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来自东方古国的四字成语,蕾娅曾在上一任老女仆长那里听过这个词,也在已经过世的老夫人那里听过,她们用这个词形容那位行为出格一点也不像女孩的简·勒罗伊小姐。

    那位小姐是勒罗伊家族众多分支中的一位,据见过她的人说,这位小姐的美貌是连路过的蚂蚁看了都要赞叹的程度,她的声音都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可惜红颜薄命,这位美貌的小姐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死于疾病,为此老夫人还伤心了好久,从此之后勒罗伊家的女孩们都被保护的很好,以避免一切可能会对她们生命安全造成影响的东西。

    简·勒罗伊小姐是这栋别墅里很少被提及的存在,工作数十年女仆长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小姐会被说成鸡飞狗跳,或许她只是一个调皮的小姑娘,而这样的姑娘一直都是人群中的焦点,男人们喜欢欢快活泼的姑娘。

    不过现在,蕾娅大概知道那位小姐都做了什么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个成语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后厨门口聚集了几个小女仆,她们靠在一起对着厨房不住的皱眉,厨师长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看到蕾娅到来他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蕾娅夫人,您一定要去看看!”

    哭丧着脸厨师长的声音又气又怒,深吸一口气,不用想太多,蕾娅知道这场闹剧的主角是谁。

    勒罗伊别墅的厨房很大,能容纳下三十个人一起工作,宽敞的大理石料理台是不少厨师可望不可及的梦。

    而现在台面上一个穿着睡裙的身影毫无形象的坐着,一坨酱汁掉在白色的裙子上显得很邋遢,悬空的脚不但没穿鞋连袜子都没有,偶尔晃荡几下或者踩在那条德国狼狗身上,而那条狼狗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她手里的火鸡腿。

    “小姐,您应该在餐桌上用餐,而不是在这里。”

    听到她在说话,放下手里被啃了一半的火鸡腿,揪起一块不知道哪来但干净的布擦擦嘴,翘起二郎腿打了个饱嗝,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蕾娅的脸上,看着那张故作镇定但早已复杂成染缸的脸,林安觉得这简直就是最好的下饭小菜。

    “我只是在路过厨房的时候饿了而已,整好这里有新鲜出炉的火鸡腿。”举起手里还剩一半的鸡腿,故作惊讶的捂着嘴,拙劣的演技是最大的嘲讽,“难道我们家已经穷的连鸡腿都不能吃了吗?抱歉我不知道,等下我就去银行预支点钱再买一只火鸡来。”

    “不,一只火鸡还是可以承担的只是···”

    “只是什么?”一只脚搭在摩西后背上,继续盯着低头说话结巴的女仆长,毛茸茸的脚感很好的缓解了她现在的烦躁,不然她一定会抡着鸡腿捶他们一顿的。

    “我是不是在回来第一天就说过,不准再把那堆草放到我的餐桌上?”

    “那不是草,是有卷心菜紫甘蓝和各色水果蔬菜的沙拉,它们很健康也很美味,还能帮您保持身材和容貌。”

    “那好啊!今天晚上宴会上的菜全给我做成沙拉,把这些牛排猪肘全都给我撤掉。”端起旁边刚煮好的猪肘作势要喂给摩西,再听到女仆长的惊呼后又将猪肘放回原位,留下满眼失望的摩西对着台面吞口水。

    一番无言的对视后,今天的输赢已经确定,继续啃着剩下的鸡腿肉,将那些不和善的眼光忽略掉,咽下最后一丝肉,又打出一个饱嗝,林安决定开启自己无法无天鸡飞狗跳的一天。

    “摩西,拖鞋!”

    一声令下刚刚还盯着台面的狗迅速起身,绕着厨房跑了一圈,再次出现时它嘴里叼着一双凉拖。

    优秀的工作犬,优秀的看门狗,优秀的狗腿子。

    跟在摩西后面潇洒的晃荡在走廊里,一切不愉快被抛在脑后,林安从未想过狐假虎威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感觉这么爽,原来所谓勒罗伊家族继承人的身份,还比不上一个辣脆侵略者手中的枪。

    枪杆子里出权利,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当她带着狗在走廊里遛弯消食时,一些人的出现让这个美好的上午变得不是那么美好了。拽着摩西的尾巴准备走为上策,很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随着一阵经典的译制片式惊呼,绝望的叹了口气林安翻了个白眼。

    “勒罗伊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金色头发的夫人雍容华贵无比,她身后的贵妇团也是如此,捂着嘴金发贵妇看上去很是震惊。无奈的转过身,换上职业假笑林安感觉自己的苹果肌都饱满了很多,这群贵妇她很熟悉,特别是领头的那位金发贵妇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上午好马卡洛夫夫人,我只是吃完早饭遛遛狗而已。”

