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  提姆将爱德华让到沙发上坐,阿尔弗雷德问“咖啡,还是亚当斯家的……”

    他顿了顿,一言难尽又无奈地补充道“特制饮料?”

    爱德华只是局促地四下张望,  卡喀亚和麦克鸭都不知所踪。

    他只能对老管家露出僵硬的微笑。

    自从诞生以来,  剪刀手爱德华都和老科学家一起过,  导致他的性情很孤僻,  也不擅长和人交往,  俗称“社交恐惧症患者”。

    但是,他遇见了麦克鸭,捡到了卡喀亚。

    在这两条鲜活生命的不懈努力下,爱德华有了进步

    能够同时被两个人围着而不僵硬。

    可一旦围绕在他身边的人超过了两个,  对爱德华来说依然是步入地狱。

    这一波可以说是有进步,但是不多。

    好在提姆迅速想出了打破“社交冰层”的办法,  应该说,  他的好奇心也难以抑制。

    这真的是一只鸭子和一个“剪刀手”养了一个孩子啊!

    迅速地拿出一个便签本和一支笔,提姆期待地问“我可以对你们过去的生活提几个问题吗?”

    “过去的生活”这五个字瞬间让爱德华陷入回忆,他很乐意和这些人讲讲那些过去的故事“你们可能无法相信……”

    提姆立刻举手起誓“我们现在什么都信。”

    达米安和杰森也跟着点头,  连阿尔弗雷德都好像微微上下动了动脑袋。

    在剪刀手爱德华的冰冷的城堡里,  毫无准备地养一个小孩确实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计划。

    不知多大年纪的小女孩,  孱孱弱弱,  仿佛一只小奶猫,不是哭就是睡。

    麦克鸭只好一边抱着她走来走去,  一边把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列在计划本上。

    第一件事准备一张婴儿床,  孩子不能一直睡在摇篮里。

    麦克鸭“这太简单了,  爱德华,  你一个人就能做到!”

    对于“婴儿床”这种简单的工艺品,爱德华的确可以轻松搞定。

    不到三个小时,一把崭新的婴儿摇床在剪刀手的手中诞生。

    麦克鸭很高兴,立刻把小女婴放进去,让她躺下来。

    随着爱德华亲手制作的婴儿床轻轻地摇晃,小女婴的声音逐渐停了。

    鸭子趴在婴儿床边,用翅膀着捧脸感慨“你看她,多可爱,多乖,多……多冷……”

    躺在四周不断冒出的冷气中,小女婴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鸭子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根据眼前这东西的制作材料判断,它不该是个“婴儿床”,它应该是个“冰棺”,睡白雪公主的那种。

    麦克鸭一翅膀拍在自己的额头上“我大意了。”

    爱德华茫然地看着鸭子,身为人造人,他就没有“冷”的感念。

    麦克鸭把小女婴抱起来。

    离开冷冰冰的婴儿床后,小女婴恢复了活力,再度号啕。

    爱德华做出正确的判断“我们应该去镇上买张婴儿床。”

    麦克反对道“不……花钱?绝不!我不会为这孩子花一分钱,我们要不花钱地养育她,花钱就是输了这场战斗!”

    爱德华不明白这算什么战斗?麦克鸭和一个小婴儿较什么劲?

    麦克因为身高,只能揽住男人的膝盖,说“爱德华,想想吧,千古以来,都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家长们——生了孩子之后的庞大花销。这比那些难解的数学公式还复杂。”

    爱德华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鸭子继续说“但如果我们可以在此地,在以后的日子,成功证明出‘养孩子不需要花一分钱‘。我们就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研究员,我们的成就之卓越不亚于第一个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的人。连诺贝尔都会从棺材里爬出来,赞同为我们设立一个’最善于养孩子‘奖。”

    爱德华觉得这说法很不靠谱。

    但他“语死早”,没来得及说明白,麦克鸭已经抱着小婴儿,昂首挺胸地走出城堡,站在外面的草坪上。

    麦克鸭的职业是“探险寻宝家”。

    年轻时,他周游全国和整个欧洲,寻找线索,挖掘宝藏。

    然而他并非单打独斗,每当危急时,他会吹响哨子,召唤帮手。

    眼下正是紧急情况,他从口袋里拿出第一个哨子,吹了起来。

    在鸭子的嘴里,哨子发出奇特的响声“哦购购购哦哦咕咕…”

    一团烟尘伴随着飞沙走石从远方大地上席卷而来,无数的蹄声夹杂其中,扑了鸭子一脸灰。

    风沙散去,一群羊驼随着哨声而来,停在麦克鸭的面前,这是他招募的众多好帮手之一。

    鸭子清了清嗓子“立正!”

