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忶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如此，只不过谢玄黎给他留下的杀伐果决印象太深，他才第一时间想到灭口。
游忶端坐起来，也没有刚才的脆弱劲了，脸色略有平缓：“这么说，师父你决定考虑我的交易了？”
“看你表现。”谢玄黎上下瞟了游忶一眼，见他神情冷淡，显然刚才那副夸张的表现都是装出来的，不由摇头嗤道，“除了遗言，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游忶为之语塞，好半晌，才小声地回道：“师父不也让人揣摩不透，一会儿待我好，一会儿又毫不留情地出手。”
“凡是作乱的鬼怪，在我这里就没有活过几息的例外。”谢玄黎一双眼睛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语调微扬道，“小徒弟，我已经陪你玩了差不多一个月，对你足够心慈手软了。”
游忶手指搭上小臂，眸光微闪，抓住他话中的重点：“我没有作乱。”
“我身上有束缚，做不得大肆杀虐的事，自然也没有伤天害理，应该不能归到‘作乱的鬼怪’那一类吧？”
“嗯？”谢玄黎困惑，不明白他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无法作恶？
游忶想着谢玄黎毕竟是正统大派的修道之人，见识应该比自己广泛，便不吝将自己手上的魂玉展示给他看。
若是谢玄黎知晓魂玉的事，也算是帮他解决了烦。
游忶将手臂举到谢玄黎面前:“我入世的时候，身上就带了这块‘魂玉’，师父知晓它是何物吗？”
看到游忶手臂上的印记时，谢玄黎脑海中似乎飘过一些错杂的记忆，然而很快便被钝痛取代，他眉头皱得死紧，不自觉轻声说了三个字。
“缚魂玉……”
声音太小，游忶没有听清，他追问道:“什么？”
“我方才……”谢玄黎似要开口说什么，最终却又拧眉摇了摇头，平淡道，“没什么。”
“你身上的魂玉不简单，但具体有何用途我也不太明白，在了解清楚之前我不会动你。”
“哦。”游忶见他神色凝重，便知这话没有作假，虽然没有弄明白魂玉的事，但至少自己的小命得到了保障。
谢玄黎脸上又恢复了笑意:“至于你说的交易，我当然会考虑，既然都决定留着你的小命，那定是要物尽其用的，不过你日后必须唯我是从，若有任何逾矩的地方，你知道后果。”
说到最后，谢玄黎图穷匕见，话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
游忶还能怎么办，只得应了下来。
最大的危机解决，游忶不再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这次比上次更为严重，喉间的温热腥甜直线上涌，游忶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脑子一片发晕。
谢玄黎就站在他面前，身上也免不了沾了血迹，这是他第二次被游忶吐一身了。
游忶从怀里拿出小瓷瓶，随手倒了两颗丹药吃进去，缓了片刻后，身上恢复了力气，只是脸色却还惨白着。
看到那熟悉的瓶子和丹药，谢玄黎垂首浅笑，见他能自己解决麻烦，便不再出手，只掐诀清理了两人身上的血迹。
游忶摸了摸脖子，虽然黑暗中看不清具体情况，但他肯定上面被掐出痕迹了。
“师父，你下手是真狠啊，一点都不在乎徒弟的死活。”游忶疼得龇牙咧嘴，话里含着淡淡的委屈。
谢玄黎将屋内的阵法撤回来，淡淡地解释道：“我若真想取你的性命，何必用上凡间这些手段。”
“稍微碰一下就这般凄惨，徒弟不亏是京中身娇肉贵第一人。”
游忶:“……”
谢玄黎不是不关注凡间之事吗，怎么会知晓他的传言。
游忶神情幽怨，本想反驳两句，话到嘴边，他灵机一动，顿时改口道:“我也不想如此，只是身体的病迟迟治不好，起初我都认命了，师父的到来让我重新燃起希望，师父答应过我会帮我调理身体，这话如今……还作数吗？”
游忶撑着脑袋，满眼期翼地望着谢玄黎，就像在看一条待宰的肥鱼。
谢玄黎又怎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他伸手摸了摸徒弟的脑袋，笑得一脸温柔：“徒弟又想从我这里捞到什么好处，嗯？”
这幅模样还真像一对情深义重的师徒，只是具体情形如何，也只有他们两人心中知晓。
游忶看到谢玄黎这么温柔就觉得心里发毛，总感觉他在谋划什么坏主意，想想他来游府这些天温柔的伪装，可不正是为了让自己放松紧惕，好在他面前露出破绽么？
纵然如此，游忶又隐隐觉得谢玄黎能信得过，也许是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手下留情，也许是他冷厉的手段下还存了几丝温柔，时常在不经意间戳动他。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那种来得莫名其妙的信任让他手足无措，可能……是幻境里带来的后遗症吧。
游忶定了定心神，平静道：“你肯定也看出来了，我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之前我一直用鬼力吊命，勉强活了这么些年，现在我被封在身体里出不来，你还不出手帮我的话，我真的会死。”
“师父。”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也不想看着你徒弟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吧？”
谢玄黎微怔，在听到那句平淡的“我真的会死”时，他心中犹如被人搅了一下，没由来的心慌意乱了。
没等他说些什么，小徒弟歪着脑袋看着他，软软地、带着恳求地意味说了句：“师父，救我。”
谢玄黎心脏倏地一跳，未经思考，他脱口而出：“有我在，你不会死。”
也许是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冲动，太不像他以往的作风了，谢玄黎补救似地继续道：“我还要靠你找出邪器的踪迹呢，怎么可能会让你轻易死掉。”
游忶双眼重新变得明亮起来，弯眸浅笑道：“谢谢师父。”
游忶眉目舒展开来，把自己在苏落烟识海幻境里的神秘人和苏落烟溯洄一事跟谢玄黎说了。
“你知道那个神秘人的身份？”游忶对着沉思的谢玄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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