    “遛狗交给佣人们去做就可以了。”目光从那条狼狗和沾了酱汁的裙子上扫过,不动声色轻笑一下,刚想走上前好好看一下这位声名显赫的勒罗伊小姐,充满威胁意味的低吼成功让她停下脚步。

    尖利的犬牙泛着渗人的寒光,低垂的耳朵和炸起的背毛无不显示这条过于健硕的狼犬已经准备好随时进攻,被这样一条狗咬上一口,不死也给重伤,贵妇们还没做好丧生在狗嘴下的准备,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香水味刺激的狼犬打了几个喷嚏。

    揪住摩西的项圈,林安要确保这些人不会被送进急诊科,她见过摩西的杀伤力,那简直就是会被当场处决的程度。

    “抱歉它现在有点紧张,我们先失陪一下。”保持着良好的社交礼仪,林安带着摩西快步离开的现场,留下贵妇们对着一人一狗的背影窃窃私语。

    “看来那些说法是真的了?”

    “你听她德语讲的那么好,还有那条狗那么听她话。”

    继续讲着两周里出来的各种奇妙传闻,贵妇们好像找到了最佳乐子,直到女仆告诉她们茶会即将开始才停下。

    茶会上不少年轻的姑娘在和贵妇们套近乎,作为目前宅邸里除东道主梅莎外地位最高的女人,马卡洛夫夫人吸引了最多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茶杯她笑着和姑娘们打趣,当然这些寒暄背后隐藏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因为正确的站队马卡洛夫家族一夜间飞黄腾达,在亡国重创下不少人都想攀上这一颗大树,在之前双方意愿都很合拍的是勒罗伊家族,不过现在,马卡洛夫夫人要好好考虑了。

    她不会让儿子娶一个东方女人,更别提这个东方女人像个疯子一样上蹿下跳毫无教养,还在德国人那待了一周,谁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女人绝对不能进她马卡洛夫家的家门!如果她带着丰厚嫁妆的话还能考虑一下。

    猛打几个喷嚏,在摩西那关切的目光下林安从床上爬了起来,但在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后,她又砸在床上瘫成咸鱼。

    才下午一点,正是热的时候,她真搞不懂这么热的天那群人还能在外面喝茶吃点心,这不中暑谁中暑?她才不会傻呵呵为了所谓勒罗伊家族的面子下去凑热闹,非要较真她才是该被众星捧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那个!

    “摩西,你说住在这里真的好吗?”被点名的大狗抬起头看了一下,苹果大小的脑子尚且理解不了这个问题,它只觉得能一起住很好,如果没有那些讨厌的香水味就更棒了,“这里有吃的,我们不用靠着配给券去排队买东西吃,床垫睡着也很舒服,不用工作不用为了生活去奋斗,如果可以现在巴黎有很多人想过这种生活吧。”

    哼哼唧唧附合几句,翻了个身换块更凉爽的地板来躺,如此炎热的天气摩西很想跳进喷泉里泡水消暑,但今天花园里聚集了不少人,它不能这样做。

    “这里确实很好,但只要待在这,我就感觉很难受,就像住进一个只有两米高的房子,火车硬卧中间层那样难受,有好多东西在压着我。有的可以看见有的又看不见,它们扎根在人的心里,从千百年前就存在了,它们是无形的锁链,将你捆起来还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你越挣扎就锁的越紧,哪怕被勒到窒息也无所谓,它们不在乎你愿不愿意不在乎你能否呼吸,它们只想要一个人偶,一个百依百顺完全由它们操刀设计的人偶。”

    “用钢圈累出细腰丰·胸,用油脂蜂蜜精油浸泡出皮肤和头发,用化学物品化出精致漂亮的妆容,然后把你带到聚光灯下告诉你,这就是你应该成为的样子,多漂亮多惹人怜爱,靠美貌这把利剑去争取捍卫你的东西吧!”

    “可这些又什么用呢?它们宁愿花上几万法郎捏造我的外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花一法郎给我买本书丰富灵魂。没有人想听我说话,或者只想听我说那些它们喜欢的话,讲话要慢要优雅要动听,不可以说脏话不可以拒绝不可以不耐烦。”

    “在这个时候外貌有什么用呢?德国人用它划分高贵血统,这好像是最大的用处了。没有强大的力量来保护自己,所谓美貌只是天秤上更吸引人的筹码而已,我还记得窒息的感觉,如果我力气更大一点就能划开他的脖子,如果我更有地位他就不敢那样做,如果我手上也有枪一定会送他下地狱进油锅。”

    “可我什么也没有,就连那把匕首是让园丁代买的,国破家亡的滋味现在我比谁都清楚,我想逃命可每次都要卷进这些破事里。战争是场风暴,所有人都被卷了进来,在它停下来前没人能逃开。”

    “甚至我会想那晚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或者我已经死在马斯河了,这里的一切不过都是我的幻想,我成了孤魂野鬼,等下个世纪工地开工再把我挖出来埋进集体公墓,更惨点直接烂在地里。”

    “不过我也不孤单,那么多士兵配着我一起死,以后所有人都会死的,斯大林格勒列宁格勒库尔斯克,北非诺曼底柏林,士兵雷诺雷蒙尤里莉娜戴维克莱文凯瑟琳还有他,所有人都会死的,我们都逃不掉的!”

