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清河处,总是不缺农家小寨。
从门口抬眼望去远处是雾霭环绕的远山,浓墨浅绿,丝丝缕缕,山腰处缠着蛟纱一样的山岚,正是山披着雾,雾缠着山,给人以飘然欲仙之感。仰首呼吸一口晨间带着青草味的空气还能听到远处妇女洗涤衣物时嬉笑的声音。
该是隐世的仙人生活于此。
一群小孩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地在门前向里探头探脑,像是讨食吃的鸟雀,圆溜溜的脸蛋冻得红红的,一个个眨巴着圆溜溜的黑眼珠向里面眺望。
坐在院子里对着水缸梳洗的女子身形清凌凌的纤细,眉眼秾艳,底下头从散落的鬓发间露出来的侧脸白如曦光下的雪,许是因为刚洗了脸,上面带了点粉,如雪上撒落了点胭脂,只这样看一眼便觉得明艳至极。
“又找我做什么?”她梳好了头,短而弯的眉毛一挑,骂道。
小孩们嘻嘻笑笑,见她打扮完了便前仆后继地小狗一样笑眯眯地蹦进院子。
她打扮的时候是不准别人打扰的,要全神贯注的打扮,要是被打扰了要打小孩的。
“我娘做了红薯干子,可好吃了。”
“我们今日去挖田鼠吧。”
其中一黑黑胖胖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仔细地抱着一个包袱,“阿梅,我娘给你做了袄子,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孩子们虽小但还是懂得救命之恩的重要,遂不再闹着去玩,纷纷围过去,让女子打开看看。
这女子和一青年在几个月前来到这里,本来村民们见到外乡人到来是很警惕的,更何况这两人容貌过人穿着不俗还一身伤,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血淋淋的两个人真是吓死人了,肯定是哪个修仙世家私奔的修士。
村民们都是没有修为不堪一击的凡人,世世代代生活在山林中,极难见到外乡人,本就有些畏外,更何况还是危险强大的修士,一个个不怕这些满身血的修士来砍自己就不错了,更不敢说什么。
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几个月之后,某一天有农户发现自家连续几天每日孩子都能带条鱼回来,不然也能从口袋掏出一把野果子嚼着吃,一问才知道,各家的小泼猴们竟不知什么时候就人家漂亮的女修玩了起来,缠着人家给自己上树摘果下河摸鱼。
一天天的家都不知道回。
村民们一看这两人过自己的小日子养自己的伤也不去搜刮村民欺凌弱小,不像是坏人,且严格来说都是长成不就的年龄,纷纷猜测他们该是情窦初开又因师门的老头子们严厉冷酷棒打鸳鸯才逃走的,也不再那么畏惧他们。
再之后老王伯家那每日无所事事的不争气儿子把过年猪跑了,猪比父子俩绑起来都健壮,转头就跑进山里无影无踪了,老头子实在无法子,只能一张老脸黝黑带红,腼腆地三缄其口求那小夫君帮自己找找猪,“噫,好后生,你会飞不嘞?”
那长得清隽气质出尘的青年听完以后愣了下后竟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不肖一刻钟的时间便把跑得没影的猪捆了抓回来了。
老头子要给他红薯他都羞涩地说什么举手之劳,老头改口说要给他家娘子方红着脸收了。
分明就是两个清朗明媚的好孩子。
“袄子?”本以为这些小破孩子们又缠着自己捞鱼,大冷天的冻死了,正骂了一句却听见人是来送东西的,小眉对这个凡人穿的倒是有兴趣,眼睛一亮,对小孩招了招手,“来给我瞧瞧。”
带着浅蓝色缎帽的小男孩跑上前来,其他几个孩子争先恐后的跟着。
帽子是阿梅的衣裳改的,半个月前他娘在山上遇到老虎正是她救回来的,彼时他们正和她围着一冰洞掏鱼,本来鱼都上钩了却见她忽然手一松,神情猛地一变,在小孩们可惜的叫闹中飞速向山里闪去,小孩们正疑惑不解呢,结果没过多久就见她半搂着一满身是血的妇女回来了。
妇女奄奄一息,正是宝松的娘!
