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 小雨。
米花中心商场旁的一家咖啡店里,某个小卡座被十几个女孩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服务员小哥从一旁经过时, 还可以听到几声意味不明的怪叫。
他回忆了下,很快想起来,这间卡座上的客人, 好像是一位金发黑皮的外国美女。
这位美女不光发色肤色夺人眼球,身材也十分火辣, 还有那布灵布灵闪着光芒的妆束,实在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他记得……这位客人是来等人的?
服务员收好餐盘瓷盏, 拿回后厨, 刚刚出来, 就见门外有名黑发女子收起雨伞, 推门而入。
她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一条黑色棉质连衣裙打底,其上套着一件青灰色高领毛衣,腿上一双白色长筒袜,踏着黑色皮质小高跟——这几日天气凉爽,这样的打扮并不少见,奇怪的是,这名女子还戴着一只口罩、一顶鸭舌帽, 帽檐低低压下, 和着口罩一起,几乎把她的全部面容都遮挡起来。
看起来, 是冷美人?
女子走进店内,四下打量了一番, 随即朝着人最多的卡座——那位被女孩子团团围住的外国美女走去。
“咚咚咚——”
她不急不缓敲响了卡座旁的凭栏。
女孩儿堆一静, 随后, 中央爆发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嗨——嗨——!今天的占卜到此结束!我要和朋友享受下午茶啦~”
女孩儿们发出遗憾的哭丧声,但人家本来就是免费占卜,她们也只能无奈散去。
人群一散,便露出里面精气神十足的金发女人。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比了个最近很火的元气美少女标志手势,笑道:“好久不见啦~”
黑发女子猛地扑进她怀里:“小命!想死你了!”
服务员:是、是这种性格的吗?!
相卜命快乐地同她贴贴:“我也想死你了!”
藤原寺初九拉上卡座帘布,这才摘下帽子口罩,舒了口气道:“闷死我了。”
因为觉得用“藤原寺初九本九”和相卜命见面会好一点,又担心给她惹来麻烦,只能捂得严严实实,倒像是大热明星出行一样,怪异得很。
“你惹上什么人了吗?”相卜命看着许久不见的好友,拿起小匙搅了搅杯中的咖啡,问道:“大概一年半前,就陆续有人接近我,打听和你有关的事,不仅我那边,心美、五月、知予,几乎都遇到了同样的事。”
要不是清楚自家姐妹是个什么生物,她就不会稳着其他人让她们不要多想,而是和她们一同揭竿而起,打上产屋敷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我在跟一个邪恶组织艰难对抗,那会儿,不小心把鬼王身份泄露给他们了。”
初□□轻云淡地概括了一下,然后送了好大一口甜品到嘴里。
嗯,幸福。
相卜命皱起眉:“不能直接一锅端了?”
初九摇摇头:“没那么容易,他们根系很深,势力分布范围又广,我最多只能弄死日本境内的,十年二十年后,他们又能卷土重来。”
相卜命眉头皱得更紧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才是最令人困扰的。
“好啦。”
初九看她难得这么严肃,一时失笑,宽慰道:“不过是多花点儿时间而已,你也知道的吧?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她喝了口咖啡润嗓,话锋一转,道:“——话说,你叫我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藤原寺初九进入组织后,几乎没再和相卜命几人联系相聚过,只是每逢新年,还是会给她们准备一些小礼物,再交由产屋敷佟哉转交。
这次见面,完全是意料之
外。
今天一大早,产屋敷佟哉便发来短信,说相卜命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和她面谈。
她思来想去,能让小命这么严肃,火急火燎要告诉她的,无非就是——
相卜命:“你应该能想到吧?”
有谁的死局将至。
刚才刻意营造出的轻松氛围一扫而空,初九放下茶盏,轻声问道:“是谁?”
“那位,名叫松田阵平的警官。”
-
巧合中的巧合。
松田阵平一周前调入搜查一课,藤原寺初九是知道的。
据他所说,当时差点儿炸死研二君的炸弹犯至今仍逍遥法外,不仅如此,还每年给警视厅发来挑衅的传真,嚣张得很。根据传真的规律,这只阴沟里的老鼠即将现身,他调入搜查一课,很快就能亲手抓住他。
她那时只是安静地听着,心里却隐隐有了些预感。
一只诡计多端的老鼠。
却正筹谋着,如何将冰冷的毒针,刺入警官的咽喉。
看起来只是一只跳梁小丑,无需担忧,甚至不必放在心上,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古往今来,往往是这样的人,害起人来反倒无往不利。
齐木预言梦中,害死松田的人,会是他吗?