    蜷缩着身体抓着床单的手指关节泛白,窗帘被吹动带来些许凉风,喷泉哗啦啦的流水声细不可闻,毛茸茸的大脑袋压在脸上很是闷热,伸手摸着摩西头上的软毛,深呼吸调整着心情林安不想自己过于失态,她必须穿上一身盔甲不能有一丝破绽,否则那些人就会钻进裂缝里将她锁起来蚕食殆尽。

    “抱歉吓到你了,我没事。”

    翻身将大狗抱进怀里,摩西前天才跳进喷泉顺便洗了个澡,蓬松的毛毛上都是香皂的味道,不掉毛的摩西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玩偶抱枕。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苹果脑子狗显然没相信她,哼哼唧唧拱了几下,摩西还是觉得家里更好,这个地方虽然很大但她在这里不开心,不开心的地方她们以后是不会再来了。

    “好了好了,都已经过去好久了,我都要忘记那些事了。”戳着摩西的天眼林安笑了出来,“等下两块一点我们去剧院看看,回来之后我还没去剧院呢,不知道装修的怎么样了,还有伊莉莎她们。”

    听到要出门狗尾巴有节奏的拍着床垫,揉搓几下脂肪丰厚的狗脸颊,心里感叹真是条好懂的狗,抱着超大号毛绒玩具她准备睡个午觉先。

    剧院的装修并没有因为她的小意外停滞,虽然进度有些缓慢但还在按计划进行,老旧的舞台被彻底拆除换新,得益于重新的布局规划,崭新的员工宿舍让芭蕾舞女孩们脸上乐开了花。

    坐在观众席听经理讲装修进度,拽紧摩西的牵引绳她不想这条傻狗乱窜,万一撞到人或者踩了钉子什么的,她可不想在动工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一切都回到了两周前,按照计划她应该找个借口去吃晚餐,然后拎着一份可丽饼去伊莉莎那里查看她们学习进度,但今天却不一样了。

    平时就紧闭的大门关的更加严实,就连她平时进出用的后门都换了新的锁,环顾一圈她希望能看见看门的维多,但转了几圈她连个鬼影也没看见。

    太阳即将下山,多次尝试无果后她只能原路返回,可丽饼里的奶油掉了一块在地上,洁白的奶油沾满尘土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最后一整个可丽饼便宜了摩西。

    回到别墅时天已经黑了,今晚难得没有宴会,这就代表林安和摩西可以睡上一个好觉,私家乐队演奏的曲目很优美,但当它在晚上十点之后响起时,那就只剩深夜扰民的烦躁了。

    晚餐时间林安也没什么胃口,盛夏夜晚的风一点也不凉爽,被闷出一身的汗她只想赶紧去洗个澡,但就连这小小的愿望也因为女仆长的到来而破碎。

    “夫人叫您过去,不能带狗。”

    不能带狗无所谓,但林安感觉自己现在要狗带了。站在棕色木门前,对着欧式雕花的小天使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林安希望今天不要再有什么事情了,她想去洗澡。

    办公室内梅莎依旧低头处理着工作,莱纳最近精神备受打击找了个地方自闭,林安已经好多天没看见他了。

    “坐吧。”继续处理手头的文件,灰白的发丝在台灯光芒下更加明显,听话的坐在沙发上,借着安静的独处时间林安仔细观察自己的姨妈,因为工作梅莎憔悴了很多,白发也爬上了她的鬓边,没有化妆品的掩盖那些皱纹也清晰可见。

    “你今天又去了伊莉莎那里?”

    这个又字用的很好,低头扣着手林安不知道后背是热出来的汗还是紧张的冷汗,今天是自己回来后第一次去伊莉莎那里,可这个又字就代表,或许在自己第一次去的时候,她的姨妈就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情。

    也对,作为勒罗伊家族的实际掌权人,梅莎当然会清楚的知道自己产业中的一举一动,她的眼线不比盖世太保少。

    “您都知道了。”这种情况下反驳和装傻都是没用的,继续扣着指甲林安很大方的承认了这事,听到回答梅莎倒吸一口凉气,放下钢笔揉着太阳穴,她真是明白了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少跟那种人待在一起,别的不说染上病就很麻烦了,你去剧院无所谓,但那个地方以后就不准再去了。”

    “我觉得以当下世界发展来看,我们应该取消妓·院。”

