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重新有了夏星海的陪伴,再面对萧父的警惕敌意,面对茶花女中以蓝千瑶为代表的女生们的排挤,面对萧白宸那张令人憎恶的脸时,安染更加有信心了。
现在,安染已经习惯了夏星海时不时和她在网上联络的状态,哪怕隔着半个地球,隔着八小时的时差,她都觉得,两个人的心并不遥远。今天,选了一个两人都没有睡觉的时间,安染又和夏星海说起了自己最近的生活。
夏星海: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我找不到你的那段时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
安染:我现在没有勇气回忆那些事,而且出于某种目的,我要保密。
夏星海:是和茶花女中的同学有关?还是和萧家的人有关?
安染:…
夏星海:我看你的反应,是和萧家有关对吗?
安染:……以后等我有有勇气回忆这些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夏星海:是很严重的事,我看得出来。
安染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我遭遇了侵犯,而且他们从里到外互相隐瞒,维护那个□□犯,恨不得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要报复他们所有人,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但…但不是现在,我现在还不够强大。
夏星海:所以,你和我经历了一样的事情。
安染:对,我和那时的你一样,我现在也有很严重的阴影,我甚至都无法直面那件事。
夏星海:我理解你,不想面对,就先不要面对,时间可以治愈这些。
安染:我不能再说的更多了!我不能说出来,否则他们会害死我!
夏星海:我还不够强大,不能保护你,只能给你一些安慰。可是,萧家的二少爷,不是总会联络你吗?虽然我很不爽,但你现在可以找他帮帮忙,他毕竟是萧家的二少爷,毕竟是对你感兴趣的人。
安染苦笑了一下,夏星海不知道,侵犯她的人就是萧家二少爷萧白宸,想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正是萧父。可她无法再说多说什么了,否则她怕引起萧家人不必要的警惕。
夏星海:对了染染,我最近要回国一次,有点关于大学申请的材料要处理,顺便可以抽时间看看你。
安染:可是校长不会反对吗?
夏星海:反对又怎么样?我做决定向来听自己的,不管我的家人长辈们说什么。
安染:我是不是还是影响你科研课题的进度了?
夏星海:不,没有,别乱想。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别总想着愧对我,或者躲着我,别被不相干的人影响了。
安染:你家的长辈也算不想干的人啊?
夏星海:在这一方面,当然。
可是安染和夏星海的重逢,却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美好,那样顺利。
当又一次在茶花女中的校园天台看见夏星海时,安染激动的说道:“星海!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夏星海这次却出奇的沉默,他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眉头紧皱。
紧接着,校长从夏星海的身后走出来,面露愠色。
安染:“校长…您也在啊。”
校长:“你怎么又来了?上次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这次校长的语气显然没有上次好。
安染:“对不起,但这是我们的事,原谅我不能听您的。”
校长:“你勾起了星海不好的回忆,他为了开导你努力回忆他自己那段经历,就是为了让你开心一些。”
安染知道校长指的是夏星海初中时被其他男同学侵犯的事情。
校长:“你倒是开心了,星海现在要重新开始吃药控制情绪了,你干的好事,萧安染。”
安染震惊的看了看夏星海,他依然沉默不语,眉头紧皱。安染知道,他代替自己承受了本该是她自己承受的创伤痛苦。
安染:“星海…所以你这次回来是要去看病对吗?”
