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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一月有余,江呈佳与宁南忧两人终于长途跋涉抵达了会稽。
车队刚刚抵达水楼,院落之前便已有侍女前来相迎。江呈佳下了车,站在微热的暖风中,抬眼望着林深处耸立的塔楼,深呼了一口气。
宁南忧从她身后围过来,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女郎回过神,仰头朝他望去,靠在他身上轻声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到这里来了...自我赶赴京都一心想要寻到你后,便再没回过水楼。不知这里可还一切如旧?”
“现在不是回来了?水楼到底如何,咱们进去瞧一瞧便知道了。”
说罢,他轻轻搂过女郎的腰,往塔楼的方向行去,踏过院落的照壁,一群婢女侍从将他们引向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塔楼。
薛必正在这座玲珑朱塔前等候着,远远的便瞧见淮阴侯正揽着自家阁主缓步走来,于是急忙迎上去,向那郎君怀中的女郎大行拜礼道:“薛必见过江姑娘...舟车劳顿,姑娘实在辛苦了。”
水楼众人已做好准备迎接江呈佳。
男郎女郎停步于水楼之前,身后只跟着两个人侍候,一位是越崇,另一位则是年谦。
此次归来水楼,江呈佳特地在信中嘱咐了薛必,与他们同行而来的诸多侍从与护卫,虽然都是宁南忧的心腹,但仍然不能完全信任。故而,车驾一入会稽,便有专人前来护送,而这些随车而行的侍卫们则被薛必安排到了会稽的各个酒楼之中居住。
会稽,毕竟是水阁的地盘,如何安排自然全听江呈佳的,宁南忧尊重她的决定,对于她这样防范万一的做法也持赞同的态度。
由于越崇在场,薛必不敢称江呈佳为阁主,只能尊一声江姑娘,便将门口的四人引入了屋中。
这座六角塔楼,从外观之已是惊为天人、令人愕叹。塔型瘦削挺拔,塔顶如盖、塔刹如瓶,玄色与赤朱交织着,颇有一股庄重肃穆之感,高楼的每层塔角都挂着一颗金光闪闪的铃铛,微风一吹,便传来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声响,塔顶幽绿色琉璃瓦镶边,塔身由米黄色的砖和灰白色的大理石砌成。尖塔立在重重迷雾中,似隐似现,可望而不可即。
待到入了塔楼之内,宁南忧才知,什么叫别有洞天。楼内的景象更是令他叹为观止,这里布满机巧,每一层都林立着十数余的木架,架子上摆满了标记好的卷宗书轴。他们走进第一层,便瞧见诸多穿着月牙银长衫儒袍、束着发冠的童子以及童女们正在书架旁来回走动,手中抱着竹简,四处核对着书目。
紧接着,宁南忧跟随着江呈佳的脚步,往第二层行去。穿插在书架间的人换成了稍微年长些的少男少女,他们穿着浅黄色的袍服,低头沉浸在手中的古籍中,看得十分入神。
再往上走,每层看管并整理书架的人依照层数的增长,年龄也渐渐上涨。到了第六层,便是一群花甲老头守在此处。一路上,宁南忧一言不发,只顾着观察水楼中的一切,已被震撼至极。
江呈佳见他默默不语,便轻声向他解说道:“水楼一共分为七层。前六层用来放置从九州大陆各地搜集来的珍贵古籍,按照不同的分类摆放,分别由不同年岁的人看管整理。而这些人则是我身边的房四叔精心挑选来得。水楼的塔尖阁楼,则是阁主以及其亲信、心腹处理楼中以及阁中事务的地方。我们现在要去的便是楼顶的议事堂。”
宁南忧一边听着,一边点点头,小声问道:“为何要去议事堂?”
江呈佳凑在他耳边答道:“因为越复将军住在西偏院的地下密室,那里的钥匙除了照顾他起居的侍女与随从以及疾医各有一把外,就只有我有。且,越将军身边有钥匙的侍从们听了我的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他们不会打开西偏院地下密室的门,更不会让人随意进出。通往西偏院需要我的手令,每月更新一次。
水阁中只有负责膳食的庖厨和负责采药送药的侍者才能进去,而这些人也只能走到密室之外,将越复将军所需之物留在院中,便必须离开。而我常年在会稽之外奔波,为了防止丢失,开启密室的钥匙我不可能随身带着,便放在了顶层阁楼的议事堂中藏了起来。”
宁南忧惊讶道:“你将越伯父所住的地方看守的如此严密?”