    “刷——”所有的羊驼一字排开,站得整整齐齐。

    鸭子将小女婴倒过来,让她脸朝下,趴在第一只羊驼云团般的后背上。

    这只羊驼的“背感”很差,小女婴不满意地瘪着嘴,咬了一嘴的毛。

    麦克鸭又将她放在第二只羊驼的后背上……逐个试过去,最终找到了让小女婴最舒服的那一只。

    麦克鸭很得意地让爱德华过来“看,这就是免费的,天然无公害的摇篮。”

    爱德华怀疑地观察着羊驼。

    羊驼目不转睛地正视前方,脖子伸得笔挺,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有多么靠谱。

    麦克鸭满意地点点头,掏出计划本,划掉了上面的“摇篮”这一行。

    解决了“睡”的头等大事,第二行字是给婴儿准备衣服和尿布。

    爱德华说“这回,我们必须要花钱买这些了,手工不能保证它们的清洁度。”

    麦克鸭依然摇头“没必要,我们可以把羊驼的毛剪下来,纺织成布,做出衣服和尿片。”

    爱德华觉得这场闹剧必须停止,赌气地说“我不会。”

    麦克鸭白了他一眼,粗声粗气地说“我也没指望你嘎,我有很多妹妹,除了终身不嫁的,其他的都有过养孩子的经验。”

    顿了顿,他自豪地说“尤其是我的妹妹霍腾斯,她又好心又勇敢,我和她一起在列车上保护过总统。”

    爱德华说“这不能表示她应该放下自己的家事来帮我们这个忙。”

    麦克鸭的心情瞬间灰败下来,摘下帽子,用翅膀抹泪“你应该好好听完我的伤心事那场冒险本来能让我挣到很大一笔钱,但是我在庆功宴上喝错了酒,这个傻妹妹只向总统要了一只他的标志物‘泰迪熊’做报酬。”

    他狠狠地拍了爱德华的腹部一巴掌,反而扇得自己的翅膀隐隐作痛“她欠我的。”

    听到这里,提姆困惑且惊讶地转过头,对其他人做了个口型’泰迪熊?‘

    蔡瑞安干脆举起手,问“等一下…爱德华先生,请问麦克今年高寿?”

    爱德华沉默片刻,摇摇头“不知道。”

    蔡瑞安向提姆摊手,表示自己尽力了,不过在他心中猜测,左右鸭子不会超过三百岁吧——米国才建立多少年。

    爱德华继续回忆

    之后,麦克用自己的叫声召唤了飞鸟快递员,寄了一封信给他的妹妹。

    当天下午,城堡的大门就被敲响了,两只鸭子登门拜访。

    一只看上去很年长的鸭子挎着小包,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戴着一顶红色的遮阳帽,另一只年轻些的鸭子穿着草绿色的制服背着登山包。

    爱德华只能根据当时看见的相貌如此描述,因为他至今无法准确地分辨这些鸭子。

    这种症状被他命名为“对鸭脸盲”。

    说到这里,他补充道“我总会想,我肯定不是世上唯一一个有这个毛病的人。”

    客厅里的所有听众沉默一刹,然后全部用自己的方式附和起来没毛病,双鸭傍地走,安能分辨谁是谁?

    爱德华继续说起自己的回忆

    “麦克在哪?”年长的鸭子问。

    “我来了,我来了……”

    麦克从二楼顺着楼梯扶手飞旋而下,还狼狈地抱着小婴儿,“霍腾斯,不得不说你来的可真快……等等,你不是霍腾斯嘎?”

