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和颐也觉得奇怪,不知道她这便宜二嫂子是怎么长的。
才进门的时候,对方不过是个瘦削羸弱的黄毛丫头,她深觉用“乏善可陈”形容当时的纪芙薇都是一种夸奖——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种丑丫头会是宣平侯府的嫡三小姐,偏还让她成了他们国公府上的二夫人。
就和他们说的那样,实在没地儿夸了,才称赞一句,纪芙薇的眼睛生得好看,像是猫眼儿似的。
向和颐的眼睛很不好看,她打第一眼就发现这二嫂子一双眸子生得奇了,没见过这样瑰丽迷人的眼睛,却长在了这么一张其貌不扬的脸上,向和颐打一开始就觉得不利爽。
虽然也遗憾过这么一双迷人的猫眼给了这么个主子,但毕竟人是用来殉葬陪她二哥的,向和颐想想反正她就快死了,心里才痛快了几分,未曾多说什么。
可谁能料到皇帝盯得如此紧,政令下来,生生让府上改了主意!
向和颐忍不住替自己二哥生气,这砸出去的钱没换来殉葬的命,可不是白花的?
她气得要命,却也无法,她虽在武国公府受宠,却改变不了任何决策。有她娘和她哥在,纪芙薇这个二夫人竟然就这么留了下来。
可等再一次见到纪芙薇,向和颐一下就憋不住了。
她几乎以为府上阳奉阴违,给本该守孝的二嫂子大鱼大肉伺候着,甚至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神仙补品——
才让纪芙薇越长越好看,隔一段时间就长开了几分,见一次惊艳一次,容色出落得越发动人。
向和颐动了大功夫一查,结果吃的用的都是定例,守孝茹素、两餐从简、甜点几无,都是一样的。
纪芙薇愣是靠着这些,一点点把自己身体养起来了。
向和颐大为光火,嫉妒得恨不得立刻撕了她的脸。
武国公府府上都知道,向和颐不喜欢长得比她好看的人,几个嫂子不算,她那些庶出姐妹,没有一个敢在她面前仔细打扮,个个都会尽可能低调,连世子夫人都会避开她去。
纪芙薇本就在守孝,根本不可能打扮成好模样,但老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向和颐原是对此不以为然的,对那些素面白衣的小妖精也很瞧不上,可见了纪芙薇这个二嫂子,她就知道俗话一点儿没错。
旁人不说了,就是向和颐这个看不惯、瞧不起她的人,看见纪芙薇那么轻简打扮、低眉顺眼地走出来,都会觉得——
好一个惹人怜爱的绝色佳丽!
深居简出,少见日光,纪芙薇一身雪肤养得如玉一般,又嫩又白,好像能掐出水来,当真是上好的白玉才能有这般的“水头”。
身形姣好,腰肢纤细,盈盈不堪一握,但胸有挺翘,臀线圆滑丰润,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感,却更多是轻盈若仙之美。
独这点就能傲视众人,可不是谁都能出落得这么恰到好处,做个冰洁渊清、出水芙蓉的美人。
再说她眉眼五官也长得极好,小脸长开之后,看着便惹人怜惜,再狠心的人在这柔枝嫩叶的美人面前也冷硬不起来。
那一双盈盈水色的灵动双眸,猫眼儿微微一瞥,似乎落入了她眼里又似乎没有,她不过是弯月柳眉微微一蹙,就叫人上了心。
好像美人总在忧虑什么,看了自然也就跟着操心起来,忍不住担忧,禁不住想抚平那分不安与愁绪。
端的是魂牵梦绕、难于自持。
纪芙薇日子过得并不轻松,自然做不出言笑晏晏的模样。
但在向和颐看来,她就是皱眉也那么让人讨厌,看旁人反应就知道,她一蹙眉有些人恨不得跟着捧心!
这向和颐怎么能忍?!
她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说话时,难免带出几分,更何况向和颐本就不是善于掩饰之人。
“婆母,我先告辞了。”
纪芙薇实在待不住。
前后她被小姑子明嘲暗讽刺了一通,没有一句好,话里话外指她长得妖里妖气,尽会勾引男人、对亡夫不忠。
青天可鉴,若不是已经被拒,纪芙薇甚至愿意树个“贞节牌坊”以示清白。
她都已经减少外出到这个程度,哪里来的蛊惑外男、哪里升起的不安分呢?!