江呈佳却很是无奈:“没有办法。你父亲对水阁盯得实在太紧,这里虽然防守严密,但难免会有淮王府培养的细作混入其中,我没办法完全规避所有风险,只能这样守护越复将军。
否则,若是让隐藏极深的密探察觉越将军还存活于世的消息。父亲一定会遣人入水楼暗杀。谁说水楼严防死守、精兵密布,可谓铜墙铁壁,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我也不敢全然保证水阁能抗住父亲的袭击。”
“你想的周到...若不是这样,恐怕越复将军难以活命。”
宁南忧听着她的解释,黑眸不禁暗沉,有些无奈的说道。
江呈佳看透了他眼中的那丝伤怀,伸手握住他的掌心,低声道:“只要能瞒着你父亲,便一切无恙。越复将军活着才是最好的,不是么?”
宁南忧一怔,会心一笑,点点头嗯了一声,遂即继续跟着她往楼顶行去。
待她独自一人取了钥匙,便立刻吩咐薛必去西偏院准备越崇与越复父子相见的事宜。
议事堂中,只有她与薛必两人。宁南忧与越崇、年谦候在了门外。
眼看着女郎如此迫切行事,薛必忍不住问道:“女君何必如此着急?今日休息过后,明日再去西偏院见越复将军也好呀?”
江呈佳摇摇头道:“不可,这件事情早些做,早些安心。我与君侯不能在会稽久留,若呆的时间过长,必会有消息传出去,万一飘到宁铮的耳里,便不好了。因此,我打算只在水楼停留两日,今夜过后后日傍晚便立刻启程返回京都。”
薛必一惊,有些讶异道:“阁主此行,竟如此匆忙...”
见他似乎有些失落,江呈佳笑道:“我看...你是想念薛青和兄长了吧?下半年,或许我与君侯要有一场大动作。届时,你便将水楼的一切托付给掌楼使,带着人来洛阳吧。”
薛必当即两眼放光道:“真的可以么?”
江呈佳瞧他如此兴奋,眸光微微一滞,眼瞳转了转,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冷下嘴角叮嘱道:“你若是想去寻春娘,那便不必去洛阳了。”
薛必愕然,结结巴巴道:“阁主怎知我心中想的是...”
江呈佳瞪他一眼:“会稽的姑娘不够你霍霍,还惦记着没得手的春娘?薛必,我且告诉你,燕春娘虽是我的一步暗棋,却也是我身边极其重要的人。你若是在她身上打了什么心思,我劝你尽早收起来。她的脾气秉性、武功造诣都不是你能够匹敌的。”
她将话说尽,希望薛必能够明白她不赞成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薛必,算是会稽赫赫有名的花丛浪子,虽对她极其忠心,但他对感情的态度却令她不敢苟同,甚至有些反感。她视燕春娘为妹妹,绝不可能让如此凉薄无情的男子接近燕春娘。
薛必看到了女郎眼中的抵触,见她面有薄怒,便不敢再有这样的心思,红着脸道:“喏...属下明白了。”
江呈佳郑重严肃的盯着他好一会儿,告诉他自己不是在说笑,直到薛必自行惭愧的低下头,她才收回目光,轻轻摆了摆手吩咐道:“你明白就好,下去准备吧。我与君侯前去东暖楼休息片刻便去西偏院。”
说罢,她推开议事堂的门,向宁南忧走了过去。
“拿到手了?”宁南忧温柔的问道。
江呈佳点点头,扬着笑意,轻声细语道:“已经让薛必去安排了,今日下午我们便去西偏院。”
站在不远处的越崇,一直盯着男郎女郎看,心中已是满满疑惑,终是忍不住走上前问道:“主公...您和女君到底为何执意要将属下带到水楼来...如今既已抵达会稽,总该告诉属下了吧?”
宁南忧深深的望着他,神色若常,眼神尽量克制着波动,浅声说道:“不必着急,待到下午,你便能知晓一切了。现在...只管听从我与夫人的安排便好。”
越崇一头雾水,只觉得莫名,怎么也猜不透宁南忧与江呈佳的心思,听着自家主公如此解释,也只好应声道:“好罢。”
江呈佳朝宁南忧看了一眼,便默默低下了眸子,心中也紧张起来。
一行人在侍女的带领下,朝水悦馆的东暖楼行去,等待着薛必安排好一切后前来通知。
越崇独自一人待在厢房中休憩,眼皮总是隐隐的跳着,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弄得他心中惶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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