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和段兕陵走进帐内,同行的朱厌军将士们停在外面等候。他们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有,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乌合之众,惹得荡王大军的官兵一阵讥笑。

    随后,花斥等荡王的将领进入帐内,他们听从定王的吩咐将一干副将、校尉等武官招来一起议事。

    众将就位,定王动手布设了一个隔音结界,以防他们的交谈被外面听了去。

    见众将就位,定王开门见山地说道:“根据最新消息,你们的主公、我的二哥荡王已经被光明神教所擒。”

    “啊!”众将大吃一惊,开始议论纷纷,有人问消息的准确性,有人问荡王关押何处,还有人直言尽快发兵救主,一时间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诸位,且听我一言。”定王制止了他们七嘴八舌地争论。众将停了下来,目光看向定王。

    定王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人,道:“你们都是最聪明的人,不用我说也知道光明神教下一步就要以荡王为人质,要挟你们归降光明神教。”花斥等人点点头,知道必然如此。

    定王接着道:“你们虽然是荡王的部将,但多数都是从黑帝大军中选拔出来辅佐他的,可以说都是从卒伍之中被黑帝提拔起来为将的。如今北界大乱,黑帝正在与叛逆的三王作战,没想到光明神教趁机在术鲜国起兵谋反,非但夺了荡王的土地城池,而且还将他生擒活捉了,真可谓罪大恶极。现在,光明神教还要寡廉鲜耻地要你们归降他们,使你们沦为他们叛乱黑帝、祸乱北界的爪牙,给你们戴上乱臣贼子的帽子,永世不得翻身。忠于荡王只是小忠小义,忠于黑帝、忠于北界百姓、忠于天理公道可就是大忠大义。还希望各位将军明察。”

    经他这么一说,有半数将领默默点头,皆觉得自己乃是王师劲旅,岂能归降犯上作乱的光明神教,害得自己和家人成了乱臣贼子。

    但还有一些人不以为然,认为荡王对自己恩重如山,理当为他尽忠。其中,前军将军问道:“依定王所言,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荡王被光明神教杀害而无动于衷吗?”

    定王道:“荡王不光是你们的主公,更是我的二哥。神牛城大战我也参与了,我若是对他没有爱护之心,我若是个贪图他军队的小人,又岂能为帮找回他的爱子而孤身前往神牛城涉险?我知道你们一直不信任我,一直怀疑我要将你们从荡王的手中夺走,但我还是要言明利害关系,让你们做出正确的选择。荡王被擒已经是事实,我和你们一样都很难过,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你们按兵不动也许会害死他,可你们若是归降光明神教,那就是将他和你们所有人都害死了,二者孰轻孰重?”

    如此一讲,又有一些人点头同意,觉得定王此行并非是存着私心来游说的,反而是来及时搭救他们的。前军将军退了回去,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似是被说动了。

    定王又道:“自今日起,术鲜国已经完全归了光明神教,这也惹来了泰司王的觊觎之心,他为了再当这个术鲜王,已经决定倾举国之兵攻伐光明神教。你们都清楚泰司国的兵力数倍于光明神教,你们新败之后已经是元气大伤,加入光明神教就势必要面对泰司王强大的兵锋,你们难道认为自己会有胜算?只怕最先被泰司王大军诛杀的就是你们。”他搬出泰司王来,彻底震住了这些将领。

    众将果然都摇头叹气,皆觉得难以抵挡泰司王如山洪暴发一般的强大攻势,纷纷觉得心惊胆寒。

    定王接着道:“自从你们兵败进入我的封地以来,我给你们提供了营地、粮草、钱银、器械,甚至就连兵员都补给你们。我知道你们有些人非但没有感激我,反而处处防备着我,生怕我鸠占鹊巢,用阴谋手段夺了荡王的军队。今天我就和你们掏心掏肺地聊聊,我这么帮助你们,的确是存在私心。我虽然占着咸渠国南部,但民少国弱,兵微将寡,而我才薄智浅,无论是面对国内的叛乱,还是面对南方的光明神教,皆无力应对,终日惶恐难安,我收留并资助你们,是将你们当作强援,为我暂时守护住这片土地。”

    众将都沉默下来,皆认定定王坦诚直率,确实可信。

    定王见时机成熟了,便继续道:“这件事的利与弊,你们很清楚了,我再说最后几句。我身为黑帝之子,一无统兵打仗之才,二无治国安邦之能,才能远远不如大哥泰司王和二哥荡王,机缘巧合才据有咸渠国南部为封地,算是半个咸渠王,勉强成为了当今北界的一方诸侯。所以,哪怕我兵微将寡,哪怕我智虑不足,哪怕最终结果是万劫不复,我也绝不会放弃现有的一切,因为这是我胸中大志的起点,是我梦想的开始。我相信如果换做是你们任何一人,也都不会退缩逃避。”

    众将全都点头,十分认可他的立场,以及他在所处立场上的所作所为,直言就算换了自己也是和他一样心思、一样做法。

    定王接着道:“所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我现有的地位。当前我最大、最首要之敌就是光明神教,你们若是投降光明神教,便是与我为敌,必定要成为我和泰司王最先消灭的对象。你们与我为敌,我就跟你们战个鱼死网破。”

    定王已经说出了最重的话,众将皆沉默下来,不敢轻视他的决心。

    定王再道:“你们和光明神教一起攻我,我势必难以抵挡,到时候我就在雷都城拼死战到最后一兵一卒,那时你们诸位在雷都城的家眷亲友就得陪我一起死。”

    “啊!”众将大惊,这才想起自己的家人好友多数都在雷都城,一旦有事必定沦为定王的人质,纷纷慌乱起来。

    “请问定王。”忽然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杂音,花斥走上去来到定王的面前,问道:“请问定王,你是要以我们的家眷亲友为人质,胁迫我们听命于你吗?”

