，他本来就是一只孤魂野鬼，偷渡到人间总得要付出代价，或许这副病体就是他的代价。
至于飞升，游忶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条路，且不说他现在所待的地方极少有修道者出没，就算他真的混出头，他也不想走上那条与天道对抗的歧途。
游忶想得出神，直到一把纸扇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他才恍然回神，视线顺着那只手移到谢玄黎身上。
“什么注定不注定的。”谢玄黎轻笑道，“又不是绝症，能治好你的办法多了去了。”
游忶眨了眨眼:“你真的有办法？”
“大道无边，这世上没有什么劫难是化解不了的。”谢玄黎道，“若我连一具肉体凡胎的病都治不好，那也妄为玄真派的……嗯，弟子了。”
游忶心中燃起了希望，也不计较他隐瞒身份的事了，“那你说说看，要怎么治？”
谢玄黎勾唇一笑，笑容满含深意:“那就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何种地步了。”
游忶:“……”
怎么感觉跟上刑一样，谢玄黎果然还是不安好心。
不管怎么说，有法子治好自己的病对游忶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就算最后谢玄黎不帮他了，他也可以自己出去寻找门路。
虽说玄真派所在的位置在极南之地，离大庄十分遥远，以他现在的能力不能轻易抵达，但世上没什么难题是解决不了的，大不了他也驯几只鬼傀供他办事。
游忶心里想得美滋滋，等发觉他似乎无意间用了谢玄黎的话来安慰自己后，又正襟危坐起来，心中稍微提起警惕。
玄真门主毕竟是个蛇蝎美人，他的话可不能轻易奉为圭臬。
谢玄黎不知不觉间就被游忶扣了好几顶帽子，事实上游忶说得也并没有错，因为这厮如今正在琢磨坏点子，计划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朝游忶出手。
谢玄黎甚至动了把游忶魂魄抽出来查看的念头，只是看到眼前单纯可爱的小少爷，想起那堆宠他如命的家人，谢玄黎只得勉强将这个好主意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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