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迪卢克很快就找到了可以用来避雨的山洞, 但不知道是这个身体比原本的初鹿野更孱弱一点,还是淋雨的时间还是太久了的原因,坐在火堆前的初鹿野裹着外套抖了一会, 很快就打起了喷嚏。
因为喉咙没办法震动发声,所以捂住嘴,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喷嚏的初鹿野, 只能发出气流震动的小呼噜音。
如果挡住眼睛不看画面的话, 这个声音听起来倒还挺像小猫在打呼噜的。
初鹿野裹着迪卢克的外套, 瑟瑟发抖地靠近了火堆一点,然后又靠近了一点,然后又靠近了一点。
“再往前挪, 衣服就要烧着了。”
迪卢克突然开口, 目光落在了初鹿野的身上。
初鹿野动作一顿,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 心虚地往回挪了挪, 还用眼角余光检查了一下迪卢克的外套有没有被火点着。
没有。
初鹿野松了口气,把手从外套里伸了出来,试图用这种不会点燃外套的方式,继续汲取火焰的热度。
山洞里再次安静了下来,一时只能听到火堆“噼啪”的声音, 还有初鹿野偶尔打喷嚏时的小气流声。
大雨还在连绵不断地发出“哗啦啦”的背景音。
迪卢克看了初鹿野一眼,
“你是稻妻人?”
初鹿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又点了点头。
迪卢克挑了挑眉头, 似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似的, 解读道:
“你是稻妻人, 又不是稻妻人?”
初鹿野摇了摇头, 犹豫了一下,又再次点了点头。
“你想说我说错了,你就是稻妻人?”
初鹿野点头。
“我说对了?”
初鹿野猛点头。
他在心里给迪卢克竖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卢老爷,都这样了还能看懂他在说什么。
迪卢克似乎觉得他的表现有些好笑,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这次初鹿野终于看清了迪卢克的表情,那确实是一个笑容。
他愣了一下。
于此同时,一道心声也钻入了他的脑海里。
【和梦里见到的那个,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就好像是迪卢克自己在他脑袋里说出了这句话一样,初鹿野甚至能感受到这句低沉的自语中微微的笑意。
但是里面没有包含一点点负面的情绪。
与此同时,他视野右侧的能量条突然地回复了一截。
初鹿野有些惊疑地抬头看向了迪卢克。
迪卢克已经收起了嘴角微小的弧度。
感受到视线,他抬头看向初鹿野,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怎么了?”
初鹿野张了张嘴,又想起自己现在说不了话,顿了顿,只能摇摇头,又把脑袋低了回去。
他的思绪现在一团乱麻。
初鹿野原本以为他的术式对另一个世界的大家并没有作用,所以他可以安心地待在他们身边,而不用但心自己总是会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尤其是负面的念头。
但是他刚刚听到了迪卢克的念头。
如果是负面的念头的话,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解释是因为他现在待在对方的世界,所以术式才会对迪卢克起作用。
然而,他听见的念头却不含有一点负面情绪,这和他的术式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
……未来的初鹿野家的实验,已经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吗?
初鹿野心情有些复杂的想到。
他怎么也想不到,起源于负面情绪,诞生于负面情绪的术式,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只能庆幸他现在只是暂时体验未来自己的感受了。
初鹿野如此想到。
如果他的术式也能做到这个地步的话,他大概会很难面对身边的人。
和这个令人害怕的未来比起来,迪卢克在心声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都不算是什么了。
初鹿野在心里叹了口气。
无非就是未来的自己在他们的梦里,提前替他社死了一番,他对这种事已经坦然了。
只要他不感到尴尬,社死就和他没有关系。
至于能量条的回复机制什么的,初鹿野已经完全不关心了。
他倒不是对这个机制没有猜测,但是与他现在面临的所有问题对比来看,无论是他口吃的问题,还是初鹿野家疯狂的野心,都已经像是渺小的一粒尘埃一样了。
最让初鹿野感到担忧的,一件是将要发生的两个世界现实重叠的问题;而另一件,就是未来将要到来的离别。
是的,即便钟离先生不说,初鹿野也能猜得到。
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
如果大家到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他脱离那个黑暗的未来,而这个目的现在已经快要达成了的话,那么他们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初鹿野的世界的。
他迟早有一天会面临分离。
初鹿野心如乱麻。
而另一边,被魈用和璞鸢的枪尖抵着后脖颈的“初鹿野”歪了歪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扭动脖子,环顾了一圈四周围着他的人。
因为他毫不顾忌的动作,和璞鸢锋锐的枪尖擦过了他后颈暴露在空气,毫无遮挡的皮肤。
一滴红得刺眼的鲜血滚到了翠绿的枪尖上。
魈像是被那滴鲜血刺到了眼睛一样,迫不得已地收回了和璞鸢。
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条件反射的动作,金眼睛里冷冷的怒意燃得更加旺盛了。
“邪魔外道,还不速速离开!”