    定王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完全没有胁迫你们、获得荡王大军控制权的意图。”说着他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每一个将领和每一个武官,沉声道:“你们永远都是荡王的部下,没有人能够代替他成为你们的统帅。只要你们不去归降我的头号大敌光明神教,你们是走是留,是等待荡王的回归,还是转投别的诸侯,我都不会过问,更不会阻拦。但如果你们想归降光明神教,我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诛灭你们。这是我的底线。”

    花斥等众将面面相觑,通过各自的眼神交流着,最终他们默默点头,全都低下了头。花斥明白他们的意思,便对定王道:“既然如此,我军就留下来帮定王抵挡光明神教的入侵。但定王要答应不得过问我军中内部之事,我们还要等候荡王归来。”

    定王道:“你们永远都是荡王的军队,我绝不过问你们的军中事务,你们日常所需的粮草、钱银、军械、兵员等我都会照常供应。”

    “多谢定王。”花斥等人木然地行礼,脸上的神情活像是僵化的死尸一般。

    定王道:“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光明神教的特使就会到来,你们做好准备迎一下。”

    “是。”花斥等人依次走出了中军帐。原本人满为患的大帐内,很快就只剩下了定王和段兕陵两人。

    见人都走完,定王长舒一口气,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低声道:“非常完美的结果,光明神教少了一支强军,而我多了一支强援。”

    段兕陵不解地问:“既然定王控制着他们的家眷亲友,为何不一步到位,逼迫他们归顺定王?”

    定王道:“说得容易,他们都是能征善战的大将,虽然新败不久,但剩下的全都是百战老兵,逼急了他们,他们若兴兵攻伐我,我的军队难以匹敌,到时候两家只怕会同归于尽。现在这个结果是最好的结果,他们不用加入光明神教,反而为我而战。”

    段兕陵点点头,十分赞赏定王的做法,随后又问道:“可是,让他们始终保持着自主状态,万一他们率军离去,投降了别家诸侯怎么办?”

    “他们不会离去。”定王笑着道:“其一,他们期盼着荡王能够脱困回来,不会离去;其二,别家诸侯不会像我这么大度,他们必定要将荡王大军肢解,分散到不同军队中消化吸收,继而吞下整个荡王大军。他们知道这个结果,只要我给了他们独立自主的权力,他们必定不会舍我而去。”

    “定王神机妙算,属下佩服。”段兕陵赞叹道。

    定王眉头一皱,叹道:“也就是我实力不济,才费尽心力地耍弄心机手段。我若是兵强马壮,人才济济,早就拿下了他们为我所用了,又岂是今日这般纡尊降贵来相求,用虚言恫吓连同威逼利诱来相劝,简直就像是戏台上的花脸丑角。”

    段兕陵正要劝慰一番,却听定王说了一声“出去看看”,二人走出了中军帐,来到了外面,抬头看向了南方的天空。

    只见在空中,花斥等将领正在和一人对峙。那人正是光明神教的颜鹿鸣,他此来果真是以荡王为要挟,要求花斥等将率军归降。

    只听,花斥高声道:“光明神教乃是叛逆贼子,我们岂能与反贼为伍。”

    颜鹿鸣冷笑道:“你硬气,就不知道荡王的命有没有你的口气硬?”

    花斥道:“如果荡王不幸被你们这贼害死了,那我们就为他报仇雪恨。”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难道你们就真的眼睁睁看着荡王被杀害而不管不顾了吗?”颜鹿鸣大声问。

    “废话少说,我们现在就为荡王报仇。”花斥一声令下,亲率着一群将领杀了过去。

    “一群背信弃义的小人,还说什么誓死忠于荡王这样的鬼话。”颜鹿鸣怒骂一声,随后转身飞走,逃得十分迅捷,身后无人能够追上。

    没过多久,颜鹿鸣凭着速度优势,完全摆脱花斥等将,他们追人不着,悻悻返回归来。

    地上,定王见状微微一笑,对段兕陵道:“我们回雷都城,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说完飞上天离去了。段兕陵带领着朱厌军跟随其后。

    在天上,段兕陵问道:“定王此刻面临着光明神教的军事压力,必要增强武备,是否我的朱厌军应当扩大?”

    “当然。”定王冷峻的脸上满是坚毅神情,“否则我岂会接纳你?”

    段兕陵大喜,又问道:“那么,朱厌军扩大到何等规模?”

    “多多益善。”定王答。

    “是否允许我军从民间自筹军费?”段兕陵又问。

    定王含笑看着前方,道:“和荡王大军一样,只要为我而战,我绝不过问你军中事务。”

    “多谢定王。”段兕陵喜上眉头,乐得合不拢嘴。

    这一行,定王可谓是收获满满,胸中充斥着雄心壮志,这强烈的权力欲和征服欲,令他着迷,令他难以自拔。

    迎着微风飞着,定王忽然带着笑问道:“你叫段兕陵,和段雾灵是什么关系?”

    “谁是段雾灵?”段兕陵满脸疑问。

    “一个蒙着脸的美人。”定王道。

    “既然蒙着脸,怎么知道她是美人?”段兕陵大惑不解。

    “哈哈哈。”定王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畅快,不是为了对段兕陵的戏弄,而是为了今日之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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