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喀亚睁开眼睛,一只从手腕截断开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溜下来,用五根手指“立”在她面前。

    小女孩立刻顶着一头乱发支棱起来,瞪圆浅金色的眼睛看着它。

    虽然她通过信件交流了解很多亚当斯家的事,但莫蒂西亚会把日常中的很多奇特事物认为“理所当然”,所以对这只断手只字未提。

    不,可能提起过名字……

    现在,这只断手在她面前,仿佛在等什么。

    卡喀亚回忆着莫蒂西亚的信里提过的名字,小心地问:“凯蒂?”

    断手晃了晃手指,显然是错了。

    卡喀亚松了口气:“小玩意(thing)?”

    断手跳起来,上下晃了晃,卡喀亚连忙握住它:“幸会幸会。”

    昨晚乱哄哄的,导致这只断手的存在感不高。

    不过,它也是亚当斯家的一员,或者说是“宠物”。

    莫蒂西亚在信中提起过,它每天会帮家里拿信件,拿报纸……但她从来没说过这是一只断手,以至于卡喀亚一直以为“小玩意”是说一只很通人性的小狗。

    断手和卡喀亚握手后,从床底下掏出个黄色的铃铛晃了晃。

    卡喀亚无师自通地解读它的意思:“是早餐吗?”

    断手连连摇晃,仿佛在点头。

    卡喀亚马上起床,在浴室里洗簌换衣服,出来后发现断手已经不见了,只有客房的门打开着。

    她整了整衣服,出去与亚当斯家的成员们正式认识。

    摆设拥挤的客厅里,亚当斯先生正在头下脚上地倒立着,用脑袋抵着地板,嘴里叼着一支雪茄。

    卡喀亚向他打招呼:“早上好,亚当斯先生。”

    “叫我‘戈梅斯’,”亚当斯先生笑着说,“姥姥正在做早餐,如果你对什么过敏,可以去告诉她。不过,我看你很健康,应该不会对蝾螈过敏吧?”

    卡喀亚摇摇头,戈梅斯很高兴地宣布,“太棒了,今早就是吃蝾螈肉饼,如果你对除了蝾螈之外的所有食物都过敏,也记得去告诉姥姥。”

    卡喀亚回答:“谢谢你,我没有过敏症。你在干什么?”

    戈梅斯咧开嘴,差点让雪茄掉在地上:“这是瑜伽,自从练了它之后,我感觉自己很健康,再也不用涂芥末膏治疗关节痛。”

    卡喀亚惊讶地说:“我都不知道涂芥末能治疗关节痛呢。”

    她离开专心用头顶着地板倒立……专心做瑜伽的戈梅斯,来到隔壁房间。

    连接客厅的房间是一间温室,莫蒂西亚在这里养了许多植物。

    现在,她正用剪刀,一支一支费力地把花从花枝上剪掉:“不管剪几次,这些讨人厌的花都会重新长出来。”

    卡喀亚立刻掏出剪刀:“需要我帮忙吗?”

    剪刀在她的指尖旋转,她下手飞快,转眼间,一瓶玫瑰的花苞都落在回收桶里,只剩下满满一束放在花瓶中的荆棘条。

    “哦,好看多了,”莫蒂西亚赞美道,“瞧瞧这些刺儿被养得多美啊。”

    这时,一支粗壮的,长满刺的藤条从卡喀亚的背后袭来,将她的脖子死死勒住。

    卡喀亚差点一剪刀将它剪成两段,危急时,莫蒂西亚将藤条抱在怀里,小声训道:“克利奥帕特拉,不许胡闹。”

    卡喀亚惊魂未定地摸着脖子。

    莫蒂西亚介绍着怀里的藤蔓:“这是我养的非洲绞杀花,它喜欢用勒人脖子表达友善。”

    “它吃什么?”卡喀亚看着这株褐色的藤蔓,好奇地问。

    “傻孩子,当然是吃肉呀。”莫蒂西亚回答,“如果它哪天不那么挑食的话,我就可以喂它一点三文鱼。”

    她端起一个放满野猪肉的盘子,用夹子夹着肉条,一块一块地喂入藤蔓的顶端,一个仿佛嘴巴的洞里。

    卡喀亚注意到,在荆棘瓶的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只有黑漆漆的水,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她刚刚靠近,鱼缸里发出古怪的响声。

    莫蒂西亚悠然地说:“我们养了可爱的食人鱼,那里有一只烤鸡,你可以试着喂它们,不过小心手指,别被咬到。”

    卡喀亚从袋子里找到烤鸡,顺着玻璃投进鱼缸里。

    随着鱼缸里的黑水一阵大幅度地“沸腾”,一个完整的鸡骨架从水里被吐出来,重新落到她的手上。

    莫蒂西亚补充:“我最喜欢它们这个好习惯,总是把食物吃得如此干净。”

    卡喀亚将骨架子丢进垃圾桶,积极地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你已经做很多了,”莫蒂西亚说,“去楼上找星期三和帕斯利吧。”

    星期三和帕斯利是一对姐弟,相差几岁。

    星期三和妈妈一样瘦高,帕斯利随爸爸,矮个子,有着圆滚滚的体型。

    卡喀亚顺着客厅里的楼梯走上二楼,看见帕斯利正走出卧室,他的肩膀上扛着一只章鱼。

    “来见见我的宠物,”小男孩说着,提起章鱼脚擦了擦鼻子,“它叫苏格拉底,我昨晚就想给你看的。”

    他弯下脖子,章鱼顺着他毛茸茸的的脑袋滑到他的怀里,纵享丝滑。

    他把“苏格拉底”举到卡喀亚面前,献宝似地说:“摸摸它?”

