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汐在郊外一个树林里停下,往身后一看,果不其然,那道子追了上来。
眼见对方又要举剑,罗汐赶紧举起双手:“道长有话好好说!小人只是个无名小辈,并非有意冒犯皇族!”
剑尖停在鼻尖前。“不过一偷鸡摸狗的小贼,有什么可说的?”
罗汐拼命摇头,把武器扔掉表诚心:“小人真的有重大事情要做!容小人斗胆问一句,道长可是本朝三王爷?”
道长没有没有收起剑,还是回答了她:“没错。”
猜对了!
罗汐心想“有戏”,连忙装作激动的样子:“太好了,太好了!小人等了那么久,三王爷你可算回来了!”她情绪上来,说话也跟着带哽咽,“王爷,你可知,这些年恒沅内有邪崇作祟,已经害了不少人!”
道长,应该叫三王爷,显然没有料到她突然“发难”,拧着眉道:“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小贼,贫道为何信你?!”
罗汐后背一凉,电光火石间手藏在身下用力掐一把,挤出几滴眼泪入戏:“王爷,小人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确有隐情。不如请王爷先听我说完,再定小人的罪?”
三王爷没有说话。
罗汐直接放出大招:“王爷,皇城中有魔修,就藏在皇宫当中!”
“你在胡说什么?!”三王爷脸色大变,“胆敢非议皇室,你是想株连九族吗?”
“小人所说句句属实!”罗汐直视对方,作出孤胆斗士的模样,“王爷久不在凡间或许不知,但恒沅内人人都知,十年内,除王爷外,当今的手足已惨遭魔修毒手!”
“你!”三王爷大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王爷,全恒沅国子民都知亲王毙命,却不知其内幕。小人大胆调查数日,冒生命危险才探出此为魔修用心险恶之事!”
三王爷握着剑柄的手松了紧紧了松,“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爷若不信,大可自己去查!”
罗汐抬起头与他对视,眼神坚定。三王爷以为可以从她眼中判断她是否撒谎,然而她丝毫不惧,不偏不移,让三王爷不禁产生了怀疑。
是否真如她所说,魔修藏在宫中残害皇族?踏入道门后他甚少回到凡间,对家里发生的事只能从书信中得知。从某一年起,皇兄给他的家书中就有提到兄弟病逝之事。而他只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见三王爷眼中挣扎,罗汐趁火打劫:“王爷就没想过,为何年纪最小的十六王爷也死于重病?十六王爷习武多年身强力壮,便是伤筋动骨也不应……”
对了,十六!
三王爷猛然想起,父皇还在世时,他回宫还抱过襁褓中的小十六,算了下,十六今年应该是——二十八?这个年纪不论是在修士还是在凡人当中,都算小的了,十六难道真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会生根发芽。
许久,三王爷先败下阵来。
“贫道暂且放过你。若贫道查出你所说之事有半点假,贫道定会……”
罗汐连忙道:“小人定会自戕谢罪!”
三王爷噎住。“你……罢了,你走吧。”
罗汐窃喜,“谢王爷。”
回头看了眼三王爷,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来刚刚那番话对他冲击有点大啊……罗汐摇摇头,兀自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罗汐乖乖待在宅子里不出去,以免再被抓到。但她还是会关注民间小道消息,时时能听到关于三王爷抵达皇都后发生的事。
什么觐见皇帝后兄弟俩把酒言欢彻夜长谈;微服私访途中英雄救美;揭穿西城城隍庙中小妖装神弄鬼愚弄百姓……罗汐想,这么多都够编一本话本了。
民间传的大多不能全信。罗汐挑着些字眼,大概知道了三王爷最近的活动路线,不禁奇怪:都入过宫了,莫非一点不正常的现象都没发现吗?
暗骂了三王爷一句,罗汐有些坐不住。千仞还没传话过来,干坐着也不是办法。罗汐隐隐有些不安,纠结了一天后还是决定去探探口风。
是夜,罗汐摸到三王府。这里毕竟主人还在,巡逻的侍卫较多。罗汐绕过重重障碍,刚一窜进三王爷休息的院内,冰冷的杀气迎面而来。
罗汐步伐临时改变,侧身后退,避免了被一剑削去半条命的危险。
黑暗中传来三王爷咬牙切齿的声音,“本王还想着如何去寻,没想到你竟自己送上门来!”
居然换了自称,罗汐心里咯噔一跳。“不知王爷所言何事,小人这些天一直在城中。”
“哼!你妄议皇上,挑拨本王和皇兄的关系。”三王爷剑指着罗汐,“本王现在就送你去官府!”
