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门。

    所有大臣都在等待的薛蟠,总算来到了这里,看薛蟠神色淡然的样子,没有一丝慌张的意思,众人皆是觉得诧异。

    面对这样的事情,薛蟠竟然可以不慌不乱,换做其他人,怕是要吓得脸色苍白,进来时都要被人抬着了。

    只见薛蟠来到殿中后,恭敬弯腰给贞康皇帝行礼。

    可贞康皇帝却猛然大斥:

    “薛蟠,你可真是好大胆!竟然敢无视朕的旨意,明知夜里宵禁,还在街上逗留?还敢打伤护城司的士兵,你可知罪?”

    薛蟠原本正在家中等着消息,却等来了贞康皇帝的传唤,他便知道,是昨夜发生的事情被忠顺王拿出来说事了。

    可他也并不担心和畏惧,早在昨夜看到忠顺王世子唐武炎出现之前,他就已经猜到,忠顺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攻讦他的机会。

    况且,昨日他是知道凤仪女皇态度的,内卫正好没办法脱罪了,拿他在街上逗留做文章最好不过了。

    若是不知贞康皇帝的处境局势,薛蟠或许真会害怕得无以复加。

    可随着昨日盛会上遇到的状况,以及听到的各种情报,加上他自己的推断,薛蟠知道,这个朝堂上,还不是贞康皇帝一人说了算的,背后还有凤仪女皇!

    因此,薛蟠明白,自己紧抱凤仪女皇的‘大腿’就行,不用太过于畏惧于贞康皇帝的威压。

    待贞康皇帝质问完,薛蟠便不卑不亢地说道:

    “回皇上,臣不敢,臣不承认自己在街上逗留过,皇上下旨,宵禁是从酉正开始,可臣被护城司的士兵拦截,那时才酉初三刻。”

    “至于臣打伤护城司的士兵,是因为这些恶兵,在看到臣给了他们银子后,却依旧不满,甚至想上臣的马车内搜查,而马车里坐着的则是臣的亲妹妹。”

    “臣的妹妹薛氏,是皇后娘娘所封的郡主侍读,昨日,因文南郡主的母亲留我妹妹在府中说话,直到天黑,都未曾回家,因而臣便去接她回家。”

    说到这里,薛蟠站直身子,微微抬头,看着贞康皇帝,质问道:

    “臣不知臣所犯何罪,竟然被皇上得知?”

    “臣妹妹是郡主侍读,乃六品规秩,况且还待字闺中,护城司的恶兵,明知臣再三警告,仍旧想去搜查,臣阻拦他们,何错之有!”

    “倒是后来来的内卫都头、副使等人,诬陷臣违背的皇上旨意,要拿臣入内卫大牢,甚至连忠顺王世子都出动了。”

    “如此,臣倒是想弹劾内卫都头黄清、副使高正良,故意阻拦臣不让臣回家,以至于拖延到了宵禁开始的时辰,也以此来诬陷臣不遵皇上旨意,明知故犯。”

    “他们最后还逼迫忠王世子许下承诺,逼迫臣的妹妹走下马车,这样心怀叵测、居心不良、随意诬陷、罗织罪名、陷害忠良的内卫,臣恳请皇上严惩!”

    说着,薛蟠再次低头弓腰:

    “也望皇上替臣做主,否则,臣便是死也无法暝目。”

    眼见薛蟠说得铿锵有力,振振有词,而且还说的很是严重,众朝臣,皆是惊诧地看着薛蟠。

    原本在他们看来,贞康皇帝传唤薛蟠来,薛蟠肯定会被先申饬一顿,甚至会被定罪,打入大牢。

    可没想到,薛蟠一上来,态度如此强势,不像是来接受审问审判的,反而像是来申冤诉苦的,场中局势,瞬间就出现了极大的反差。

    上首的贞康皇帝,同样被薛蟠所言给震到了,似乎他没有错,错的是贞康皇帝。

    忠顺王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正准备说话,却听白永正先开口怒斥:

    “薛蟠,你大胆!在皇上面前,你还敢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抵死不认,简直就是欺君罔上,罪大恶极。”

    说着,又朝着贞康皇帝请示:

    “皇上,臣恳请先杖责薛蟠板,再交由大理寺审讯!”

    眼见有人怒斥薛蟠的无礼了,忠顺王内心一喜,便也不急着回话,只静静地站着看。

    听到白永正所言,贞康皇帝还没说话,薛蟠却转过身来,看着白永正,低声说道:

    “白大人,你身为礼部尚书,应该是最知礼仪的,我想请问,我刚刚所说,哪一句话欺君罔上了?哪一个情况,又罪大恶极了?”