    卡喀亚戳了戳章鱼,好奇地问:“你还养了什么?”

    帕斯利回答:“还有一只大蜘蛛,狮子,白虎,鳄鱼……我喜欢养动物。如果能找到一个和我一样爱养动物的朋友就好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抱怨道:“可和我一样大的男孩子们见到高脚毒蛛就跑了,它不过是有毒而已,它自己也不想的。”

    一时间,卡喀亚分不清他在诉说自己的烦恼,还是高脚毒蛛的烦恼。

    她只能说:“肯定会有另一个小男孩喜欢它。”

    帕斯利腼腆地笑了,将大章鱼苏格拉底重新顶在脑袋上:“我刚才用炸,弹把星期三炸出窗户了,她现在应该坐在外面的树上。”

    卡喀亚走到窗户边,马上看见坐在树杈上的女孩,她对星期三挥了挥手。

    星期三拍了拍树干,一根枝条移动过来,卷起卡喀亚,将她拎出窗户。

    “这是一颗打人柳。”星期三对被挂在半空中的卡喀亚说,“它看家护院,而且长得很高,我有时会把娃娃或者帕斯利吊在树梢上。”

    卡喀亚:多么有趣的一家人啊!

    星期三坐着一根树枝回到窗台上,在进屋前,转头微微一笑:“现在,轮到你了。”

    卡喀亚:……

    随着星期三离开,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被吊在这儿了?

    幸好,她有从不离身的剪刀,只一回合交战,便让打人柳放开她。

    但她忘了自己正在半空中,也头朝下摔了下去。

    她没有直接摔在地面上,正在院子里浇花的高大管家接住了她。

    勒奇看着突然掉进怀里的小女孩,僵硬地发出“呃——”的声音。

    “是鸟吗?我打中了一只乌鸦吗?”

    随着这声欢欣雀跃,亚当斯家的法斯特提着一支□□跑过来。

    “唔。”勒奇僵硬地举起双臂。

    卡喀亚躺在管家的双臂上,和法斯特面面相觑。

    “嗐!”法斯特发出失望的叹息。

    法斯特是戈梅斯的兄长,最大的特点是长着一颗寸草不生的脑袋,也有着圆滚滚的身材。

    他是个男版的“结婚狂”,总渴望找到心仪的另一半,目前也尝试了许多方法。

    近些年,他离结婚最近的一次,就是遇见前一任理财专家——那位专家倒是一心想骗他结婚。

    “婚事”告吹之后,直到现在,他依然“待字闺中”,只得成天搞些“小发明”给自己找乐子。

    勒奇很负责地将卡喀亚抱回屋子里,然后放下来,又“哦”了一声,好像在安慰她。

    “我没事。”卡喀亚连忙表示。

    她回到客厅,亚当斯家最年长的姥姥,已经把早餐摆在桌子上:“来吃吧,亲爱的,我做了蝾螈肉饼和乌龟尾汤。”

    “姥姥”是位老态龙钟的银发老人。

    亚当斯家没人记得她的名字,也早忘了她的年纪。

    她也是个巫婆,能够用水晶球占卜未来的事,或者在家庭聚会上主持降灵仪式。

    断手灵活地爬上餐桌,在所有的盘子旁边摆好银制餐具。

    戈梅斯,莫蒂西亚,星期三,帕斯利,法斯特,勒奇和姥姥。

    卡喀亚和以上所有亚当斯家的人都坐下来,共享早餐。

    但她明白,仅仅知道他们的名字和表象还不全面。

    亚当斯家的人各有其非凡之处,只待她继续往深处挖掘。

    餐桌上,莫蒂西亚说:“妈妈,戈梅斯和我决定今晚邀请邻居来这里做客,这是一个全新的机会,我们都应该好好准备。”

    戈梅斯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们绝不能给新邻居留下坏印象,他是个很贴心的人。”

    帕斯利期待地说:“我听说他家也有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喜欢蜘蛛吗?”

    法斯特也期待地说:“我希望他家有适龄待婚女青年,万一呢?”

    姥姥打断他们,经验丰富地说:“不要这样,你们对新邻居的期待太高,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我们应该降低标准,只要他是个和我们差不多的普通人就行了。”

    她的家人们全都受教地点点头。

    毕竟,他们过去也深受“邻居”的苦。

    此时的韦恩家——

    看着放在桌上的邀请函,布鲁斯发出抗拒的声音:“我不去。”

    阿尔弗雷德说:“布鲁斯少爷,我们难得有邻居作伴。难道你不想进行一些正常的交际吗?”

    布鲁斯说:“和他们绝不可能产生正常的交际。”

    阿尔弗雷德劝道:“知己知彼,你总得给他们一个机会。毕竟,你也吃了他们送来的馅饼。”

    布鲁斯青着脸,仿佛想问“什么时候吃的?”

    但他不知道,此刻有一条短信在众蝙蝠崽的手机里流窜:

    “b今晚要去神秘邻居家做客,谁想去看热闹?”

    “举手,来张前排观众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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