相卜命证实了这一猜想。
“昨天,我出去买东西的时候,碰上了谋杀案,然后在案发现场,又碰上了来调查案件的、你的男朋友,松田阵平警官。”
相卜命说道:“不看不知道,他身上死气重得跟刚和伊邪那美喝完茶一样,我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能看到死灵的能力。”
她敲敲桌子:“小初九,你这两天注意着他点儿,或者想办法把他弄过来占卜一下也行,光用看的话,我没办法确定具体时间……”
“不用了。”
藤原寺初九说道:“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时候。”
11月7日,最后一张传真。
炸弹犯正式宣战的时候。
相卜命一愣,随即笑道:“哎呀,还说帮你占卜一下,这么看来,是不需要我喽?”
“怎么会。”初九挖来一大块蛋糕,递到她嘴边:“小命那么厉害。”
相卜命挑眉,受用地张口,眯着眼含糊不清地说道:“说起来,那个,嗯,黑头发猫眼的男人,就是和那个金发男人关系很好的那个。”
……景光?
初九立刻从她的描述里猜到了对应人选。
“他怎么了?”
“我也不确定。”相卜命说道:“但原来看的时候,他和松田阵平的死气浓郁程度就差不多的样子……大差不差也就是这些天,你多注意一下。”
就是这些天吗?
藤原寺初九微怔,慢慢坐直身子,伸出手:“那再帮我占卜一下吧,明天……我该怎么做呢?”
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型。
相卜命拿出水晶球。
她闭上眼,把掌心轻轻覆在球顶。
片刻。
“哇。”
相卜命对上她睁开的双眸,笑道:“大吉哦,大胆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初九听了,不禁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嗯!”
那她就要大展身手啦!
—
11月7日,晴。
警视厅收到一张匿名传真。
【我们是一群圆桌武士,所有愚蠢又狡猾的警察注意了,今天的正午12点与下午14点,我们将燃放两朵盛大的烟花,如果想要阻止我们的话,就尽管来吧,我们将空下72号的座位,恭候您的大驾】
此时离正午,只有四十分钟
。
松田阵平神色不变,摁灭了手中的烟头,拿起一旁早就备好的工具包,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与此同时,杯户商场的摩天轮旁,戴着深色针织帽的男人不知第多少次看向腕上的手表,颇为不耐地皱起了眉。
苦杏酒那家伙,把自己叫过来,究竟是想干什么?
说是有组织的叛徒要处理,但他等了快两个小时,她却像完全消失了一样,不管怎么联系都杳无音讯。
如果不是因为她用引荐自己进入组织的人情作挟,他才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里站岗似的傻等。
……
再等半小时,还没有回信,他就撂挑子走人。
名为黑麦的威士忌烈酒在心里放下狠话。
十分钟后。
“砰!”的一声,摩天轮旁的小型控制室里突然传来一道爆炸的巨响。
行人惊恐地尖叫,四散奔逃,诸星大下意识摸上自己放在一旁的狙击木仓包,警惕地看向四周。
——怎么回事?
紧接着,有一名穿着便服的短发女子朝这边跑来,目标明确,直奔控制室旁的工作人员,亮出证件:“我是警察,出什么事了?”
不仅如此,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明显是同事的男女。
诸星大:……???
苦杏酒捅了警察窝?
他瞳孔地震,下意识背起木仓包,趁无人注意朝游乐场的角落里跑去。
刚找到落脚点,手机便震动一声,收到一条新消息。
【引起这场爆炸的就是组织叛徒,直接狙击杀了他还是借警察之手让他牢底坐穿,你随意。别让他跑了就行。
ps:周围都是警察,小心点不要把自己搭进去哦。】
——for杏酒。
诸星大目光沉沉,看了眼不远处停着的好几辆警车,以及正在疏散人员、调查线索的各位警官,一时间恨不得把手机当成某人的胸口,当场掏枪给她开个洞出来。
说是两种方法任他选择,但从她把约定地点定在摩天轮旁边的那一刻起,就没给他选择第一种方法的机会。
毕竟……
他总不能当着一堆警察的面掏木仓或者架狙吧?!