之后那好看的哥哥又给宝松娘输了一丝灵气,她才从鬼门关回来了。
临走时小眉见年仅七岁的宝松独自躲在角落里哭得脸色苍白,冻得嘴唇青紫,一张小脸上神情都呆滞了,想到他是自己的好朋友之一,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了包在了他身上,后来宝松娘来送她却摆摆手不要了。
宝松娘大为感动,见宝松喜欢那衣裳索性给他改成了一套新衣,又连夜给恩人做了新袄子。
是一件深绯色的棉袄,左右收腰的少女样式,领口袄袖上面都绣了小片小片的花纹,虽然花样不过是些花草虫鱼但针脚细密,很是用了心的。
宝松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阿梅,你们好厉害啊,村长说若不是你们怕就要我娘估计就要救不会来了,你是修士都这么厉害吗?”
其他小孩们纷纷应和,叽叽喳喳地敬仰,“好厉害,你是怎么听见山上有人求救的?那么远呢。”
小孩子们的喜恶都是明朗朗的,一双双澄明的眼眸中是明亮的向往和敬佩。
小眉沉默着看了他们一会儿后移开目光,将手里的衣物仔细叠好了,忽然扬起一抹笑意厚颜无耻道:“修士没有都很厉害,分明是我比较厉害。”
她腆着脸夸自己
小孩子们也不客气,嘘道:“咦——你不要脸。”
说完被追着哇哇叫地四散逃跑。
午后小眉坐在院子的藤条椅子上等段殷回来。他因为半炷香时间于层峦叠嶂中单手抓猪于无形而出了名,被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拉着加入了打猎的队伍,已然成了小伙子们心中领头的,天天一大早天不亮就来喊他。
“老段出门了,舍不得你娘子呢?晚上就回来啦!”
“老段要亲亲自家婆娘才有力气。”
“哈哈哈哈,那多亲会儿,我们不急。”
一群正值壮年的少年和青年粗俗而善意的打趣,他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姓段,便“老段”“小段”地称呼他,他还有个俊得离谱的娘子,每次他们这样在门口打趣笑闹得久了,里面的娘子就会竖着眉毛出来,俏生生地骂他们。
晨光熹微中,粉腮墨眉,灵动眉眼,比缓缓流淌的日光和岁月都要动人。
但是少年们并不畏惧,等到段殷出来了,便簇拥着他逃跑,一边还要调笑他香喷喷的,肯定是勾引娘子的手段。
段殷也不解释,也不生气,只抿着唇浅浅地笑,把被塞了满怀的温热栗子装进口袋,拿一把跟他们分享,只一把,一个都不能更多了,小气的很。
他们嘴里骂着小气,实则心里唏嘘得很。
老段家虽然就只有两个不像会过日子的,但出乎意料的过的很好。
栗子不大但是很甜,是老段那位好看的小娘子和村里的孩子们去山里捡的,吃在嘴里满口软糯香甜。
冬日的阳光一直晒着也是暖的,身下的藤条被晒出淡淡的草木香味,她在脸上盖了本书感受着通身的暖洋洋,听着村子里此起彼伏的剁肉声。临近年关,猎户们常去打猎屯肉,打了肉来清洗晾晒,女人们把肉放在室外冻起来,每天割一下下来炖了吃,留下好的部分等着过年。
还有一些猎物的皮可以给孩子做衣裳,红薯玉米也都屯得满满的,空气里是淡而让人幸福的年味。
她一边等着段殷带山猪肉回家来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赖在这里的宝松聊天。
宝松正戳着篱笆缝隙里的干草,戳了一会儿认真道:“阿梅,你说果然还是当个修士好吧。”
小眉脸上的书滑下来一些,露出一直线条优美眼瞳清澈的眼睛,望向他:“怎么说?”
宝松扔了小木棍跑过来,四肢胡乱的甩了甩想做出一个打斗的姿势,但他太小的又胖呼呼活像翻了盖打滚的小乌龟,“因为可以变得很厉害,还能保护我娘,以后还可以保护我媳妇。”
“啊呀,”小眉把脸上的书拿下来,很惊奇地上下打量他,用两只手比了比他的身高,“你这样小就想娶媳妇啦?”
