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藤原寺初九推门而入。
漂亮的彩色闪光灯下, 面容憔悴的瘦削男人局促不安地跪坐在下座,酒桌上摆放着精致的刺身和清酒,但显然,他没有动。
她的视线落在男人放在身侧的公文包上。
男人一惊, 下意识把包往身后藏了藏, 但又紧接着感到不妥似的把它拿出来, 小心翼翼地推开碗盏, 放在酒桌上。
藤原寺初九按了下灯开关, 闪烁的彩灯瞬间熄灭, 只留下一支白色灯管, 孤零零地散发着惨白的光芒。
男人的身子不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别担心,我只是单纯不太喜欢那些灯,晃眼睛。”藤原寺初九落座, 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东西打开看看。”
男人诺诺地打开公文包, 里面是厚厚一摞资料,他抽出一张摆到藤原寺初九面前, 细声细气地说:“山吉组核心成员的资料, 毒品贩卖地点、数量、资金的明细,包括据点的选址和布局……我能拿到手的资料,基本都在这里了,你看……”
“我很好奇。”藤原寺初九并不急于验收, 而是话音一转:“你在山吉组不会太受看重吧?怎么拿到这些资料的?又怎么保证它的真实性?”
“我是技术人员。”
男人陪笑,想去够桌面上的手帕,手伸到一半,又下意识看了眼藤原寺初九, 见她没什么反应, 才放心去拿:“的确不被看重, 但因为平时管的就是这些,资料的收集规整什么的,所以……”
“嘘。”
藤原寺初九突然以指抵唇,示意他噤声。
男人看人脸色的功力倒是一绝,瞬间收了声,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
藤原寺初九听到熟悉的声音渐渐靠近。
“……哇,看起来很不错哎!”
萩、原、研、二。
“是吧!我可是特意选了好久,才挑到这个居酒屋的。”
“松田和萩原——这可是你们第一次参加年终聚会,要好好把握哦~”
松田也来了?!
藤原寺初九:“……这是谁选的接头点?”
这他妈什么运气,黑吃黑地点选在了一群警察的聚会旁边?
“不是,你们选的吗……”
男人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藤原寺初九:“……”
知道了,是琴酒。
她叹了口气,把带来的手提箱打开,大叠大叠的钞票映入两人眼中:“闲聊到此为止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希望你能保证这些情报的真实性,不然……”
“山吉组怎么对待叛徒的我不知道,但我们,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不会的!”男人连忙把公文包关好递给她:“我已经背叛山吉组了,没必要还得罪你们,这份资料……一定、一定是真的!”
藤原寺初九没再为难他。
男人屁滚尿流地带着钞票箱离开了。
藤原寺初九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打开了手机收信箱。
来自琴酒的最后一封邮件里,除了任务信息,还有一句话。
【完成情报交接后,杀了那个男人,月野优,这才是你任务中最重要的一环】
她忽然俯下身子,对着已经没有人的空位行了一礼。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已经在过去的任务中得到了琴酒和贝尔摩德、甚至是那位boss的认可,所以这次的酒号任务,实际只是为了把她拖入更深的黑暗。
杀人,是一条界限。
无论一个人有多么罪不可赦,都自有法律审判他,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肆意剥夺一条生命的权利。藤原寺初九一直坚信这一点。
但今天,她不得不成为一个刽子手。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这样迷茫过吗?
