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夜色寒凉。

    重伤男子心中又悲又痛,再也没了站立的气力,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白禹开见他悲伤过度,不再去打扰。而是向疤脸张问道:“戍卫团是个什么组织?为什么可以来天牢招人?为什么你们宁可留在这又脏又臭的牢里,也不愿去享受外面的自由?”疤脸张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白禹开转头看向葛砷,问道:“你的手下,请你让他回答我。”

    葛砷忙对疤脸张道:“你快回答白公子,他是我们离开的关键。”

    疤脸张对此心中存疑,但葛砷开口了,他不好拒绝,便道:“戍卫团是逍遥城的民团组织,从难民和囚犯中招募士卒,是逍遥城守卫力量的一部分。”

    “这么说来它是一个平民组成的军事组织,你们为什么不愿加入,当兵总比做囚犯要好。”白禹开心知事情绝不像表面的那么简单。

    疤脸张道:“戍卫团表面上是逍遥城的守卫力量,但实际上是给泰司王的军队提供新的兵员,随他一同征讨四方。加入戍卫团,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编入泰司王的主力军队中,我们都是毫无实战经验的新兵,不同于身经百战的老兵,经历一场大战就会死伤殆尽。”

    白禹开默默点头,这个情况他早就猜到了。倒是段雾灵有些生气,骂道:“好无耻的泰司王,我原先还以为他是真心收留难民,万万没想到他不光要榨干难民的钱财,还要利用他们的生命作为自己建功立业的工具。”

    她说着话,用晶莹剔透的眼睛看着白禹开,虽然未说一句,但白禹开听出她在说不能再帮泰司王对付光明神教了。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却是对面牢房的金生鹤开口道。众人一愣,纷纷抬头看向他。

    金生鹤道:“戍卫团不光是泰司王主力部队的新血,而且还是他不死军团的祭品。”

    白禹开的心“咯噔”一声,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金生鹤。众囚犯听到“不死军团”之后也现出惊恐的神情,活像是见到恶鬼了一般。

    金生鹤看着白禹开,道:“白公子非但修为高深,而且见识渊博,看来是明白何为不死军团了。”

    白禹开当然明白,这不死军团是一群不死不灭的死人组成的军队,只要施术人的灵力不竭,或者是提供灵力的阵法不被破坏,士兵便持续死而复生,永不灭亡,是为不死军团。

    不死军团的创建,需要精通邪恶功法,而最重要的是要用活人生祭,每个活人受术法焚烧惨死,死后变为不死战士,自此受施术人控制。

    白禹开道:“伤天害理,惨无人道。非大奸大恶至极之人,做不出这等事情来。”他多么希望金生鹤所言不过是危言耸听,可逍遥城内所有的一切都说明泰司王是一个不顾一切的自私小人与无耻恶人,他很难让自己不去相信他会做出这等事来。

    白禹开忽然看向葛砷,问道:“你带我来天牢,是想要借我之手解救这些人吧?”

    葛砷道:“我不过是想让你能够看清楚泰司王的真面目,不要为这等奸恶之徒与我们为敌。我压根没想过你会救出他们,天牢守卫森严,城中兵甲林立,就算白公子你智慧绝伦,也不可能救出他们。”

    “是吗?你这激将法好拙劣。”白禹开笑了。

    葛砷看出了白禹开的自信,但他却猜不透他的心思,心中嘀咕道:“他和教主越来越像了。”

    片刻后,白禹开收起笑容,又向众人问道:“谁知道戍卫团的详细情况?”

    众人纷纷摇头,他们是不愿加入戍卫团才留在牢中的,压根没有人去过戍卫团。就在此时,疤脸张手指着重伤男子道:“他穿着戍卫团百夫长的服饰,他应该知道戍卫团的详细情况。”

    白禹开看向重伤男子,见他虽然穿着布衣,但服饰棱角分明,有特定花纹图案,不是平常衣物。

    重伤男子缓缓看着白禹开,叹道:“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

    白禹开道:“告诉我你是如何加入戍卫团的,又是如何入狱的。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有能力带你们离开,可我毕竟救过你,告诉我这些情报就算是你的报答。”

