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难以置信的后退半步说道：“怀书，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怪你姐姐？”
程怀书沉默片刻，抿了抿嘴：“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在母亲眼里看见了失望的表情，于是把更过分的话憋在心里，退一步道：“若那个女孩真的是我姐姐的转世，我会敬她爱护她。”
只是那人绝无可能是自己的姐姐程思元，就算是程思元也只会像十几年前一样坏了他的事情。
程母满意地点了点头，没看见程怀书眼中的寒意。
长溪吃完饭，在主屋里转了几圈，瞥见程思念姐弟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倒是眼中藏着的好奇简直晃她的眼睛。
她便对他们说道：“有什么要问我的？现在问吧。”
程怀真和他姐对视了一眼问道：“你真是我们的大姐？”
长溪还没回答，程思念就抢先一步，敲了敲他的脑袋道：“白痴，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还是我来吧。”
她问道：“这些年你在哪生活的？为什么没来找我们？”
长溪早就料到他们会问这种问题，坦诚道：“我一直在灵域生活，也是近几年才来人境的，之前回了趟粟城，但是没有找到你们。”
程怀真怪叫了一声：“灵域？天呢，怪不得你这么厉害，原来是从灵域来的！”
程思念嫌弃地瞄了他一眼，又继续问道：“据说灵域的灵力是人境的十几倍，你为什么要来人境啊？还加入开明派。”
长溪知道他们还在怀疑试探自己，耸了耸肩道：“那些灵族反感我这个人族，想要将我杀死。”
“这么说你是迫不得已才来人境的喽？”
长溪想了想，自己几次来人境好像都是计划之外的事情，但能找到家人又确实是幸事，她摆了摆手道：“不算迫不得已，只是……可能人族还是该呆在人境吧。”
程怀真不见外的拉住她的胳膊，眼睛里满是憧憬：“灵域是什么模样的？我还没去过呢！我哥说了再过几年就带我去灵域。”
程思念暗中拍了下程怀真的后背，这个女人的身份还不明朗，怎么能把程家乃至开明派的事情一股脑地说出来呢！
果然长溪好奇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去灵域？我记得人族和灵族很少往来。”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程怀真得意说道，“再过一段时间情况会大不一样。”
程思念终于忍不住狠狠揪了一把这个愣头青，程怀真吃痛的吼了一声，看见他姐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眼前这个女人又给自己下药又把他扔进冷水桶里，怎么可能是他的大姐，搞不好是从哪里来的奸细，想要探听他们家秘密的。
程怀真登时冒了身冷汗，住了嘴。
长溪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和满是怀疑的眼神尽收眼底，心中忽然怀疑自己和程家相认究竟有没有意义，中间隔阂的十几年真的像一条鸿沟，已然将他们分成两半，就算是想要强行靠拢也再也融合不起来了。
最终程母还是给长溪安排了住处，给她分配了两个使唤丫鬟和三个妖仆，负责她的日常起居。
长溪这才发现原来程府里竟然有这么多妖仆，粗活累活基本上全部交给这些妖族，他们胸口萦绕的黑气几乎能将长溪淹没了。
她倒是在叶城了解到化形液的存在，却没想到在京城使用的如此广泛。
他们究竟从哪里得来的药液，产量如此之大？
长溪打探了几日，也没从小丫鬟嘴里打听到任何消息，倒是发现那些小丫鬟还背着自己去主屋或者程怀书的书房。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两个人是来监视她的，母亲和程怀书压根没信任过她，只是觉得将她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摆在身边总比让她自由来去要好得多。
长溪顿时觉得无趣起来，她已经把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翻来覆去讲了无数遍，可他们就是不肯相信借尸还魂，与上辈子亲人相聚的喜悦渐渐在这些日子里烟消云散，她开始盘算着找机会离开程府。
这日却有些意外，程思念难得主动的找上门和她聊天，长溪虽然觉得奇怪，还是认真听她讲自己修炼的事情，这时候外面的院门又响了，小丫鬟应声去开门。
程思念瞥了一眼门口，烦躁说道：“我都躲到这里居然还不得清闲！”
长溪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躲人才来找自己。
她好奇的走出院子，想看看是什么人一直纠缠程思念，却意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脱口喊道：“墨羽？”
大剌剌走进来的年轻人有些意外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认识我的妖仆？”
长溪这才把视线落在面前这个趾高气昂的少年身上，他似乎是习惯性昂着下巴，用俯视的角度看人，身上穿着红色绸缎外衣，腰间系着白玉腰带，带子上挂着各种荷包玉佩，走起路来叮铃作响，只是他眼下乌青严重，一看就是个酒囊饭袋，没什么真本事。
乌鸦为什么会认这种人做主人？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前主人的孩子？这样一个废物似的人？
长溪半天没有说话，少年感觉到被无视了，叫嚣道：“我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人？”