宝松看她两掌之间的距离,恼羞,“我会长高的,我娘说等我过年吃饱了山猪尾巴就会长高的。”
小眉啧啧道:“那你可不能当修士,修士不吃山猪肉,你岂不是永远这么高?”
说完又自在地躺下了。
宝松大惊,“什么?修士不吃山猪肉?”
小眉点头:“还不娶媳妇。”
宝松再惊。
“也不能见爹娘。”
宝松大惊失色,修士恐怖如斯,恐怖如斯,顿时决定再也不想当修士了,以后谁让他修行他就打谁。
送走了宝松之后,小眉又在院子转了两圈,跑到门前用脚步丈量了一下树的影子。
心道:该回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几个朝气蓬勃的青年就抬着山猪身上背着山鸡野鸭顺着山路向村子走来,大冬天的他们的头上却冒着热气,一边嘴里吆喝着起劲,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
山脚下聚了一群粗布衣裳头脸整洁的女子,有的还抱着孩子,皆是满脸的欢欣。
“爹爹带肉肉回来啦!”
“孩儿他爹辛苦啦——”
还有年轻的女子笑嗔着自己同样年轻的丈夫:“好官人,人家想死你了。”
身边人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里面一个青年虽和其他小伙子干着一样的活却是满身舒适飘逸,流水的长发简单的用白缎束了起来,眉目疏朗,身姿清瘦挺拔,单是欣长挺拔地立在那里便引来无数目光,他取了自己的那一份,谢绝了小伙子们要多分给他的谢意,向他们爽朗一笑后摆摆手离去了。
“小段真俊啊……没见过比他更俊的人了。”
“夫君我也是美男子。”
“你是饭桶。”
天很快就黑了下去,小眉一闪身躲在了一矮房子后面,等到段殷提着肉走进,她忽然窜到人身后,跳到了人家身上。
调笑的语句贴着温热的耳畔吐出:“这是谁家的夫君这么俊啊,被人给拐走可怎么好呢?”
青年被她蹦到身上,劲瘦的腰都没有弯一下,雪色的耳尖被热气熏红,他莞尔一笑,露出狡黠而状似惊喜的笑容,“那好极了,我一顿要吃一锅红薯饭二只炙山鸡,娘子可得让我吃饱饱的。”
说罢耳朵就被咬了,“给你吃干苜蓿拌我亲自己打的井水。”
段殷听了笑道:“给我吃马草?那是谁天天早上怕自家夫君吃不饱给我烤果子吃?”
坐在炉子前的小凳子上守着炉子上的栗子和干果,揣着袖子拖着脸,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背后的人咬他脑袋。
天上稀稀朗朗的出现几个星子,天狼星已经很明亮了,偶然有农家的狗嗷嗷叫几声睡前练练嗓子,空气中有了淡淡的年味了。
柔软的月光落在人的身上,落在地上的脚步稳而快,是一种轻松平淡的愉快。
冬季清凉的微风拂过脸颊,小眉趴在段殷的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味,这是山上的味道,最近的一个月她每天晚上都能在他身上闻到这个味道,苍野又干燥的味道,很让人安心。
她在微微的颠簸中缓缓闭上了眼睛,做了好几天的炙山鸡和红薯饭了,明日该给段殷换个口味了……做个什么呢……炙猪肉?
两个人很幸运得没有吃彼此的手艺,晚上的时候宝松端来了他家包的饺子和莲子羹。
段殷切了一个生猪耳送给他作为回谢。
宝松一蹦一跳地走了。
小眉坐在炉子前,舀了一勺莲子羹送进嘴里,疑惑道:“怎么不是甜的?”随即便不再说话了。
莲子羹是她在不归峰时爱喝的,彼时她还很喜欢桂花糖,每次喝这个都会让人做甜的,因而习惯了甜的莲子羹,就连郁明相唯一一次为她做也是加了桂花糖的。
她本以为已经忘记了,此时下意识地说出来便沉默了。
她抱着碗不说话,段殷倒是神情自若,去柜子里翻出一些粗糖舀了一勺进去,柔和笑道:“这糖没桂花糖香,但也是很甜的。”
小眉看着他右手垂在身侧,用修长的左手轻轻搅拌莲子羹。
她顺着那手臂看上去,便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退去了少年的青涩,骨骼线条起起伏伏,眉目深邃,望过来的双目却仿佛浸透了岁月的温柔,“你的伤可还会痛?”