    抬起头直视和自己有些相像的脸,在梅莎那疲惫但又严肃的目光下她继续讲了起来,“我们已经有很多产业了,银行商铺工厂,每个月几十上百万法郎的进账已经够多了,而那里一个姑娘一晚上最多也只能拿到几百法郎,而这几百法郎还要被抽成,真到她们手里的也就一点点。”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这就是我考虑最多的事。”

    站起身林安缓缓走向那张办公桌,一摞摞的文件让勒罗伊的资产上涨或下降,但现在她没空关心这些,如果金钱背后是一群被压榨到最后一滴血的姑娘,她只会觉得自己每呼吸一次都在吸她们的血。

    “您,还有所有人都说她们是那种女人,但那种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呢?在成为妓·女前她们又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她们是来自乡下普通人家的女孩,是海边渔夫的孩子,也有老妓·女的孩子,她们从出生起就不被看好,没上过学没读过书不会认字,小时候帮家里干活照顾弟弟妹妹,少女时期她们就要做出选择,要么嫁给一个男人重复长辈的生活,要么去城里的工厂做工赚钱养活自己和家里。”

    “然后她们或许幸运点进工厂,不幸的被骗进妓院,能攒下几个养老钱不容易,更多的是得病死掉。这就是那些女人的样子,更准确说是全世界所有女孩的样子。”

    “你不是。”仰头看向自己的外甥女,梅莎突然觉得她好像长高了一些,当年阿敏也是这样,从上海来到巴黎后又长了几厘米。

    这说法在林安意料之中,压住心中渐起的怒火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最近她的心情波动很大,通常这种情况只出现在经期前激素分泌时期,但她已经半年多没来月经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提前绝经了。

    “您说的很对,我不是‘那些女人’,因为我出生在林家,我的双亲都是留洋的高知人士,我还有一个哥哥传承所谓的香火来兜底,所以我可以念书可以上学可以来德国,我不用像曼青一样初中毕业就结婚生孩子,也不用像佳芝那样为了银行嫁到军阀家,也不用像家里其他女佣那样叫招娣盼娣,不用从刚会走路就要做佣。”

    “我们都是幸运的,您出生在勒罗伊家族,所以您看不见也无需在意那些普通人的苦难,谁会在意自己的钻石项链是不是印度小孩下矿井挖出来的呢?”

    “那是因为她们都祖先不够努力!”

    拍着桌子的手被震的疼痛,在很久之前,就在这间屋子里,白敏也和她争论过这个问题,而三十多年过去了,她还坐在这里和白敏的女儿争吵这个问题,真是奇妙的轮回。

    “祖先的努力吗?”

    一阵冷笑梅莎感觉身上汗毛倒立,这场面过于熟悉,跨越多年两个身影重合在一起,白敏的女儿和她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梅莎暴怒的拍桌行为并没有吓到她,停止有些嘲讽和无奈的冷笑后,挺直脊背林安第一次感觉梅莎如此矮小憔悴。

    “勒罗伊家族是怎样发家的您还记得吗?不是什么英勇的勒罗伊骑士救下了丞相得到引荐,而是老子爵将女儿送给国王做情妇,靠着女儿的美貌勒罗伊得到了国王的赏识,从此勒罗伊家族开始了漫长又荣耀的历史,这期间多少勒罗伊家族的女儿被嫁到被送到贵族商人手中您还记得吗?”

    “还有林家和白家,一个给宫廷供布的商人,一个巡盐官,多风光啊。可您知道吗?林家能做皇商是因为林黄氏,我的高高高祖母日夜不断的给宫里刺绣绣瞎了眼睛才换到皇帝的赏识,而白家是因为将女儿嫁给丞相当续弦才得了这官职。”

    “多努力啊,吸着女儿们的血然后想着法折磨她们,同时还要踩在底层普通女孩身上,真是够努力的。”

    一口气说了太多加上情绪激动,跌坐在沙发上林安止不住的大喘气,对面梅莎脸上震惊都要溢出,望着天花板林安猜如果不是那一点血脉亲情和白敏留下的滤镜,自己早就被乱棍赶出勒罗伊家了。

    不过在当家人面前揭家族老底,现在林安已经做好自己和摩西连夜被打包提出门的觉悟了,大不了她去医院住,没记错上次去医院那里还在招聘医生,虽然工资有些低但提供免费的吃住。

    办公室内安静的只剩呼吸声,一条线微妙的绷在两人之间,直到最后梅莎的一声长叹打破了寂静,她输了,在三十多年后被白敏的女儿打败了。

    “那你想怎么做?一个人的精神被腐蚀掉是很可怕的事,就像大·烟一样,一但吸过就会上瘾然后彻底沉浸在里面。”

    “但她们曾体验过精神没有被腐蚀的人生不是吗?她们生活在光明中却被拽紧黑暗。”再次从沙发上起身,这次林安感觉心情很舒畅,或许从今晚开始,那三本笔记本都会消失。

    “我想建立一所学校,里面专为家境贫困不能接受教育的女孩们传授谋生技能,工厂里也尽可能多招女性工人,如果她们想上大学我也可以资助。我想只要身边的条件允许,不会有人想永远呆在黑暗中的。”

    “你和阿敏一样。”拿起书桌上的相框端详一会,照片中黑头发的女人站在秋千上,明艳的笑容甚至盖过了太阳,“那样会费很大力,你真的有信心坚持下去吗?而去巴黎不止这一家妓·院,法国欧洲全世界那么多可怜的女孩你要怎么去拯救呢?”