藤原寺初九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们现在还在公安部接受着为期一年的脱敏训练和卧底培训,而自己,已经快要被这群狼环伺的压抑氛围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但是没关系,获得代号就好了。
获得代号后,她就可以暂时不与琴酒他们周旋,等到降谷和诸伏加入组织后,还能最大限度保证他们的安全。
获得代号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藤原寺初九长舒一口气,提着公文包离开。
她的手心里慢慢生出一颗小小的藤蔓,尖尖上一片肥肥的小树叶笨拙地扭动了几下,像是想逗她开心似的,又人性化地抚了抚她的手心。
藤原寺初九:“带路。”
继救下萩原研二那次用过这个血鬼术后,就发现它的用处意外的多,小藤蔓也很可爱,慢慢地,鬼舞辻无惨带来的那份厌恶滤镜也淡了些。
小藤蔓感受到她的心情,骄傲地挺直了腰杆,小叶子转啊转,指向了一个方向。
这还是她最近挖掘出来的用法,把结出来的小花花放在某个人身上,藤蔓就能感应到他的方位,起到定位的效果。
可惜的就是花花存在的时间不能太长,离开她也不能太远。
她顺着叶片指向的地方跑去,果然在不远处一家酒店的地下车库里发现了那个男人,他已经把手提箱放上了车子,正打算系好安全带开车离开。
藤原寺初九装上□□,对准男人的头颅。
如果下不了手的话……
她按着扳机的手指慢慢着力。
男人似乎看到了她,面容惊惧地发动车辆,想要逃走。
把他看成鬼吧。
子弹伴随着细微的声响从枪□□出,只是一瞬间,男人的额头便被爆出一个大洞,恶心粘稠的脑组织溅射在车子前风窗上,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软软垂下,打到一边的刮雨器控制开关,雨刷在车窗上扫动两下,带起一片血泥。
血腥味和汽油味交缠在一起,顺着晚风扑向藤原寺初九的鼻子。
她控制不住干呕的同时,竟然发现自己因为那阵扑鼻的血味生出了一丝诡异的食欲。
恶心……
恶心!
她把枪收进腰间的枪套里,飞快离开了现场。
她换了副样貌回到之前的居酒屋,冬天穿得多一些,她就把最外面的风衣脱了扔进垃圾桶,一个崭新的形象就这样新鲜出炉。
藤原寺初九快步走进酒屋,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还特意选了离松田阵平他们远点的一个新包厢。
好饿。
但满桌的菜肴勾不起她一丝食欲,以前喜欢的菜色也变得索然无味,反倒是正帮忙上菜的服务员,散发着一股难言的香气。
好饿。
她的瞳孔慢慢拉长,血色在眼睛里扩散,慢慢占领了整只眼球。
好饿。
发尾处如火烧般的绛红慢慢出现,端着杯子的纤细双手上,尖利的指甲也在灯光下反射出近乎匕首般冰冷的光泽。
“小姐您好……小姐?小姐?!”
藤原寺初九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服务员的神情有些迟疑,但依旧温和:“小姐……您怎么了吗?”
“……没事。”藤原寺初九的手背青筋暴起,她慢慢松开手,把两只手收在了桌子下,低着头道:“你先出去吧,有什么需要我会按铃的。”
服务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听从顾客的话退了出去。
退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反应过来,那位顾客的发尾,看起来有些泛红哎,好漂亮……
不过,应该是灯光的原因吧。
她摇摇头,轻轻拉上了门。
藤原寺初九猛地卸了力。
她慢慢躺倒在地,攥紧胸口的衣服侧身蜷缩起来,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在干涸的岸边垂死挣扎。
诱人的香味萦绕在身侧,却不是饭菜中散发出的,而是从房门外、缝隙中透出的人气,吸引着她,让她嘴里野兽般的獠牙控制不住地露出。
什么啊……
她把头埋进膝盖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血红的瞳孔像是两颗剔透的鸽血石,随时要从中流出鲜血来。
把对方当成鬼才能毫不犹豫的下杀手,可明明,自己才是鬼啊……
空虚的、可悲的、罪恶的生物。
是自己才对啊。
包间门突然被拉开。
熟悉的声音穿过喧闹的人声,挤进她的耳膜。
“初九。”
藤原寺初九不可置信地朝门口看去。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熟悉的、带着些许烟草味的怀抱。
“我终于抓到你啦。”男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用少有的俏皮语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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