“初鹿野”缓缓回头,还保持着那个仿佛刻在他脸上的悲悯的微笑,看了魈一眼。
像是一尊听不懂别人说话,也不会说话的神像一样,“初鹿野”又缓缓地转回了头去,端坐着目视前方。
似乎他生来就是为了倾听别人的声音,而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他都会全盘接受一样。
钟离看着一动不动端坐着的“初鹿野”叹了口气。
“初鹿野”像是被这声叹气吸引了一样,朝着钟离转过头去。
这一次,他朝钟离伸出了手。
钟离在“初鹿野”的指尖将将碰到他的额头之前,握住了那只苍白的手腕。
“不行。”
这是钟离头一次露出如此严厉的表情,比之前初鹿野吃掉魈身上的魔神怨念时,还要更加严厉得多。
如果此时在这里的是初鹿野的话,看见钟离这么生气,虽然可能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但他一定会心虚地收回手,然后乖乖地低头认错。
然而,现在坐在这里的并不是初鹿野,而是另外一个,甚至已经不能被冠以“初鹿野源吉”之名的个体。
“神像”听不懂信徒在说什么,所以“神像”只是带着那道不会变化的悲悯微笑歪了歪头。
因为钟离抓住他的手并不算用力,所以“神像”很轻易地就在钟离的掌握中扭转了自己手腕。
然后他一改之前动作的缓慢,赶在钟离松开手之前,飞快地将手指往对方藏在袖中,没有被手套遮住的那一截手腕伸去。
钟离反应极快地松开了手,然而还是吃了猝不及防的亏,被“神像”的手指碰到了那一截藏在袖子里的皮肤。
他面色一沉,立刻伸手扶住了“神像”的肩膀,眼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看向了对方的脸。
“吐出来!”
他声音沉沉道。
“神像”的脑袋晃了晃,脸上还挂着幅度没有一点变化的微笑,黑沉无光的眼睛里却已经浮现出了隐约的痛苦之色。
仅仅只是那短短一瞬间的触碰,他脑后的头发就已经飞快地开始了生长,几乎是一瞬间,长度就已经超过了另一边的初鹿野所使用的那具身体。
波浪般的长发散落下来,层层地披散在沙发上,衬得中间的面色瓷白的“神像”越发像是一尊被供在神龛里的白瓷人偶。
魈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温迪的表情沉凝了下来。
在场的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场景意味着什么,最多是了解的程度不同而已。
身为从几千年以前存活到现在的魔神战争胜利者,提瓦特上最强大最古老的魔神之一,如果要用负面情绪来计量的话,死去魔神的残渣与活着的摩拉克斯肯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而只凭本能行动的“神像”,却试图吸收摩拉克斯身上的怨念。
达达利亚眸色沉沉地揽住了“神像”的另一边肩膀,挥开了钟离的胳膊。
“松手。”
与他的语气相反的是,他动作温柔地让“神像”靠在了自己怀里,其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小心翼翼。
钟离的动作僵硬了一瞬间,像是因为这一个打断而变得冷静下来了一样,表情重归为沉着。
只是眼里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焦心。
“你不懂该怎么处理,让我来。”
他沉声道。
“呵。”
达达利亚嘲讽了一声,无光的蓝眼睛里带着不容错认的怒火。
“然后呢?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你吗?”
“在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危险性后,依然把你放在他的身边,我看起像有这么傻吗?”
钟离对达达利亚的嘲讽不以为意,但他知道这时候和他争吵是绝不明智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动了岩元素的力量。
达达利亚反应极快地往后一闪,同时还没忘记带上已经对外界毫无反应了的“神像”。
但是钟离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地就把“神像”带走。
他调动的岩元素一分为二,一部分冲向了达达利亚身上的破绽,一部分冲向了达达利亚抱住“神像”的那只胳膊。
达达利亚避之不及,胳膊被岩元素击中,手中力道一松,“神像”立刻就被岩造物给接了过去。
他眼里的怒火猛然向上窜了一截。
“你以为你是谁,随便就能决定他的样子,让这里的一切都按你的意志来进行!”
钟离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迪卢克从客厅另一边走过来,眼里带着一种压抑情绪的克制。
他对达达利亚摇了摇头,回头看了钟离一眼,声音低沉冷静道:
“他确实是处理这个的最好人选,快点离开,把这里留给他,让他尽快把问题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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