    年长的鸭子微笑着说“我是梅小姐,这是你妹妹想让我送给你的礼物。”

    她缓缓地走向麦克,从提包里抽出一把纸扇,狠狠地抽了麦克鸭一耳光,打得鸭子像陀螺一样原地旋转。

    对着旋转的麦克鸭,她怒目而视,大声斥责“为了省钱,居然不给孩子买尿布,你是怎么想到要犯这个蠢的?公鸭!”

    麦克鸭被打出一圈绕着头旋转的小星星,踉踉跄跄地站不稳。

    年轻的鸭子接过小婴儿,用翅膀轻轻拍了拍小女婴的后背,温柔地说“让我抱着你,孩子,你爸爸可以继续晕一会儿。哦,你好,麦克先生,我叫维勒。”

    麦克没法回答,爱德华躲进阴暗的角落里,对他挥了挥剪刀手。

    维勒立刻缩了缩脖子,似乎被闪着光的剪刀片吓到了。

    说话间,梅小姐若无其事地收起纸扇,轻轻抚了抚丝毫没有皱起来的裙摆,礼貌地说“这是你妹妹的原话和原动作,我全部如实转达。”

    因为梅小姐只是送信人,麦克鸭被抽了还要向她道谢“谢谢…”

    “不客气。”梅小姐心情不错地说,“哦,你猜怎么着?我会一些针线活。”

    麦克鸭晕乎乎地向里面一指,虚弱地说“羊驼在那里。”

    维勒大为吃惊,顾不上害怕地为婴儿争取权利“麦克先生,别告诉我你把孩子和羊驼一起养!?先生,这是很严肃的虐童,它可能给孩子带来深远的心理伤害。”

    麦克鸭狡辩道“我没有,我只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女婴突然对着维勒的侧脸喷了一口酝酿已久的口水“pu”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接着,像陪伴她的羊驼一样,小婴儿的口水无差别地喷溅在每一只鸭子的脸上,给了所有鸭一个“洗面礼”。

    “……直到两岁那年,咔咔被一头驴踹哭了,才改掉这个‘见到动物就喷口水’的坏习惯。”爱德华怀念地说。

    大家很捧场地惊叹“哇!”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小孩子在成长期都会有一些“黑历史”,没想到卡喀亚的“幼儿黑历史”竟如此……古怪。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很稀疏平常。

    同样是会说话的鸭子,梅小姐具备良好的教养。

    被婴儿喷了后,她也只是再度端庄地拿出纸扇,有理有据地说“子不教,父之过。”

    麦克鸭理屈词穷,只好主动把脸凑过去,接受教训

    “啪——!”

    尽管对麦克的养育方式充满异议,梅小姐和她的侄子依然留在城堡里三天,教会一人一鸭如何薅羊毛,如何纺羊毛,如何织布,如何做衣服。

    “这个过程一定很困难,很漫长吧。”蔡瑞安钦佩地说。

    “倒是没有,”爱德华很自然地回答,“我学手工比较快,三天后,咔咔就有衣服和尿布了。”

    蔡瑞安……这是什么极强的动手能力!?

    这时,阿尔弗雷德走进来,通知道“我们的邻居…亚当斯家的孩子们来了。”

    星期三和帕斯利一前一后地走进来,礼貌地向大家问好,也暂时打断了爱德华的讲述。

    帕斯利坐在达米安旁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回来了?”

    “因为我忙着听一些奇怪的事。”达米安回答,“这个男人在讲咔咔的成长经历。”

    “哦…我喜欢,”星期三接着问,“他有没有向你们说过如何最有效的杀死新生儿?”