    重伤男子思索了片刻后,低声道:“我叫尹晋中,原是术鲜国人氏,因躲避光明神教和荡王之间的战乱,和妹妹蝶香一起逃难来此。”一提到妹妹,他的泪水再次涌出。

    段雾灵白了葛砷一眼道:“都怪你们发动的战争。”葛砷沉默不言,不与她辩白。

    重伤男子尹晋中接着道:“我们跟随逃难的人一起来到了泰司国,一进入边境便收到命令,所有难民必须前往逍遥城,前往别处将格杀勿论。我们虽然心中不满,但总算有一个收容之所,便欣然前往。却没曾想到了逍遥城才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和我们想象中的不同,我们来此才是真正的步入地狱之中。”

    “就是,这该死的逍遥城就是人间地狱。”

    “他妈的易行云非但横征暴敛,还胡乱添加罪名,老子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够给他的。”

    “早知如此,我也就不逃难了。”

    “听说,现在的术鲜国已经完全由光明神教掌控,人们安居乐业,重新回归正常生活了。你说我是不是脑子有病,当初还逃个什么?”

    尹晋中的话一石掀起千层浪,众囚犯纷纷打开了话匣子,抱怨、悔恨、自责者有,愤怒、谩骂、诅咒者亦有。

    过了一段时间后,众人在葛砷的示意下停止了说话。尹晋中接着道:“因为没钱,我和妹妹只能在难民的队伍中排队入城,然后来到了城中安置难民的营地。一来到营地我就傻眼了,那里不过是一片林地,非但没有房屋,甚至连个帐篷都没有,放眼望去全都是难民自己用树枝搭建的简易窝棚,既不能遮风避雨,也不能御寒遮阳。”

    “竟然把难民当牲口?”段雾灵气愤万分。

    尹晋中看了她一眼,对她颇有好感,继续道:“如果仅仅只是住的差,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源。负责看守难民营的官吏每天三次送来食物,所有食物交钱购买。一个馒头就要一两银子,肉类和水果更是几十两甚至上百两。如果要喝水,营地外有条河流,一两银子才被允许去打一桶水。没过几天,我身上的银子就用完了。”

    “这易行云就是一个吸血蝙蝠,不管富人穷人,他都要搜刮掠夺个干净。”疤脸张骂道。

    白禹开问道:“如果没钱了,那可怎么办?”

    尹晋中道:“难民有两个出路,男的加入戍卫团,女的卖到城中的妓院和其他商铺,长得标致的去做娼妓,长得一般的为奴为婢。难民中每个男子加入戍卫团就能获得一千两的貔貅钱庄银票,如能做个军官还会有每日百两以上的俸禄,立功受赏还有别的赏赐。我是为了妹妹才加入了戍卫团,那一千两银票也足够她生活一段日子,之后我拼命努力升为了百夫长,每天也能获得百两银票。我原以为我已经足够有能力保护妹妹了,可万万没想到还是没办法保护她。”

    一千两的银票,每日一百两的俸禄,放到哪里都是一大笔钱,都足够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可在这里,动不动就因打架斗殴之琐事罚钱十万、二十万,动不动就将一个馒头卖到一两、二两,几千、几万的钱又能作什么呢。况且给的还是貔貅钱庄的银票,一旦离开逍遥城,或者钱庄不认账了,那就是一张张的废纸。

    尹晋中又道:“昨天中午,我照例去难民营看妹妹,还给她带去了一只烧鸡,那是我花一百五十两买的,想给她补补身子。可我去了之后才知道她被春心居的老板看中了,强行将她带往了春心居。我当时彻底愤怒了,明明我妹妹有钱购买食物和水,那群看守的士兵居然强行将她带走了。我受尽苦难加入戍卫团,却始终无法成为逍遥城的一员;我自以为可以挣钱养活妹妹,才发现不过是陷入了一个金钱游戏充当别人的工具;我千里迢迢带妹妹逃难,却亲手带她来到了这个魔窟。”

    “我彻底愤怒了,厉声质问看守的官吏,和他动起手来,最终寡不敌众,被他们打了一个半死。他们将我关押起来,用尽酷刑折磨,我憋着一口气,咬紧牙关死撑了下来。到了晚上,一个士兵告诉我……说我妹妹已经死了。我再也撑不住了,我心如死灰,只求速死。没想到他们没有杀我,而是将我关进了天牢。”尹晋中道。

    “他们当然不会杀你,要杀的话早在你入城的时候就会杀了你。他们还要你重新加入戍卫团,以免你一死的大恩大德再次利用你为他们卖命,从而榨干你所有的价值。这里可真是人间魔窟,易行云他们都是一群丧尽天良的畜生。”白禹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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