罗汐暗道糟,飞身朝屋外窜去。三王爷紧追不舍,顷刻间离她仅几步远,剑光一闪直刺后心。
罗汐脚步一顿,转身反手一掌攻向面门。
二人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三王爷脸色越来越黑。眼前的这个无名小贼不止胆大包天,武力也是深不可测。
他自拜入仙门后,虽在同一辈中不算出众,但好歹也是修士,凡人中的江湖高手也不可能跟他打成平手,更何况对方只守不攻,根本没认真对待。
看不出有修为,武功却在上乘,莫非……
“敢问阁下,可是同道中人?”
罗汐打了个趔趄,挡住一记飞踢,“王爷在胡说什么?”
“既然不是,阁下为何不敢报上名来?”
还用问吗,仙魔不两立啊!
罗汐内心吐槽,一边寻找缺口逃跑。这货的攻击越来越密集,再不快点她估计就没机会了。
三王爷突然收势,运转心法,吐气纳精,起势如新笋破土,绵绵剑雨似春至,惊雷一鸣百蛰出。
罗汐全身紧绷,知晓这一招无处可躲,便双拳紧握护着门户,半蹲下身,硬是接了这一招。
密集的剑雨抽在身上,脚下拉出两道深痕。罗汐咬牙坚持,然剑雨稍收之时,她睁开眼,只见三王爷站在她面前,剑尖离咽喉仅一寸。
“说吧,你到底是何人?”
罗汐面色不善。本想友好一点的,看来是不能了。
伸出手,两指并拢夹着剑身。
“三王爷,与其纠结小人的身份,不如先担心皇帝陛下的安危吧。”
指尖传来的质感可以判断,这把剑只是普通灵剑,不属于法器。
两指用力,在三王爷怔愣的目光中,折弯了他的灵剑。
罗汐趁机踢飞他的剑,一掌将其击退几步,然后果断后撤,一跃跃上高墙。
“三王爷下次要探,也该像小人一样在月黑风高夜悄悄去查,而不是大张旗鼓的入宫,不然,只会打草惊蛇。”
丢下耍酷的话,罗汐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发誓,在解决完左长老之前绝不要管这些皇家闲事了,一面惹祸上身。
罗汐在城外兜兜转转,确定他没有跟过来才回居所。然后第二天收到千仞的传信符,差点把她气喷。
给她的命令只有六个字:取左长老首级。非常简单粗暴。
没办法,罗汐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进宫。
这次她不从大门进,而是在跳到屋顶上掀了瓦片观察里面的动静。
宫殿内依旧乌漆墨黑。罗汐眼力好,不受影响。只是观察了许久,左长老都没有出现过。
快天亮时,罗汐只能悻悻离开。
然而接连观察了几天,左长老依旧没有露过面。罗汐有些奇怪,莫非那日出现在夏宫只是碰巧?
如果是这样,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罗汐不甘心,天天蹲守夏宫,除了留意左长老外,她观察了几天,发现恒沅皇帝也很不对劲。
皇帝日常起居都是按部就班的,早上上朝,中午议政,下午到晚上批阅奏折,戌时就寝。怪异就在,皇帝入了寝宫后就不让宫人服侍,自己在宫殿里待着。罗汐从屋顶上能看到,他回宫后便一直坐在主位上,坐到第二日清晨。
有古怪。
既然查不了左长老,从皇帝身上下手或许会有所发现?罗汐等到宫人散去,悄悄从屋顶跳到房梁,一点一点爬进去。
宫殿内依旧阴森,罗汐第一次进来时没有留意,现在她觉得,这整个宫殿都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就像在冰窖里一样。
她悄悄靠近主位,黑暗中看不太分明,只能依稀判断出这皇帝瘦的不像话。
罗汐暗戳戳取出火折子,划几下吹亮,从明黄的袍子往上看,入眼是是瘦削的脸庞,以及无神的双眼。
罗汐一把捂住嘴。她以为皇帝早就醒了,可是仔细看却发现,他对周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对光亮一点反应都没有。罗汐在他眼前挥挥手,他不为所动,甚至眼睛都没眨过。
皇帝的脸色灰败,毫无生气,深陷的眼窝若是离得远些,被看成骷髅都不过分。而且在他身上,罗汐甚至闻到一种难以言说的,让她不舒服的味道。
皇帝一动不动的坐着,她也一直盯着。盯着盯着,她感到宫殿里越来越冷。突然,她想起了有的魔修会制作傀儡,皇帝会不会就是……
她把手放到他鼻下。
没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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