“你回去吧,没事不要出来。”
向老夫人一如既往冷淡,声音里还有几分虚弱。
纪芙薇垂眸,无视小姑子的眼刀,安静离开。
不知道是失了儿子哭的还是图谋失败后气的,从向永彬葬了后,向洪氏的身体就不是很好了。大病没有但小毛病不断,每季都会病倒一场,让府上跟着紧张许久。
私底下,有些下人传是她不积私德阴德,早年造孽如今反噬了。
他们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向洪氏的公公老武国公早年杀人不少,于是很早放爵位给了儿子,自己挂单当道士修行了,据说这是为了化解怨气,至今身体还康健着。
而向洪氏比她夫君武国公还要“厉害”几分,但她不积德,现下看着就不太行了。
才出了院门,纪芙薇就看见世子向永椿似在廊下赏花,那一丛栽的是向和颐最喜欢的半枝莲,一片紫色颇为怡人,只是她非常不喜欢。
“世子。”
“你出来了?”
“是。”
纪芙薇点点头,她对向家人的印象很一般,男子里能说上话的也就世子一个。
他为人有几分热心,帮了她不少,早先是畏,如今她对他比较敬。
“和颐脑子不行,你不要放在心上。”
正想着,世子似能感觉她的哀愁,主动安慰她。
纪芙薇有些想笑,但还是拿手帕遮了遮嘴角,放下时神色已无波动了。
若不是向永椿一直观察着她,他都不会发现那点含蓄的笑意。若能得美人一笑,调侃两句自家蠢妹妹,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世子有些自得,还不忘提醒她:“和颐心性不定,叫母亲宠坏了,你也知道她跋扈起来我都管不住,旁人也不好管,可麻烦得很。”
纪芙薇微垂眼眸,不接这话。
就听他继续道。
“不过你也要警醒些,我怕和颐撺掇着母亲做些错事……”
“……?!”
纪芙薇悚然一惊,下意识想到殉葬之事,心跳得愈发快了。
像是察觉了她的不安,世子和她保证。
“你放心,若哪一天真的发生了此事,我一定护你性命无忧。”
纪芙薇下意识便向他投了个感激的目光。
就那一眼便看得向永椿心生荡漾,胸中升起无限豪情,更坚定了某些念头。
世子倒是自信,纪芙薇仍是忧心忡忡。
向和颐回来得愈发频繁了,有一回冯宇亲自来接她回去,不知发生了什么,打那次之后,向和颐对她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话也刺得越来越过分了,好像笃定了她不守妇道。
最让她不安的是,婆婆向洪氏的态度似乎有些变了,再不会像之前那般否认或沉默,反而有时也会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探地看她。
纪芙薇既不敢面对他们,又不得不通过面对他们获取一定的信息。
她睡得愈发浅了,经常惊醒。
又是一场噩梦。
出了孝后,纪芙薇经常会梦见她那只见过一面的夫君的身影,当然更多的是化身魑魅魍魉的众人,每个人都伸着鬼爪,盼着将她拉下十八层地狱中。
纪芙薇翻了个身,擦擦额头的汗,慢慢平复心跳。
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这等的白皙如玉是过去的她如何也想不到的。
向家富裕殷实,便是看她不惯,要她茹素简餐,却也没有在吃用上短缺了她,不像在纪家她会挨饿。
有时候看着铜镜里的人,她自己都有一种心惊的感觉。
纪芙薇缓了一会,才将淡窃蓝色的如意纹绡帐撩起,挂在银莲图案的帐钩上。
待重帷掀开,束住固定好后,婢女将将听了声儿进来,捧着毛巾、香胰、柳条、水盆等物进来伺候,待梳洗完,纪芙薇坐到梳妆台前,又有婢女拿起篦栉等物来帮她梳妆。
纪芙薇将将用完了甜汤,就听说向和颐又回来了。
不少婢女都去凑热闹了,她也不用人照顾。
“二夫人,不好了!”
含月进来时,屋里就纪芙薇一个,她刚要开始叠烧给亡夫的金纸元宝。
“怎么了?”
“姑奶奶说拿捏了您不守妇道的证据,要将您沉塘呢!”
纪芙薇猛地起身,眼前一阵晕眩,叫含月扶着缓了一会儿才道:
“婆母怎么说?”
“世子夫人速来高高挂起,其他房夫人又一贯顺着老夫人或捧着姑奶奶,姑奶奶说得笃定……一会就要来拿人了!”
纪芙薇知道,自己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了,但她实在不甘心。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向和颐却非要她性命,定要她个活人去陪向永彬这个死人!
这一次——
这一次,皇帝都救不了她了!
想起府上众人态度,纪芙薇心中一阵悲戚,脑子里却拼命盘算着反抗与逃跑的可能。
“二夫人!”含月跪了下来。
“奴婢斗胆,不若您顺着世子爷的意思,逃出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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