    达米安说“没有,恐怕咔咔的成长经历要比我们……”

    一时间,他卡在“幸福”和“安全”之间,紧紧地皱起眉

    卡喀亚的成长经历,好像是比“在充满杀戮和竞争的环境中生长”要好,但依然让人忍不住发出“她能顺利长大真不容易”的评价。

    “没有经历过死亡的童年很不完整,”星期三没有停下来,同情地说,“看来我们刚刚得知,咔咔有一个不完整的童年,残缺,遗憾,她受到了冷落。”

    帕斯利感动地对姐姐说“这让我想起,有一天,你从早餐开始,刺杀了我四十四次。”

    星期三幽幽地说“因为你躺在襁褓里,如此弱小,越看越,让人想紧紧掐住你的脖子,将你……”

    提姆打断他们危险的对话“好的,星期三,我们都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听些别的。呃……爱德华先生,你喝点什么?”

    爱德华看了看自己的剪刀手,正要拒绝,断手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灵活地停在他面前。

    星期三说“小东西可以帮你的忙,它很安静,不会在喂你时多嘴多舌。但你不能告诉它任何秘密……”

    她猛地凑近爱德华,乌黑的大眼珠直勾勾地和爱德华的双眼对视“它守不住。”

    听到这个评价,断手顿时直挺挺地躺在桌子上,当场表演了个“心碎致死”。

    被帕斯利和星期三打断的回忆,又被爱德华捡起来,他继续说下去

    解决了“布料危机”后,紧接着就是“食物”。

    婴儿必须吃有营养的东西,在梅小姐居住在城堡的期间,她的侄子维勒给他们露了一手,制作了许多好吃又营养的婴儿辅食。

    但是梅小姐完成教学离开后,他们必须自力更生。

    当时,麦克顺了顺翅膀上的毛,如同一个人在做事前要挽起自己的衣袖,然后摩拳擦掌地进了厨房。

    片刻后,厨房里传来了各种不祥的声音爆炸声,轰鸣声,诅咒声,嘟囔声……仿佛里面进行了一场残酷且激烈的枪战。

    麦克鸭冲了出来,胸脯上的羽毛熊熊燃烧,不停地大喊“我把自己点燃了!我把自己点燃了!i'  on  fire!…”

    倒霉的鸭子,他大概没想到今天他做的不是菜,而是大火烧烤他自己。

    爱德华提议“可以去镇上买食物。”

    麦克鸭用梅小姐留下的纸扇子扇着焦黑一片的胸膛,依然固执己见地说“绝不。我要不花一分钱的养育这个孩子。”

    顿了顿,他充满探索精神地问“你觉得,羊驼可以产奶给孩子喝吗?”

    麦克鸭走向那群羊驼,彬彬有礼地提问,羊驼们也做出了符合这种情况的回答——麦克鸭顶着口水回来了,连头顶上的鸭毛都被羊驼的口水糊成硬邦邦的一大块。

    麦克鸭又叫了个后援,这回,出现在门外的是一只粉红色的豹子。

    粉红豹很风骚地靠着门框,一只爪子撑着脑袋,眼皮一掀,豹尾变换着形状弯曲,朝爱德华懒洋洋地抛了个媚眼。

    麦克鸭急不可耐地将他推进厨房,催促道“好了,别卖弄了,有什么本事快点使出来!”

    于是,这只粉红豹在城堡里作为厨师,住了好几天……

    正当爱德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向众人回忆着卡喀亚幼年时的经历时,在书房里,在卡喀亚本人和麦克鸭之间,却进行着另一番风格完全不同的对话。

    “你的意思是……”卡喀亚瞠目结舌,大声重复道,“你刚捡到我的时候,借着抚养我的名义,连续请了好几波侦探住在城堡里!但爱德华爸爸一直不知道,因为他一直以为‘鸭子侦探’梅小姐只是普通的纺织女工,侦探粉红豹也只是普通的厨师,还有后来的……你太狡猾了!”

    “嘿,我也不想这样一轮一轮地往城堡里请侦探!”麦克鸭气呼呼地说,“你知道我有多受不了那些风格迥异的侦探们吗?但是没办法,你爸爸学东西太快了,这些侦探没住几天,就失去了继续留在城堡里的理由。”

    他骄傲地挺起鸭胸“但只有我,只有我因为你,可以一直留在城堡里。”

    卡喀亚被噎住了,干巴巴地说“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原来这就是麦克鸭收养她的原因。

    “你明白的,小丫头,”麦克鸭说,“这叫做‘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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