那名短发女警还在问询相关情况,一名穿着黑西装背着个小工具包的卷发男人已经从她身后经过,径直走向依旧在慢慢运转的巨大摩天轮。
女警和另外几个警察察觉到不对,迅速跟了上去,似乎想拦住他。
诸星大没怎么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聚精会神扫视着摩天轮外依旧聚集不散的人群,尝试找出那个所谓的“组织叛徒”。
他在组织内的定位一般是狙击,但这并不代表着,他的推理能力不够优秀。
苦杏酒既然把会面地点选在这里,就说明,目标一定还滞留在这附近。
为什么他在引爆控制室后,宁愿冒着被发现、抓捕的风险,都依然停留?
要么,他足够自大,在这起爆炸的背后,还有着更盛大的计划,他要留下来亲眼目睹它的诞生。
要么,他如今的样貌、或者说身份,并不容许他立刻离开。
更甚者,两者都有。
那么就只用锁定两种人。
一种是无视警察疏导,执意要留在附近看热闹的。
一种则是作为相关人员无法离开,必须等待接受警官问询的。
前者是游客,后者则是摩天轮有关工作人员。
让他看看,谁会露出马脚。
-
离正午只剩不到三十分钟。
松田阵平拿出工具包,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炸|弹四周的障碍物清理干净,预留出足
够的操作空间。
接下来,拆解掉炸|弹的外壳。
迄今为止都非常顺利。
松田阵平看着手下一点点失去威胁的八嘎蛋,眉宇间慢慢露出自信又满意的光芒。
他正打算继续下一步的时候,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起。
是佐藤。
接通电话,女人冷静却难掩担忧的声音传来。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松田阵平正打算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爆炸声猛然再起!
巨大的摩天轮轻轻颤抖了一下。
并不剧烈的摇晃幅度,却触动了炸|弹的某个危险装置。
“啊……”松田阵平在电话里不断传来的担忧的呼唤声中,轻声呢喃道:“有些不妙。”
-
诸星大找到了目标。
在摩天轮控制室二次爆炸的时候,站在角落里穿着员工服的瘦削男人,悄悄弯了弯嘴角。
他用浑浊的目光盯着摩天轮的72号座舱,眼里在那一瞬间爆发出难以忽视的、令人作呕的森然恶意。
他在幸灾乐祸,也在暗自期待。
他在为自己的计谋即将得逞而沾沾自喜。
诸星大悄悄地靠近他。
不能杀。这么多警察在这儿,杀了人他也吃不了兜着走,不过,他倒是可以做一个限时一天的见义勇为好青年。
然后把这人送进监狱。
不得不说,苦杏酒给出的这个选择,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男人看起来没精打采、瘦削羸弱,活像个吸毒成性的瘾君子,哪知警惕性却很高,诸星大才刚靠近他,这人就猛地看过来。
他声音嘶哑,像一只报丧的乌鸦:“有什么事吗?”
诸星大眼睛眯起,笑得温和无害:“没,只是看你是工作人员,好奇想来问问看——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炸了两次?上面还有人吧?”
男人依旧警惕,语气却好了很多,一个个回答着他的问题:“不知道,突然就炸了,听说了上去了一个警察,相信,他一定能拆掉炸弹,平安无事的吧。”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意味不明,却听不出一点为警官先生担忧的味道。
诸星大赞同道:“是啊。”
他安静地站在男人身边。
半响,赶在男人要出口赶人之前,出声问道:“为什么总是在看时间呢?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男人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没有,个人习惯而已。”
“是吗?”诸星大顿了顿,又问道:“随处放炸弹……也是个人习惯吗?”
男人一惊,下意识摸向右边口袋,与此同时,迈开腿飞快朝外跑去。
诸星大简简单单追上他,几个擒拿手一出,便牢牢把男人压制在地上。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和那些该死的警察……该死,你们都该死!”男人失控地大叫道。
“滴答——”一声。
诸星大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男人,手里已多了一个小型的遥控器,刚刚那细微的响动,是他按下按钮的声音。
他蓦然抬头,朝那间正坐着一位拆弹警官的座舱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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