她怀疑这句话是双层含义的,思考了一下就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是知道的。”
直到宋和璧那来不及收住的剑刺穿胸膛她才恍然大悟,郁明相把她关起来喂了那么长时间血原来是为了这个。
生命仿佛瞬间流逝枯竭,下一刻又如瀑布洪水一般涌来,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逆天改命地将生魂拉回人间。
她没有继续想下去,看着他问道:“你呢?”
他抬起右手抚摸她的脸颊,目光自上而下,如融化进水面的日光一样柔情。
落在脸上的手很温暖,温柔而无力,甚至略微僵硬,指尖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明显是有后天的不足。
小眉仰头看他。
凌冽而美丽的面容在晦暗的烛光中显得格外柔和,他嘴角向上,露出一个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的笑容,“我也没事。”
桌子上的热汤随着升起的水汽散发出清甜的气味。
“该在年前把正事做了,好好过个年。”
宝松像往常一样起床,自己穿好小衣裳,去倒了热水洗干净脸蛋,洗漱之后带上小帽子临水自照,觉得自己可真是可爱又漂亮,心满意足了便喊爹,“爹——饭呢?”
但是叫了半天没人,他撇撇嘴,决定去好友家寻点吃的回来。
外面似乎下过雪,从木门透进来一股寒气,他把手放上去觉得觉得今日的门更加冻手,该找阿梅做雪人了。
如此想着,还未用力,门便自己开了。
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一个长得很高的男子,男子身穿一身蓝色的衣裳,腰间还垂着清透的玉佩,他仰起头看男子,发现他长得很好看。
男子的目光在他的帽子上顿住,随后温和道:“小友,在下是南涂天华宗弟子,来此寻人,请问是否……”
“啊,你是来抓人的!”宝松不等男子说完便惊呼出声。
一定是来抓阿梅他们的!
他拔腿就跑!
“啊,你放我下来,我咬你!”
“小友,在下不会伤害你的。”
不久后宝松被男人抱在怀里,小小的脸蛋上满脸的生无可恋,因为他们正走在去往阿梅家的路上,他不是故意说的,是这个男人会法术,他一张嘴就骂他的话就全变成了对方想问的答案。
男人嗓音温柔,絮絮叨叨地在自说自话。
宝松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师尊”“历劫”,也听不懂这个陌生人嘴里说的什么“思念”“后悔”,只祈祷阿梅不在家。
而且他不明白这人跟他说这些做什么,还走的那么慢,真的是去抓人的吗?
大黄出门撒尿都溜达地比他快。
他只哇叫:“放开我,我要回家吃饭!”
“救命啊——绑架小孩子啊——”
但是任他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他,仿佛出来他俩没人能听见似的。
“放他下来吧。”一个女声忽然响起。
宝松捶咬男人的动作瞬间停下,睁大眼睛惊恐道:“阿梅,你怎么出来了?”
糟了,他害了她了。
男人将他放下,转过身来,向她点头致意,气质清雅,看起来比少年时候成熟了很多,俨然是岁月的历练在眉目和身体中沉淀了下来,“师姐。”
小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边,见他一身牡丹暗纹的长袍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摇头道:“我已经不是你师姐了,你……”
她迟疑了一下。
落景熙向她躬了下身,方抬起头来望向她,缓缓道:“师尊回来后便来了雷劫……”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狼狈的郁明相,长剑在手却浑身浴血,那常年冰雪似的脸仿佛被摔碎的碎冰,天边黑云如泼墨,遮天蔽日地涌上来,其中闪电的银龙时隐时现灼灼刺目,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他从未听说无情道者是要历雷劫的,天华宗上上下下都惊慌失措地看着大变的苍穹。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雷劫落下来是什么样子,但这雷不能落在天华宗,否则这种凶恶的雷必然会牵连无辜的人。
烈风刮得脸上刀割似得痛,落景熙艰难地稳住身形,“师尊,这是什么回事——”
何人伤的你?作为无情道修士的你为何要历雷劫?
