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一家三口,夫妻俩带着七八岁的男娃。
先前路过,知满借用过这家的茅房。
这会儿,只有怀了孕的女主人刘嫂子和男娃在家,男主人进深山打猎,要四五天才回来。
宁钰去而复返,刘嫂子一脸惊疑,宁钰解释说遇到拦路抢劫的悍匪,幸得戴帷帽的侠士相救才得以脱身,并对不告自取牛车一事赔礼道歉。
刘嫂子听宁钰讲完,对他们的遭遇同情不已,连忙让宁钰进院。
猎户家里三间房,夫妻俩睡正屋,正屋左边一间是灶房,右边耳房是男娃的房间,让给宁钰他们用,牛棚和茅房在灶房后面。
刘嫂子和男娃帮宁钰一起,把四个伤员连拖带抬,安顿进右边耳房。
刘嫂子七个月的重身子,宁钰不敢让她再见血,婉辞了刘嫂子想来一起包扎伤员的好意,只让她帮忙烧热水。
男孩抱来一段粗麻布、两身旧衣裳。过了一会儿,又端来热水、一盒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和一瓶剩一半的金疮药。
宁钰又要来一瓶高粱酒。
宁钰从帷帽男人衣服上撕下两条黑布,把他和徐壮的眼睛蒙住,打发男孩出去,开始替知满知意处理伤口。
知意是让人用刀背敲脖子晕过去的,受伤最轻,只需擦些跌打药膏,不费什么功夫。
知满后背和大腿各一条长长的刀伤,身上还有许多擦伤淤青,所幸都不致命。
清水清洗伤口,高粱酒消毒,撒上在望京买的金疮药,该擦跌打药膏的地方擦药膏,再用干净粗麻布裹好伤口。
处理好伤口,宁钰拉过被子替知满盖上,接着去看徐壮。
徐壮受伤极重,身上没几处好的,清洗、消毒、上药、包扎,一套流程下来,徐壮被裹成灰白粽子,两瓶金疮药用了一瓶半,粗麻布没够。
猎户家没有多余布料了,衣裳也就两身,待会儿要给知满他们换上。
宁钰一咬牙,解下自己胸上裹着的白布,剪成布条当包扎布用,把徐壮小腿剩的两条伤口包好,最后才去看捡来的男人。
男人身上四处主伤,右肩胛骨让长刀刺了个对穿,腰上伤口从腹部划到髋部,左大腿后侧一条血肉外翻的鞭痕,还有就是替宁钰挡那一下在后背留下的刀口。
宁钰毫不客气把他剥到只剩下一条裘裤,瞪直眼睛咽了几下口水。
望京买的金疮药还剩半瓶,全倒进了肩膀的黑洞,其他地方,用的是猎户家赠送的那瓶。
男娃送来的两身衣裳,男女各一身,宁钰替知满换上女装,剩下那身,徐壮太壮套不进去,男人手脚太长也不合身。
宁钰拿到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换上了。
刘嫂子等在院子里,见到宁钰出来,问过伤患情况,邀请宁钰一起吃午饭。
宁钰没有推辞,一口气喝了四碗红薯玉米粥,吃了六个玉米饼。
吃完饭,宁钰给刘嫂子留下十两银子,赶上牛车,带上男娃去八十里外的县里采购、请大夫,顺便打探消息。
傍晚,知意醒了。
吃过晚饭,刘嫂子搬来板凳,和她一起坐在院门口等人。
月上中天,牛车停到院门口。
“公子,你没事吧?”知意小跑过去。
“没事,什么话回头再说,先去给黄神医倒碗水,赶了几个时辰的路,黄神医渴了。”宁钰跳下车辕,朝知意使了个眼色。
知意进屋去倒水,宁钰把黄大夫扶下车,赶在刘嫂子伸手前把睡着的男娃抱起来,“刘嫂子你身子重,我来。”
宁钰把男娃抱进正屋出来,黄大夫正端着水碗咕噜咕噜灌。
喝完一碗,把碗往知意左手一塞,扯过她右手的碗接着喝。
“那是给我家公子的。”知意不满的轻轻跺了下脚。
“人家黄神医大老远来看诊,喝碗水小丫头还舍不得了?黄神医你慢些喝,别噎着。”宁钰笑眯眯道。
须发皆白的黄大夫把碗推给知意,“真是个抠索丫头!病人在哪儿?”
宁钰把黄大夫引到耳房,黄大夫一看,白眉突突跳,“不是一个吗?还伤成这样!”
离城三里变八十里,一个变三个,轻伤变重伤。
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也忒会骗人了!
就说世上哪有这样嘴甜又好脾气的小公子,神医神医的叫,笑呵呵的招人喜欢。
原在这儿等着他呢!
“医者仁心,可我找了八家医馆,一说八十里外、三个下不来床的病人,就怎么也请不来大夫,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请黄神医莫怪,烦劳救救我的两位兄长和一个妹妹。”宁钰满脸歉意。
黄大夫心一软,多好的小公子,脑子又灵活,要能看上他家闺女就圆满了。
“算了,不来也来了。”黄大夫摆摆手,弯腰查看病人,“快把我的药箱子提来,你这两位兄长险得很呐……这是发生了何事啊,就剩半口气吊命……”
知意放好水碗就去牛车上拎药箱,听到黄大夫的话,一路小跑进屋,“药箱来了。”
放好药箱,知意又跑到灶房端来两碗温水,一碗递给宁钰,“公子喝水。”一碗放到火炕一角,“这碗是黄神医的。”
“嗯。”黄大夫扭头瞥了眼知意。
也是个机灵丫头!
宁钰在一旁给黄大夫打下手,知意往她手里塞一只热乎乎的蒸红薯,宁钰吩咐知意把牛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自己就着温水几口啃完蒸红薯,继续帮黄大夫搬徐壮。
知意在院子外搬牛车上的东西。
刘嫂子拴好老黄牛挺着大肚子过来,瞅了瞅亮灯的耳房,凑到知意身边,低声道:“黄大夫可是临岩县医术最好的大夫,只在医馆坐诊,县太爷看病也得上医馆,你家公子本事大呢。”
“那是!我家公子将来是要做大官的,当然厉害。”知意满脸自豪。
“呦!”刘嫂子眼里放光,“嫂子就看你家公子像读书人,斯文讲究,得是秀才公吧。”
她家大宝也爱读书,要能有个秀才公老师,那福分才好咧。
知意静静听着,心想秀才算什么,她家公子十二岁就考上了举人,是头名解元,如果不是老爷担心公子年纪太小,怕公子吃亏,早几年就该进士及第走马上任了。
“刘嫂子说笑了,我家公子才十六岁,哪里就能考上秀才公。”
“哦。”刘嫂子眼里的光淡了下去。
秀才难考,李县丞家的大公子,临岩县的读书天才,今年十九了也没考上,徐公子才十六,是她想太多了。
“车里还有东西吧,来,俺跟你一起拿。”
刘嫂子帮知意搬完东西,被宁钰劝去睡了。
知意去灶房换上新买的干净衣裳,涂上黄大夫带来的跌打药膏,和宁钰一起给黄大夫打下手。
除了看得见的外伤,徐壮,陌生男人和知满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三个人忙到公鸡打鸣才算完。
刘嫂子家的男娃会赶牛车,吃过早饭,知意带上他,送黄大夫进城,顺便抓药。
送走黄大夫,宁钰同刘嫂子打过招呼,转身进了耳房,盯着炕头男人的脸瞅了会儿,往炕尾走去,躺在知满右手边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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