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郡王自然没想到,他谋划得周全的事情,竟然真的被薛蟠给识破了。
在他眼里,薛蟠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整日偷鸡摸狗的纨绔少爷,原本是不放在心上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薛蟠竟然只用五百人就破了他谋划的事情,自然是满心的怨恨,已经开始思量,该如何让薛蟠付出代价了。
就在东安郡王对薛蟠满心怨恨之时,王府一个下人匆匆来通禀:
“启禀王爷,节度使郭大人送来一份文书,说是请王爷亲自过目。”
东安郡王正是气头上,一听郭文清的名号,立马满脸铁青。
他刚刚只记着薛蟠的仇去了,忘了郭文清才是这次事情的主导之人。
眼见郭文清竟然还敢派人送来文书,东安郡王咬牙切齿地吼道:
“快拿过来,本王倒要看看,他能有什么话话!”
通禀的下人不敢违逆,急忙将文书递给了东安郡王。
东安郡王接过一看,原本铁青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甚至有些发黑,身体也在微微抖动,嘴唇嗫嚅着:
“郭文清…好,好啊,敢这般要挟本王,忘了江南地界该听谁的了?”
文书上的内容,是郭文清在警告东安郡王,说是贞康皇帝已经注意到了南边的动静。
如若‘水匪屠村’之事是假的,亦或是有人想借假水匪兴事,贞康皇帝定然不会轻易罢休。
虽然文书中用词已经极为温和恭敬了,可在东安郡王看来,这份文书,就是郭文清借贞康皇帝的名头,来警告他的。
加上此前刚刚得到消息,薛蟠只用五百人就将他安排的假水匪给一锅端了。
这不由得让东安郡王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郭文清名为请示,实则警告意味浓重。
而且似乎在点醒他,不可再兴事端,否则,定会惹来贞康皇帝的不满。
狠狠地将文书摔到地上后,东安郡王阴沉着脸色,自言自语道:
“郭文清……薛蟠,你们等着,本王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江南地界,到底该听谁的……”
……
……
东安郡王的愤怒之言,薛蟠自然是听不到的,不过他早有预料,假水匪被抓了,肯定会惹来东安郡王的仇视。
故此,薛蟠也早有心理准备,并且已经在暗暗防备了。
不过,眼下薛蟠最忧心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如何让玄茫大士拿出海上方来。
自从玄茫大士来到他们薛府后,每日皆是大吃大喝,每一餐各种珍贵食材药材可谓是不重样,一天下来,光膳食费用,就高达上百两银子。
而且他吃完后,就敞开肚皮睡觉,也不洗漱,满身污垢,邋里邋遢,给他准备的新被褥毯子等,瞬间就会被染脏。
这不仅让薛府下人对他十分鄙夷,就连薛夫人也颇有微词。
“蟠儿,这个癞头和尚分明就是一个好吃懒做之人,连自己身上都不打理的人,又岂能治病?”
在正屋里,薛夫人总算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搀扶着她进屋的薛蟠听了,却笑着回应:
“娘,您应该知道,这些化外之人,多少有些怪癖,您就放心吧,孩儿相信,他定能治好妹妹的病。”
薛夫人闻言,依旧紧皱眉头:
“蟠儿,可娘总觉得怪怪的,此前你高价求方,来了各种各样的方士道士等,到头来皆是一些江湖骗子,不过是冲着高额赏金来的。”
“这个癞头和尚说不定早就知道了这回事,故意装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你看看他,每日不是吃就是睡,哪里有一点高人的风范?光一顿饭就吃了几根百年独参,娘看着都心疼……”
说到最后,薛夫人忍不住露出了几分肉疼之色,实在是作为薛家太太的她,都未曾如此奢侈过。
薛蟠见此,哭笑不得,惭愧地说道:
“娘,孩儿等会就吩咐厨房,让他们给咱们也如此做膳食。”
话音刚落,薛夫人忍不住拍了打了一下薛蟠,又嗔怪道:
“你这败家的儿,别以为你之前赚了十几万两银子回来,如今又是咱们长房掌家人,就没个准头,只知大手大脚的花钱,到时候都花没了,我看你还用啥吃啥!”
这话让薛蟠听得老脸微红,只得苦心劝说:
“娘,银子挣回来就是拿来花的,放在家中也是无用,况且,孩儿如今已经理顺了咱们家的生意,每月光各处进项就有上千两,只吃这点银子,算不得什么。”
不想在此事说太多,又急忙承诺:
“好了,娘,为了妹妹的病,花再多银子也值得,您放心,如果再过几日,这位大士还不拿出方子来,孩子自当赶他走。”
薛夫人闻言,不满地说道:
“赶他走容易,可他吃了这么多的东西,又该怎么算?”