    白永正原本是不打算说明自己的态度的,可突然看到樊王严厉的眼神传了过来,他便不得不站出来指责薛蟠的罪名。

    眼下薛蟠既然将矛头对准了他,白永正也不再多想,眯着眼睛说道:

    “薛蟠,你分明就是胡说八道,白天那么多的时间,你不去接你妹妹,偏偏到了黑夜时,再去接人,你敢说自己不是明知故犯?亦或是别有用心?”

    薛蟠闻言,呵呵一笑:

    “白大人,想来你昨日白天的时候,也在西城校场吧?”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也在西城校场,待我见了圣人,从宫中出去时,已经是傍晚了,你一定要强词夺理,说我是故意的,那我不再多辩。”

    说完,薛蟠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了上首的贞康皇帝,朗声通禀了一个情况:

    “臣有奏!”

    “臣接到消息,说昨夜戌时左右,有人看到白大人,颤颤巍巍地从樊王府里出来。”

    “而且出来时,坊门早就关闭了,白大人却畅通无阻的从樊王出来,回了家中。”

    这个消息,是薛蟠刚刚在家中接到的。

    昨日,陶怡灵因担忧薛蟠,便一直在西城校场不远处的阁楼里,看着薛蟠的动向。

    自然也知道,薛蟠入场时被白永正刁难的情况,这让陶怡灵将白永正给记恨上了,当即派人去查了白永正的底细,又派人盯住了白永正。

    听雪阁才成立没多久,一些密探能打听到的消息,只是表面的,但对于掌控白永正行踪还是挺简单。

    今日一早,听雪阁密探便将昨夜白永正的踪迹禀报了上来,陶怡灵觉得没什么用,但薛蟠却听在了心里,并且询问了一番细节。

    原本薛蟠觉得,白永正的事情,或许不会这么快能够用到,却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急着‘咬’他的就是白永正,那薛蟠自然不会替他隐藏什么,直接将白永正的行踪说了出来。

    而当薛蟠说完这个情况后,樊王、白永正、忠顺王都是脸色大变,朝臣们也惊讶地看着白永正和樊王两人。

    虽然没有明着规定,亲王不允许和朝臣们私交,可这已经算得上是朝中的潜规则了。

    尤其是有一定声望和权威的亲王,最为忌讳这个,要是被皇帝知晓,定然会引来皇帝的猜疑,毕竟亲王可是可以直接登基的,私交大臣,正是犯了大忌讳的。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戌时已经是宵禁的时候了,白永正却可以大摇大摆,毫无阻碍地去见樊王。

    这和薛蟠被恶兵以及内卫刁难,可谓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你…你胡说!”

    过了一会,樊王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惊慌,颤抖着身子指着薛蟠说道,又听他接着说:

    “你说你接到消息,是谁告诉你的?无凭无据,休要血口喷人!”

    薛蟠回望了樊王一眼,满脸的淡然:

    “樊王,皇上当面,臣可不敢胡言乱语,臣可不像内卫的人,揪着一点点事情,就不放了,甚至要给我定上大罪。”

    说完,朝着贞康皇帝质疑道:

    “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臣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

    “如此,臣明明赶在宵禁之前回家,却被护城司的恶兵故意刁难,后来内卫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给臣安上私通异族的大罪。”

    “可白大人,却能够畅通无阻的从樊王府里出来,内卫和护城司的人,就装作没看到,臣恳请皇上明察!”

    贞康皇帝这时内心已经沉到了低谷了,他自然明白,在这朝会上,薛蟠不可能无的放矢,他说的定然是真的。

    原本贞康皇帝还想着,借机敲打薛蟠一番,也借薛蟠向凤仪女皇宣示一些态度。

    可万万没想到,薛蟠来了之后,局势反而急转直下,越发的出乎他的预料。

    这让贞康皇帝内心突然变得有些麻木起来,脸色阴沉得发黑,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掌控的消息,竟然没有薛蟠多,一切都是被动接收,却又被薛蟠全然反驳。

    最开始,他听信了忠顺王的说法,觉得只要抓住薛蟠明知故犯的这一点,也足够敲打薛蟠了。

    可薛蟠却反驳说,他根本就没有触犯旨意,他是赶在宵禁生效前回家的,只不过被恶兵阻拦。

    出手打伤护城司的恶兵,也是为了保护他妹妹的名声和尊贵,可谓是明正言顺,毫无错处。

    阴沉着脸色沉默了好一会的贞康皇帝,最终先问了忠顺王,薛蟠说的时辰到底对还是不对?

    忠顺王哪里知道,薛蟠竟然会从这上面来自辩,他只知道,薛蟠是在天黑后被拦下的,如何知道具体时辰?

    眼下正值冬季,太阳下山早,一般在酉正时刻就会天黑,而宵禁的执行时辰,也是从酉正开始。

    而酉正时分,正是薛蟠自辩的时间,忠顺王知道,如果薛蟠说的没错,正巧就在酉正左右,那还真无法解释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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