夏星海显得有些难为情,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嗯。之前给我看病的那名精神科医生在国内,所以我必须回来。”
安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这么快就回国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够了。”校长生气的打断萧安染的话,“我是一个正直的人,不会因为你和我儿子的私人恩怨连累你在茶花女中的学业前途,但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如果你真的喜欢星海,就不要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
安染低头不再说话,她没敢再看校长和夏星海一眼,但却在他们临走前听见夏星海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染染,能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夏星海就是这种神奇的力量,把她从愧疚和恐惧的边缘拉回来,让她重新变得轻松快乐。可是,安染心想:别这样星海,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自己是个自私的坏人。
可是安染的自责只维持了五分钟,她的内心就被甜蜜填满了。再次见到夏星海的开心和夏星海也想念自己的甜蜜,让她完全把校长的怒气抛在了脑后。
或许,是她逾矩了,安染只不过是个亲生父母无力抚养,被送去福利院养大的少女,在13岁那年才被萧家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领养,而时至今日,萧家人尤其是萧父,都没有彻彻底底接纳她为家人,甚至对她的戒备不减反增。但,她现在就是想要逾矩,就算再怎么隐忍坚强、再怎么会表演伪装,她现在,都还只是个15岁的女生。哪怕见惯了再多见不得人的阴暗,都还是会像普通女孩那样渴望阳光,渴望无忧无滤的青春,渴望青涩、正常的爱情。
她跟着校长和夏星海的身影去了市立医院精神和心理科,在门口等待着。
她等的累了,就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地上,她不敢走远,生怕自己一走,就见不到看完医生准备离开的夏星海。
“给你吃橡皮糖,吃了橡皮糖就会开心了。”一个声音甜美,和她年龄相当的女孩对安染说,说着,还递给她自己吃的一包橡皮糖。
安染抬起头,却发现眼前是一个眼神空空悠悠、黑眼圈极重的女生,她整个人的状态和她甜美的声音完全不相符。
“谢谢你,可是你还好吗?”安染说。
不等对面的女生回答,一个衣着朴实甚至有些破旧的中年妇女,就拉着那个面前眼神空洞的女孩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停的和安染道歉,“抱歉,她病的很重,但愿没有吓到你。”
“没有,没关系的阿姨。”安染回答,她说这些是真心的,她完全没有觉得刚才那个女生可怕,相反,还觉得她很善良,也很可爱,不谙世事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其实精神病人也没有很可怕嘛,安染正想着,却突然心头一紧,因为她觉得这个甜美而幽怨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想到这里安染头痛欲裂,心中无比痛苦,她想起来了,这个疯掉的女生,她以前在萧家见过,她就是那个为萧白宸堕胎的女生,这个疯掉的女生,因为被萧白宸的花言巧语欺骗,怀了他的孩子,去萧白宸的学校找他,他却装作完全不认识她,还把怀孕的她打的浑身淤青。后来萧白宸的父亲,也是安染的养父帮忙处理了这件事,安排医生给她做了堕胎手术,并赔了她和她的家人一笔钱。安染不小心在萧家撞见这个女生的那次,就是萧父帮萧白宸处理烂摊子的那次!
安染没有想到,这个女生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仿佛完全疯掉了,她空洞的眼神和她甜美的声音完全不般配,她本来应该享受一个单纯的青春期,却经历了这些!原来萧白宸伤害过的女生不只她萧安染一个,还有很多,很多,安染以为自己是最最不幸的一个女生,却没有想到,还有人比她受的伤害更深!
你可以说是安染幸运,她起码还有夏星海给她阳光,或者,也可以说安染更聪明一点,她在被侵犯后没有听信萧白宸的花言巧语,而是及时吃了事后药,及时保存了现场证据,报了警。还好她没有怀孕,可是,她却因为自己报警的行为,差一点被灭口。
绝对不会放弃的,安染心想,现在还不是时候,哪怕还有再等十年,二十年,她都要萧白宸付出代价,让萧家的帮凶们也付出代价,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因为碰见那个疯掉的女孩,安染想到了这些痛苦的事情,也因为她走的太远,等的时间太长,很累,所以坐在精神心理科诊室的门口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暖暖的,还有一双关心的眼睛在望着自己。
“我还是错过你了吗,星海?”安染迷迷糊糊的说。
“不,你没有,我在。”夏星海坐在安染的身旁说着,没有穿外套。
安染低头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男士外套,这是夏星海的衣服,他怕安染冻感冒。
“星海!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所以就厚着脸皮跟到医院来了,是我没用,等了那么久,关键时刻还是睡着了。”安染激动而略带哭腔。
“真的差一点见不到,我想办法把我家人都支开了。放心吧。”夏星海说。
“校长呢?真的没关系吗?”安染还是担心。
夏星海:“暂时没关系了。我说过的,我人生中一切的决定,都由我自己做主,而不是我家的长辈们。”
安染:“所以我也是你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吗?真的吗?”
夏星海:“当然。”
医院要关门了,在刚刚走出医院的时候,安染从背后抱住了夏星海,这是安染第一次和夏星海主动的肢体接触。“你是我的阳光,谢谢有你。”安染把头贴在夏星海的背上,感受着这个少年身上的温暖。
如果只是这样该有多好,如果,只有夏星海,没有萧家那些阴暗的事情该有多好。可是,正是因为有了萧家人并不善意的领养,安染才能进入茶花女中,才能认识夏星海。经历那些残忍的阴暗,正是她接触到夏星海的前提。
而且,其实夏星海和安染是很有默契的,他们两人都在青春期被男性侵犯过,夏星海身为男生,身为外貌无比精致甚于女生的男生,他的心理阴影说不定更重,他和安染一样,想摆脱那个阴影。夏星海和安染,不仅在一起学习进步的方面有共同语言,在这难以启齿的伤害方面,他们也有共同语言。哪怕他们都没有彼此明说,但双方却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他们互相都不知道侵犯对方的那个人渣是谁,夏星海不愿意提起,萧安染不能提起,但这完全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流。或许校长也多多少少看出了这点,才会因为安染和夏星海的接触,心情变得很复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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