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势浩大地走了个过场,这是谢若昭看到出现在自己宫中的众人的感受。

    这么多人中,也许唯一有点真心的只有看着她长大的太后和把厌恶放在脸上的谢若斐了。

    “印象中昭儿还是个孩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张贵妃擦了擦泪水,哽咽着说。

    “贵妃娘娘应该高兴才对,”殷嫔连忙接话,她还幻想着张贵妃可以改变主意把红蝎香给她,“嫔妾听说那镇北王世子是少有的青年才俊,倒也配得上大公主。而且又是在朝堂上主动请旨赐婚的,可见对方是把大公主放在心上的。”

    殷嫔说的都是好话,但偏偏听到谢若昭耳朵里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味。她的母亲叫李妙君可不是张贵妃,自己嫁得好,她有什么可高兴的。

    张贵妃止住了哽咽,深深地看了谢若昭一眼:“昭儿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是怎么也放不下心的。虽说那镇北王世子风评不错,但漠北终究是苦寒之地,昭儿从小娇生惯养,过去怎么习惯得了呢?”

    “大喜的日子,哭哭唧唧像什么样子!”不等谢若昭反应,太后直接训斥道。

    “张娘娘不用担心,昭儿一定会过得很好的,至少会比张娘娘以为的要好。”谢若昭回了太后一个乖巧的笑容,然后才转向张贵妃嘲讽地说。

    此话一出,大殿的氛围瞬间尴尬起来。看出了谢若昭和张贵妃之间的不对劲,其他嫔妃都低下了头。宫里两尊大神的较量,她们还是不参与为好。

    “谢若昭!”见张贵妃脸上不悦,二公主谢若斐忍不住喊了出来。

    谁知她这一喊,上方的太后立即黑了脸:“规矩都学到哪去了!论年纪,昭儿是你的姐姐。论尊卑,她是嫡出你是庶出。你就是这么和自己的嫡长姐说话的?”

    谢若斐一惊,慌忙跪下了请罪:“皇祖母恕罪,实在是斐儿不忍与姐姐分离,悲伤之下便失了分寸。”

    低着头的谢若斐心中懊恼不已,她怎么就忘了太后还在这呢?太后对庶出的厌恶是出了名的,她之前按照母亲的叮嘱,每当太后在的场合都尽量保持低调才没出什么问题。现在恐怕在太后心中,自己的印象又要变差了。

    太后冷哼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今天是昭儿大喜的日子,没必要为这等人坏了大家的兴致。她看向谢若昭,露出了慈祥的微笑:“昭儿放心,大德朝的嫡长公主万没有被人欺负的道理,要是过得不顺心,回来就是了。”

    谢若昭心中一暖,眼圈也跟着红了。即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太后能说出这番话,说明她确实把自己这个孙女放在心上了。

    “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太后拍了拍谢若昭的手,然后转头扫视了一圈几乎坐满大殿的嫔妃,“都回去吧,何苦装出这副讨人嫌的样子。”

    众嫔妃尴尬一笑,一齐行了礼后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妹妹,”在谢若斐起身的时候,谢若昭突然开口,“本宫就要走了,妹妹不妨留下了陪姐姐聊一聊?”

    谢若斐停下脚步,戒备地看着谢若昭。已经禁足了不知道几个月了,她不确定对面这个不太正常的女人走之前会不会再摆自己一道。

    “昭儿你这是?”太后在一旁也不是很明白。这是要出嫁太紧张了,临时拉一个人谈心?但不得不说,这谈心的人选实在糟糕。

    “皇祖母放心,昭儿一定准时准点收拾好。”谢若昭没有解释,只是撒娇似的摇了摇太后的胳膊。

    “好吧好吧,就让你们这些年轻人聊一聊。”太后被谢若昭摇的心下一软,只得答应了。

    谢若昭声音越发甜腻:“就知道皇祖母对昭儿最好了!”

    “好好陪你姐姐聊聊。”太后无奈摇摇头,冷声叮嘱了谢若斐一句,随后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径直离开了。

    谢若昭等太后离开,挥挥手直接屏退了宫里所有的下人。

    谢若斐一下坐在椅子上,胸口起伏,喘着粗气:“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真令我恶心!”

    “不要用这种仇恨嫉妒的眼神看我,”见谢若斐怒视自己,谢若昭好笑地问,“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你有什么好嫉妒的?”像是被戳到了痛处,谢若斐猛地提高了音量,“都是皇帝的女儿,凭什么你就高我一等,凭什么皇祖母对你这么好,对我却厌恶无比?”