    “从身边开始,从我能做到的事开始。”接过梅莎递来的相框林安看到了开心笑着的白敏,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能改变。”

    “那就去做吧,我永远支持你。”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送走准备去救世的东方玛利亚,站在窗户旁梅莎点起了一支烟草,乳白的烟丝缓缓升起又消散,多年前戒掉的烟瘾因这两个月的忙碌再次复发,不熟练的吸烟过肺刺激的她止不住咳嗽,窗外街道星星点点的灯光很是温馨,但现在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白敏,你赢了。”

    妓·院关门了,三十个姑娘里,想离开的林安给了车票和足够她们养老的钱,留下的,根据她们兴趣爱好开始了不同程度不同方向的学习。

    站在楼梯上伊莉莎不再穿着睡袍,灰蓝色的连衣裙很朴素,现在她彻底戒掉了烟酒,卸掉浓妆林安才发现她比真实年龄苍老了很多。

    “真是没想到,一个月,我们的人生就都改变了。”

    “变的更好了。”伸出胳膊肘捅了她几下,林安不希望新开始变得伤感又怀旧,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炸掉这间腐败的房子,但很可惜她不能这样做,就目前来看这里还要做一段时间的宿舍,“你想去哪里?要不要和我一起学医?”

    “算了吧,我可受不了在人身上开刀。”做作的打了个冷颤伊莉莎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暂时还没想到,可能去乡下养兔子养牛吧。”

    “不错的小农场,到时候还可以搞个农家乐。”

    “什么是农家乐?”

    “就是城里人花重金去乡□□验田园生活的东方,你可以让他们花钱去喂猪割草,他们不但不生气还会很开心。”

    “···你为什么还没被挂在路灯上。”

    “什么?!”

    她林安会不会被挂在路灯上不知道,但现在梅莎阿姨却进了医院挂水,她发病的突然,医生说是工作压力太大加上心病发作,她需要静养。

    梅莎突然倒下家里重担都落在了林安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莱纳表示可以帮助她,但林安觉得他应该先把自己胡子刮干净再说。

    不过好在私家医生很是给力,拖着不太方便的假腿莫迪恩拿来了最新的安神精油,现在梅莎已经可以不用挂水了,但还要好好休息静养。

    用叉子优雅的叉起一块水果放进嘴里,补充维生素的同时梅莎注意到外甥女那乌青的眼眶。

    “没睡好吗?”

    “额···您之前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叹气,林安感觉自己上辈子没学会计真是好事,如果不是莱纳帮助,说不定短短几天勒罗伊家族就会被她玩破产,和那些一百八十个心眼的老狐狸斗智斗勇,她还是太嫩了。

    “就那样。”继续叉着苹果梅莎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时光,但很快她的无心之谈就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近马卡洛夫家说想谈一些事情,估计是想跟你结婚。”

    “啥?”

    如果不是摩西当肉垫她绝对会摔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看着还在优雅吃苹果的姨妈,林安突然觉得剧情在向古早狗血玛丽苏小说发展,毫无感情的商业联姻,心怀鬼胎的老头子,看不起自己的恶毒婆婆和刁钻妯娌,她就是那多哭泣的小白莲花,脆弱又可怜。

    看出她又在胡思乱想,叉起最甜的一块苹果塞进她嘴里,梅莎感觉母女间的遗传真是神奇。

    “想什么呢?就马卡洛夫家那个样子打死我都不会把你嫁过去的,就你进去了估计要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那晚过后梅莎变得不再像一个长辈,她甚至会和林安开一些小玩笑,就像一个年长的朋友一样。

    “马卡洛夫夫人嫌弃你不是法国人,但又想要你的嫁妆,真是不长眼看看自己儿子什么样,一个天天鬼混花言巧语的家伙,要不是德国人来了,他连让媒婆提一嘴都不配。”

    “额···我还很年轻,不想结婚···”

    “你不结都没事,反正家里有钱养你。”丢掉银质的水果叉,优雅的用毛巾擦了下嘴,经历过悲剧的婚姻梅莎对催孩子结婚并没有太大想法,“反正他们家最近会经常过来,你应付几下就行,至于别的不用管。”

    “我可以不去应付吗···”