但是这些话都没能问出口。
郁明相眺望着不断聚集的雷劫云,身上的宗主长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神色几乎是淡然超脱的,落景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他好像见到师尊短促地笑了一下。
“若是有朝一日见到了……”
后半句飘散了在风里,雷声骤然炸裂,郁明相腾空而起,和雷云远离了天华。
落景熙温和的眸子直视着她,顿了顿,缓声道:“我想,他大约是想说见到了你要替他道歉。”
小眉垂着眸子,长睫遮住了眼睛,脸上看不出情绪,死水一样沉默。
就在落景熙以为她不会说话时,她猝然抬头,神情无波,却直直地看着他,“他死了?”
落景熙望着她,叹了口气,“魂灯没有灭,但师尊没有再回来。”
小眉将抱着她腿的宝松抱起来,捏捏他冻得僵冷的小脸,转而对落景熙认真道:“多谢你的苦心。”
在他在路上刻意对宝松说那番话时她便明白了他的来意,替师尊道歉,让他们彼此释然,她的确释然了,而他也本不必刻意寻来,所以她真心地道谢。
看出她离去之意,落景熙疾步向前,语调难得的急,“师姐,不回去吗?”
小眉转头看他。
落景熙眉眼流露一层黯然。
小眉垂眸想了想,忽而对他一笑,眉目舒展,“我曾不明白为何要不归峰为何要叫不归,听说是师祖起的名字,现在想想有分离本就是不可避免,日后或许我们或许会再去南涂,但不是现在。”
她拍了下落景熙的肩,看着他身后不知何时立在那里的青年,有几分俏皮地眨了下眼,“现在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宝松拿着一张纸回到了家里,开心地让醒来的娘念给他听:“娘,小段哥哥写得什么啊?”
他娘读过书,识字,小段哥哥写完后阿梅又添了几句,笑眯眯地说等他拿回家就知道了。
他怀疑是什么好事,忙不迭地催促他娘。
宝松娘被催得不行,一字字着忽然啊一声,“他们要走!”
宝松大叫一声,“什么?呜啊啊啊。”
哭喊着要去找人。
然后就被娘拉住了,他娘不好意思地一笑,“娘着急了,他们不是要走,是要去见小段的父亲,还要回来的,你瞧……”她指着小眉写的,“阿梅姐姐还说要给你带蛟海的珍珠当老婆本呢。”
宝松不认识字,看着小眉在一旁画的笑脸和小鱼,俨然是活泼的气氛,于是自己也开心起来,拿着信嘿嘿地笑。
“娘,蛟海在哪里啊?”
“娘也不知道,大概是他们修士那么厉害的人才能去的地方吧?”
“我也要准备东西感谢阿梅和小段哥哥。”
“君上,属下派去的人发现了这个。”
属下将一封书信似的东西恭敬地奉上。
白玉似的修长手指取过,急迫得甚至当着属下地面急急地拆开,指尖带着微微地颤抖。
一只有些粗糙的纸蝴蝶。
小蝴蝶躺在他的掌心,还是那个他教的折法。
宋和璧看了许久,无声地捂住了脸。
蝴蝶轻巧地落在女子剔透的指尖,又扇动着翅膀飞走,在空中划过曼妙的弧度。
海水冲刷着岸边的礁石,蓬勃的灵气在海平面的翻涌,偶尔体型优美又硕大的灵鱼跳跃而出又落下,溅起雪白的一大片浪花,美丽而梦幻。
段殷的母亲葬在蛟海,父亲青蛟真君的遗骨却几经波折,这回既然寻回来,便和那块被他生生剔出的魔髓一同送来安葬。
两个头磕下去便算是得了天地父母的见证了。
温热的海风带着灵气吹向岸边的人。
“这里果然像传说中一样暖。”
晴空万里,温暖如春。
两人相视一笑。
而且赶得上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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