    谢若昭淡定地反问:“同样是皇帝的女儿,为什么我就得被父皇厌恶,为什么你有母妃宠爱,我却连母后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那当然是因为你……”

    谢若昭直接打断了谢若斐的话:“你不会要说,这都是我活该吧?因为争不过贵妃,得不到父皇的宠爱,所以皇后就得去死?因为原来的我嘴笨木讷,所以我就得去和亲,去死?”

    谢若斐被谢若昭的话吓到了,她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你不要血口喷人!先皇后是自杀的,我们也没想让你死!”

    “谢若斐,我的好妹妹,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谢若昭道,“你觉得一个母亲会舍弃自己只有几岁的孩子自杀吗?你觉得嫁到南疆之后,他们会善待我这个异邦的公主吗?你真觉得一个大德朝的女子,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能平平安安地在南疆活下来?”

    谢若斐不说话了。这些问题她从没想过,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她真的想让谢若昭死吗?一时之间,她竟有些茫然。

    “我记得母后刚去世,我寄居在长康宫的那两年,每到夏天,你都会半夜起来偷偷给我盖被子。”谢若昭搜寻着脑中的回忆,感慨地说。谁能想到,谢若斐小时候也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呢?

    谢若斐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下意识地躲开了谢若昭的视线。那时候她还小,不知道什么叫做样子,什么叫套话。当着宣文帝的面,张贵妃嘱咐她要好好照顾姐姐,她竟然也就天真地相信了。

    后来她越来越大,张贵妃开始教导她如何降低谢若昭在父皇面前的形象,如何获得父皇的宠爱。也就是那时,谢若斐才意识到,原来她和谢若昭不是好姐妹,而是天生的敌人。

    “我实在很讨厌张贵妃,”谢若昭继续说,“只不过我并不是那么讨厌你。”

    这番说辞在谢若斐看来非常做作,就像母妃在父皇面前掉的眼泪一样,满是虚情假意,没有一点真心。她皱着眉头催促:“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贵妃是个残忍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她毕竟生活在吃人的后宫,也不是不能理解。”谢若昭摆弄起桌上的茶杯盖,但却没有喝一口茶。

    “所以?”谢若斐不耐烦地问,“不管你怎样诋毁母妃都没有用,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我是说,作为大德朝的二公主,作为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你可以不用学习你的母妃,”谢若昭看了看墙角的自鸣钟,也不待谢若斐回答就说,“好了,我也要准备准备离宫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谢若斐气愤地起身,也不行礼便匆匆跑了出去。

    ……

    “殿下,要不奴婢去问问,能不能迟点再走?”珍珠小声问。她应该是提前洗了脸,但即使如此也遮不住红通通的两个大眼睛。

    护送的铁骑和绵延数里的嫁妆将红色的宫墙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谢若昭放下了轿子的帘子,闭眼倚着车壁道:“不用了,等人齐了就走。”

    心里有些失落,珍珠忍不住抱怨:“也不知翡翠在搞什么,临到走了说东西还没收拾好。奴婢看,她说不定并不想跟着殿下去漠北。”

    “翡翠自幼进宫,不忍离开也正常。既然现在还没到出发时间,她磨蹭些便随她去吧。”谢若昭并没有说让翡翠留下的话。

    一个月前她就特地询问了宫里每个服侍的人的想法,随行的宫女太监名单也是早早交给内务府的,眼下是不可能突然换掉大宫女的。

    就在珍珠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轿门突然被敲响了:“殿下,奴婢是翡翠。奴婢有急事要汇报!”

    不会是她真要留下吧?得到谢若昭的示意,珍珠半是惊疑半是窃喜地拉开了帘子。

    无视珍珠,翡翠爬上轿子,直接跪了下来:“殿下……”

    不待翡翠说完谢若昭就叹了一口气:“要是早几天和本宫说,本宫还可以让你留下。只是这马上就要出发了,你还是断了念头吧。”

    “殿下对翡翠怎么样,翡翠知道。奴婢早就起誓,誓死跟随殿下了,”听了谢若昭的话,翡翠心下一惊,连忙解释,“是二公主身边的秋蕊拦下了奴婢。”

    “二公主?她威胁你了?”谢若昭疑惑地问。找宫女的麻烦,倒像是谢若斐能做出来的事。

    “不,”翡翠犹豫了一会,小声说,“秋蕊替二公主传信,说是……”

    “天啊!”门边守着的珍珠叫了一声,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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