    “不行。”果断的拒绝打的林安萎靡不振,抱着摩西绝望的叹气,林安这种蓝领就不适合坐格子间在经济场上你来我往游刃有余。

    “商业需要亲爱的,不用太担心,虽然运气好站了贝当那里,但他这辈子都别想踩在我头上。”继续恶狠狠的拉踩马卡龙家族,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一个川剧变脸她狐疑的盯着那条憨傻狼狗,“不准去举报,现在法国人没几个不讨厌贝当的。”

    “我不会的。”

    傻子都知道梅莎在说谁,将头埋进摩西身上寻求安慰,林安感觉事情越来越麻烦了,就像半文盲三流作者吃了毒蘑菇写的自以为很完美但细看漏洞百出的垃圾狗血网文一样,说不定还是熬夜更出来的东西,一堆错别字和断句错误。

    马卡龙,哦不不不,是马卡洛夫家族就如梅莎所说的那样,他们几乎是扎根在了勒罗伊家里,因为梅莎还在养病招待他们的任务就落在了林安和女仆长身上,翘着做作的兰花指喝茶,林安很羡慕在后花园追松鼠的摩西,它已经把花园里所有喘气的东西吓到不敢过来了,要是她也有这能力就好了。

    马卡洛夫家族的意图很明显,在早期风光过后,他们急需一个有实力的老钱来做后盾,而全家只有两个女人的勒罗伊简直就是最好的选择,为此即便是瞎子都知道有意无意和自己挨在一起的罗曼目的是什么。

    “勒罗伊小姐您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是工作累到的缘故吗?”

    “是的。”对着那张法式花花公子脸林安有点反胃,她想休息,这个社交气氛很难受,所有人都想亲近她,可又都在背后议论她,真是难受到了极致。

    “等下我让人送些安神的薰衣草精油过来,你可以在睡前用一下,治疗效果很明显。”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我应该去处理工作了,失陪了。”

    “没关系,您去吧。”

    目送那道身影飞也似的离开,还没等罗曼开口,一旁的贵妇团就先开了腔。

    “没礼貌的家伙,连高跟鞋都不穿妆也不化。”

    “要不是看她是勒罗伊的份上,这种东方人连在宴会上端菜都不配。”

    “谁知道那一周发生了什么,听说她是被一个德国人送回来的,不会是跟她在柏林有关系的那个吧?”

    “应该是吧,这样的人进了马卡洛夫家,上帝啊,我简直不敢想象。”

    虽然是在对方家里议论少东家,但这些贵妇和青少年们并没有太多收敛,毕竟现在勒罗伊家两个女人的关系闹的很僵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相信梅莎不会为了一个把她气病的远房亲戚放弃合作伙伴的。

    “真是一群纯家伙,你居然能忍受得了他们?”躲在窗帘后莱纳胡子拉碴形象管理很是糟糕,一旁本该在病中的梅莎放着唱片喝着小酒好不快活,面色红润心情舒畅,她可一点也不像需要静养的样子。

    “说去吧,反正过段时间他们也笑不出来了。”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香槟梅莎心情很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放心我们小颦颦可是很安全的。”

    “当年怎么没把你也吊在路灯上?”

    “因为路灯也是我的资产。另外我劝你停止那可笑的幻想,你是怎么敢挑衅一个党·卫·军的?风水轮流转,现在你也遭报应了。”

    提到那个该死的辣脆莱纳气的胡子都在颤抖,林安回来那天简直就是他的至暗时刻,同样的嘲讽放在自己身上何等耻辱,握紧拳头莱纳很想一刀斩段这不该出现的孽缘,但很可惜在他拿出刀的那一刻,辣脆的枪口就已经对准了他。

    “那个家伙和你说什么了?你怎么能帮那种人说话。”转头怒视还在喝酒的人,莱纳现在心里极度失落。但梅莎根本没有理他的想法,关掉唱片机她要回到病床上继续装病了。

    “没说什么,只是做了个小交易而已。”

    “什么交易?”

    “秘密,另外今晚的宴会有蜗牛,想吃就去拿。”

    “法国青蛙!我才不吃蜗牛!”

    “闭嘴,英国秃子。”

    对着一盘红酒焗蜗牛反胃酸,拿着酒杯林安感觉这种美食对她来说还为时过早,乐队现场演奏的杜鹃圆舞曲让她想到了上课铃声,又是一阵刻在记忆里的恐惧,现在她只想钻进被窝结界。

    今天晚宴聚集了很多巴黎人士,难得没有德国人在场,聊天的气氛都轻松了不少。

    最近巴黎上层社会的新闻是某个和德国军官相爱的小姐,虽然不太地道,但得益于这位不知名女士提供的谈资,林安终于逃离了聚光灯能休息一会。

    今天的宴会依旧是她代替梅莎出席,因为只有她撑场子,女仆长特地挑了最珍贵的裙子给她。

    来自苏州的丝绸被染成墨绿色,加工过的布料在灯光下反射着光芒,两条带子相互缠绕交叉最后从小腹垂下,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年代特有的设计,但这和电影《赎罪》女主同款的裙子确实很漂亮。