薛蟠苦笑道:
“娘,您平日里也算是个菩萨心肠,怎的这会如此计较了?”
“若他果真是行骗的,就当他可怜,让他好好享受享受一番也就罢了。”
薛夫人倒是没想到薛蟠竟然如此心善,一时间内心竟有些惭愧,口念几句‘阿弥陀佛’后,便也不再多说。
可薛夫人并不知道的是,薛蟠哪里这么好的善心,他之所以愿意好酒好菜供着,是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个癞头和尚的海上方,才能治薛宝钗的病。
……
从正屋出来后,薛蟠便转身去了薛宝钗院子里。
这会已经是晚间了,薛蟠放心不下薛宝钗,睡前也会来探望一下。
院内的小丫鬟对于薛蟠此时到来,也都不见怪了,纷纷行礼问好。
直到院内正房,薛蟠一进来就见薛宝钗拿着一本书在看。
“小姐,大爷来了。”
还是莺儿提醒,薛宝钗这才惊醒过来,放下书,给薛蟠福礼。
薛蟠温声问道:
“妹妹可好些了?”
薛宝钗轻咳几声,微微摇头:
“不知怎的,这阵子竟一直未见好…咳……”
这话让薛蟠暗自有些心疼,许是前身留下的意念,亦或许是薛蟠对薛宝钗的疼惜,对于薛宝钗这个妹妹,薛蟠是满心呵护的。
“听闻哥哥找的那个癞头和尚,只吃睡,会不会也是个骗子?”
薛宝钗又接着问道。
薛蟠则摇头:
“不是,妹妹放心,只要他肯拿出方子来,定能根治你的病。”
感受到薛蟠对自己的关怀之心,薛宝钗满心熨帖,轻轻嗯了一声后,又想起什么事情来,挥了挥手,示意一旁侍立的莺儿退下。
薛蟠知道她有话要说,便在屋中坐了下来。
待莺儿离开,薛宝钗这才看着薛蟠问道:
“小妹听娘说了哥哥不少言论,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薛宝钗向来是不管外人闲事的,也轻易不会置评他人的言论做法。
但薛蟠毕竟是她亲兄长,她自当要提醒一二。
薛蟠见她说得如此正式,便已经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事情了,十分轻松地回应道:
“你我亲兄妹,何须如此客气,若我之言有错漏的,妹妹只管点出,不用在意太多。”
薛宝钗听了,盯着薛蟠看了几眼,确认薛蟠不是随口说的后,这才接过话道:
“既如此,那小妹便说了……”
“听娘说,哥哥想断绝和姨父舅父的关系?若是如此,哥哥可曾想过后果?还有一个,他们可是咱们的亲戚,就算哥哥有所顾忌,外人眼里,咱们是亲戚怎么也不可能了断的。”
薛蟠听完这话,挑了挑眉头,斟酌了一下言语,轻快地回道:
“妹妹言重了,我从未想着和他们断绝亲戚关系,我只是觉得,咱们家不可太依赖于他们了。”
“说个妹妹不知道的事情,广陵巡盐御史林世叔,妹妹应该知道吧,他之所以重病,是因为……”
说着,薛蟠将自己所知林海之事,简短地告知了薛宝钗。
薛宝钗听了,满脸骇然:
“这…这可是真的?”
薛蟠凝重地点头:
“这是林世叔亲口跟我说的。”
说着,薛蟠又轻叹了几声,接着说道:
“林世叔可是姨父家的姑爷,他的夫人,是姨父的亲妹妹,就这样的关系,操控江南盐政的甄家,都敢下此狠毒之手。”
“妹妹以为,若是咱们家碰到这样的事情,可还有退路?”
薛宝钗怔然了半响,回过神来后,迟疑地问道:
“可…可若是这样,林世叔为何不告知姨父?”
对于这个疑问,薛蟠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
沉默了些会,薛蟠这才叹道:
“甄家应该早知林世叔的来历,也知他是贾家姑爷,却依旧这么做,妹妹以为,甄家会在乎贾家的态度吗?”
薛宝钗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阴暗之事,杏眼中一阵惊骇之色升起,身子也微微抖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安稳下来。
对于薛宝钗的反应,薛蟠有些心疼,可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她迟早会有所耳闻,与其到时候让她听后不知所措,还不如这时候就将事情敞开了说。
眼见薛宝钗情绪逐渐安稳,薛蟠这才轻轻说道:
“如此,妹妹觉得,咱们薛家能承受多大的风雨?”
“虽说他们是咱们的亲戚,可终究也只是亲戚,没有绝对的利益来往,亲戚未必就是好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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