“这是我妈认下的干女儿。”程思念清脆的声音说道，缓缓走出屋子，紧皱着眉头，“陈诚平，你怎么阴魂不散！”
陈诚平脸上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消失了，堆着笑说道：“别生气嘛，我只是想找你去看斗妖。”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你无非就是想炫耀一下这只乌鸦厉害罢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想法。”
长溪看了看二人问道：“什么意思？墨羽你一直在参加斗妖？”
“诶，我说你这个女人，我看在你是程夫人干女儿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倒是对我的妖仆想法颇多。”
长溪并没有理会陈诚平，只是盯着墨羽，见他一直在逃避自己的视线，心中觉得不安，问道：“你是自愿的吗？认真告诉我。”
墨羽不自觉后退了一点，点点头道：“我是自愿的。”
“我不信。”
长溪刚要上前，陈诚平的手按在她肩上，将她和墨羽隔开，语气不善道：“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的妖仆。”
长溪看都不看的掐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腕，稍微用力，就听见对方鬼哭狼嚎的叫声：“啊！疼死我了，骨头碎了，你快点给我放手！”
他身后的随从象征性的想要护住主人，被长溪瞪了回去。
长溪扔开他的手，对他强调道：“墨羽不属于任何人，他是自由的。”
其实她不需要墨羽的回答就知道他过得不好，可是这一次她不知道要怎么帮他了，之前伶烟的事情是她一意孤行，结果不尽如人意，只要对上人族和妖族的感情，总是最难处理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家的妖仆，就是属于我的！”陈诚平喊道。
过了半晌，长溪长叹了口气，问道：“多少钱可以把他给我？”
陈诚平吱哇叫道：“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这只乌鸦我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开玩笑只要这只乌鸦在他手上，就可以通过斗妖赚的盆满钵满，傻子才会卖摇钱树。
长溪的目光看向乌鸦，见他摇了摇头，对自己说：“我现在过得挺好，你、你不必为我操心。”
陈诚平见程思念不同他出门，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觊觎他的妖仆，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程思念却在长溪犹豫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问道：“那只乌鸦是你在灵域认识的？”
“是。”
“怪不得那么强呢，据说它已经连胜十五场了。”程思念感叹着说道，“不过他确实是自愿去的陈家，虽然我也不能理解吧，不过咱们只能尊重对方的想法了，你说是不是？”
长溪活了这么多年，从来只按自己的想法做事，她认为是对的便该是对的，她认为错的就一定有问题。
可现在她想不清楚了，或许她真的应该尊重乌鸦的意愿？即使他好像过得不幸福。
——
东离一直跟着陈诚平和墨羽，却始终没有找到单独接近乌鸦的机会，她站在高高的树杈上，看他们进了程府，跟着飞了进去。
程府中的妖比想象中还要多，东离正感叹着，一眼看见了长溪，心凉了半截。
她不知道长溪和程家的过往，亦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听到她是程家刚认下的干女儿，且没有解救墨羽的意思，便再也呆不下去，匆匆飞回了京城客栈。
僻静的小房间里，溯风正在打坐修炼，东离飞进来后睁开了眼睛。
东离难得对长溪有了不满情绪，抱怨道：“长溪怎么可以和人族走得那么近，还对乌鸦的事情视而不见呢？。”
溯风本来毫无波澜的眼神，因为听到长溪的名字变得柔和，他为她说道：“长溪是人族，本该和人族生活在一起。”
东离吸了口气，惊叹道：“是不是长溪做的所有事情你都觉得是对的呀？她和墨羽那么多年感情说漠视就漠视，你觉得她在人境久了，对我们还剩多少感情？我总觉得她留在人境的门派并不是个好主意，不如我们把乌鸦救出来后，找个无人的山隐姓埋名生活吧。”
溯风苦笑了一下，他倒是希望如此，但长溪刚认了上一世的亲人，恐怕不会愿意和他生活在一起了吧。
“她不属于任何人。”溯风喃喃念道。
——
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长溪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程府，她实在不能忍受如此多的妖仆在府中伺候，也忍受不了其他人试探的眼神。
她本想直接下山去京城找溯风他们，却在半路遇上了认识的女修士，对方热情的同她寒暄了几句，告诉她三天后开明派后山的密林开启，届时将在山中藏十样宝物，找到宝物并成功守护住的人将获得门派的奖励。
女修士兴致勃勃的说道：“这活动其实就是为了提升大家修炼的积极性的，每回的奖励都很不错，上回和这回都是一种可以提升修为的药液，不知道是怎么制成的，效果极佳，能助人轻松度过瓶颈期，只是有点血腥味，不过我侥幸得了一瓶，修为直接提升了一个等级。”
“血腥味？”长溪侧过头，“什么颜色的？”
“嗯？”女修士想了想，“好像是淡绿色，有点像某种植物的汁液。”
长溪心中一凛，这个药液听起来为什么那么像溯风的血液？
她猛然想到了程怀书，会不会是他从衡碧派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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