    端着酒杯缩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可宾客们就像装了定位系统一样永远能找到她,然后过来寒暄几下再来几句毫无营养的夸奖。

    林安喜欢被夸赞的感觉,但毫无意义重复性过高的拍马屁就是另一回事了,再次礼貌拒绝走一位和自己打招呼的小姐,一饮而尽杯中酒水,嘈杂的环境让她有些难受。

    一些声音钻进耳朵,就像游走在水藻中的毒蛇,它们精准的咬住猎物注入毒液。

    打了个冷颤林安越来越烦躁,她最近很累,忙的都没空陪摩西玩,成堆的工作和要应付的人耗干了她的精力,细高跟鞋磨的脚有些疼,她不想跳舞也不想动,只想好好睡一觉。

    因为烦躁她又连续喝掉好多杯酒,直到最后脸颊绯红发烫才停下,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吹风醒酒,踩着高跟鞋保持平衡,林安气的一脚踢飞鹅卵石。

    夜晚的花园很寂静,那只小夜莺被栓在架子上睡觉,夏夜凉风带玫瑰花香吹来,飘渺的音乐听的不是很真切。伸手戳着红色的玫瑰花,酒精作用下她并没有注意到花园的另一位来客。

    “你喝酒了。”

    “喝了几杯。”

    黑制服红袖章,今晚宴会上决不能出现的穿着,看着面前的金毛林安觉得有必要换掉一批安保人员了。一周没见对方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反倒是自己累的身心俱疲,所以林安不觉得自己借酒浇愁的行为有什么不好。

    “少量饮酒有助于放松心情,但过量的酒精会让你变成酒鬼。”

    “不准提上次的事!”张牙舞爪的冲上前,此刻的她像被踩到尾巴炸毛的黑猫,挥着爪子准备给他来上一拳,“上次是意外!我又不知道那是原浆!”

    “嗯,是意外,一个美好的意外。”附和的耸了耸肩,艾德曼并没有说假话,圆舞曲的声音传来他看到别墅里灯火通明的场景,“你不去宴会吗?”

    不提还好,一提到宴会林安就拉开了话匣子,快速的话语加上强烈的肢体动作,她开始大吐最近的苦水。

    “你不知道那个马卡龙有多烦人,又想要嫁妆又觉得我陪不上他儿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我可是高质量人才,他就是个渣渣!还有那些人!吃我家的饭还敢背后议论我!有本事正面说啊!看我不揍他们一顿!”

    对着空气挥舞几拳,吐掉肚中苦水心情都舒畅了不少,双手叉着腰她感觉不要太爽。听完她的经历,安慰或附和着,艾德曼往小本子上又加添了几个名字,他记仇睚眦必报还满肚子坏水,杀鸡儆猴他说到做到。

    熟悉的天鹅随着夜风传来,乐队的合作比小提琴独奏好了不少,几声虫鸣宣告世界并不是静止,对视一会还是林安先伸出了手。

    “要跳舞吗?”

    “可以,我刚好穿了军靴。”

    “你真的很记仇唉···”

    丝绸的手感很顺滑,左手搭在她腰上艾德曼甚至担心那些茧子会不会将裙子刮花,因为吐苦水时剧烈的肢体动作,精心盘好的头发已经散落。她舞步进步的很大,但或许是为了增加回忆她还是故意踩了几脚,不痛不痒的小报复而已。

    香槟的酒香在空气里弥漫,看来她喝了不少,尽管是夜晚空气中依旧带着夏季独有的燥热,神奇的化学反应在旋转间催化成熟,一曲过后两人都没放开搭在对方身上的手。

    “这里是金子做的笼子。”靠在熟悉的怀抱里林安感觉酒精的作用在消退也在继续,“我像是一只小金丝雀,按照他们喜欢的方式歌唱,我甚至会洗脑自己很喜欢现在的一切,可我明明不喜欢这些的。”

    “那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垂眼看着怀里的人,享受着久违的触感艾德曼希望时间就停在着一刻。

    “有哪里是安全的呢?我去了很多地方,可那些地方都不安全。”

    “终会有一个地方能让你安稳度日。”即便他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

    “如果有那个地方,你会和我一起去吗。”抬起头她看到那双蓝眼睛里透出的震惊。

    “我们逃跑吧,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建一个小农场种地,再买几头羊让摩西去牧羊。我不想再待在这个金笼子里了,这里有好多双眼睛盯着我,他们等着我犯错,我努力想装成完美的样子,可总有人能挑出错来指责我!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家想去玩,我不想待在这里听那些毫无怨言的话!”

    “他们宁愿花大价钱送我礼物让我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但没有一个人抽出一秒钟时间问我真正想要什么,我想要自由!在一个安稳和平的地方安心度日,而不是在金笼子里当一只被栓起来的金丝雀!”

    “我会和你一起去找到那个地方,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们现在就走。”

    这一刻情感战胜了理智,抱着怀里的人艾德曼将那些工作和抛在脑后,因为那些东西他失去了她两次,三年来压抑的情感如潮水涌动,两种思维斗争下理智彻底退下,只留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支配身体。

    “我要用什么来相信你呢?”仰着额头林安不知道以后他会怎么做,但此刻她只想要一个承诺,哪怕这个承诺只限今晚也好。

    “因为我爱你,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都会爱你,直到永远。”

    “我也爱你。”

    宴会厅里乐队还在演奏乐曲,寂静的花园内连虫鸣都消散,艾德曼品尝到了香槟的味道,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他不舍得分开,但为了防止缺氧他还是松开了胳膊。

    鉴于两人的身高差林安需要踮脚才能碰到他,靠在他怀里喘着气,天旋地转间她看到了明月和满天繁星。

    “我们走吧。”

    艾德曼的邀请让人心动,点了点头林安没有拒绝,但在离开之前她还有事要做。

    熟睡中的小夜莺被吵醒,习惯了和人类接触此时它并不惊慌,看着面前的人类解开脚上的链子,摇晃几下脑袋夜莺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自由了。

    “走吧!你自由了,去哪里都行,去找你的自由吧!”

    当夜莺意识到自己不再被束缚时,一阵欢快的鸣叫后鸟儿消失在夜色里,远处另一只夜莺的声音传来,属于自然的精灵终于回到了家人的怀抱。

    既然夜莺已经离开,那么逃跑计划也要开始实施,看出她行动不方便,蹲下身艾德曼掰掉了那纤细的鞋跟,穿着刚改造好的凉鞋,提着裙子两人开始了属于她们的逃亡。

    第一个困难就是后花园的围墙,艾德曼肯定能轻松翻过,但她不行,她的身体素质还没好到能翻墙上树的程度,但很快这个问题就被解决了。

    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艾德曼将她带到了围墙上,两米多高的围墙看的她恐高症发作,紧紧拽着对方衣服林安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掉下去摔死。而在她还犹豫怎么下去时,想都没想艾德曼抱着她就跳了下去,失重感吓得她惊呼出声,搂紧对方脖林安不想再重温一遍骨折。

    但很明显,艾德曼越野技术很好,将人稳稳放在地上他看上去好像在求夸奖,毫不犹豫赏了他几拳,对这种小刺激但对心脏不太好的活动,林安觉得一辈子来一次就够了。

    从别墅离开时刚好十点,还有一个小时就是宵禁,大街上已经出现了准备巡逻的士兵。一位少校带着盛装的东方姑娘出现,这绝对是一个惊天的大消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关注度,一路上林安都被他拽着体验潜入躲藏的感觉。

    为了躲避巡逻的士兵她们站在小巷阴影处,普通的列兵在军事素养上根本比不过军校出身的长官,好几次那些士兵和她们擦肩而过,但就是发现不了自己。

    这种刺客的感觉让林安很是兴奋,心脏狂跳个不止她感觉血压都在明显升高,艾德曼也是如此,贴在他怀里躲避那些士兵时,隔着制服她听到更加急促有力的心跳。

    漫无目的的逃亡随着时间的推移被迫结束,她们从豪华别墅区穿过,跑进繁华的商业街道,最后停在塞纳河旁,今晚塞纳河难得没有其他人,靠在护栏上喘着粗气两人都因为刚刚到逃亡而发笑。

    “你要是当间谍肯定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当间谍不能太高不能太显眼,会被发现的。”

    “那你是在夸自己很明显喽?”

    “太显眼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低调点的好。”

    相互调笑几句两人又拥抱在一起,宽广的塞纳河在灯光照映下波光粼粼,河水流淌声是最好的背景乐,她们于寂静无人的夜晚拥吻,古老的塞纳河见证着恋人的缠绵。

    如果不是最后宵禁催促两人回家,否则她们一定会在外面再消磨一会时光,夜晚的巴黎比白天更加神秘有趣,但现在林安需要睡觉了,酒精的作用彻底上头,双手揽住对方脖子,无赖的将自己挂在他身上,林安活像一只软脚虾。

    “好了你要去休息了。”抱住她防止摔倒,发胶固定的金发有些散落,看着怀里的人艾德曼感觉今晚如同梦一样。

    “我明天还会见到你吗?”挂在身上的人说话已经含糊不清,如果不是听力好他一定会漏掉这一提问的。

    “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发誓!”

    “好。”小小的无赖行为很难得,对上那双棕褐色的眼睛,一字一句艾德曼说出了那句誓言,“我发誓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保护你,因为我爱你,至死不渝。”

    “···我也爱你,晚安。”

    “晚安,祝你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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