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月落影惊呼。
赵人王也大叫道,“你是他娘?”
赵人王是个粗人,说话本就不好听,而他又因为过于惊讶,把后面两个字咬得很重,所以这句普普通通的疑问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岁枯道人皱起眉,不悦地看向赵人王。
月落影提醒他,“呃,要不咱换个词?”
赵人王又吼了一声:“你是他妈?”
“还不如刚才那句。”
然后赵人王又来了一句:“你是他老母亲?”
月落影忍不了了,揉了揉眉心,对赵人王说:“人王兄,你是个莽夫,还是个傻汉,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好吗?太难听了。”
赵人王搔了搔头,一脸憋屈地缩到一边,不吭声了。
月落影无奈摇头,看向岁枯道人问道:“道长当真是扈万农生母?”
岁枯道人闭上眼,重重点了点头。
月落影摸着下巴思索:难怪刚才在朱雀堂内岁枯道人举止怪异,原来是这个原因——挡下王浊的暗器是为保扈万农周全,为王浊接下一掌则是为了阻止扈万农伤人,啧啧啧,这当娘的可真不容易。
月落影低声自语道:“嘶,这扈万农怎么着也有五六十岁了吧,你是他娘的话,那不得有七八十、八/九十了。”
“嗯?”岁枯道人闻言倏地睁开眼,横眉瞪向月落影。
赵人王小声嘀咕:“还嫌我不会讲话,我看你也不咋会。”
月落影尴尬地咳嗽一声,赶忙改口道:“呃,我的意思是,道长气质非凡,看面相至多不过半百,绝对看不出是扈万农的生母。”
听了这句话,岁枯道人的面色才稍有些缓和。
月落影又继续道:“道长可知扈万农为何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岁枯道人长叹一声,言语中透尽悔恨,“怪我,都怪我。”
“可否说与小生一听?”
岁枯道人低头不语,她执起月落影的手,握在掌心轻抚。月落影能感受到她指尖岁月的痕迹,带着些疲惫和无奈。
过了很久,岁枯道人才缓缓道:“世人只知南蛮有个鹜月寨,却不知,六十年前,北狄还有个孤月堡。”
“孤月堡?”
月落影从未听过“孤月堡”这个地方,正准备详询,一旁赵人王却抢先开了口。
这位老兄刚才一直跟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缩在角落里,此时听岁枯道人似乎要讲一些江湖旧闻,心生好奇,也凑到二人身边。
月落影瞥一眼赵人王,看他抱着腿乖乖坐在那里,简直跟听先生讲学的三岁小孩一模一样,心中感慨:还真是个傻汉。
她看向岁枯道人,问道:“孤月堡是什么地方?”
岁枯道人垂眸,半晌,她抬眼定定看着月落影,道:“是月氏旧地。”
“什么?”月落影和赵人王同时惊呼。
岁枯道人继续道:“孤月堡势大,堡主月孤楼武功盖世,称霸武林近二十余年。可在六十年前,月孤楼突然性情大变,嗜杀成性。五方之内,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人人谈月色变。后来,一些后起之辈逐渐壮大,起义北上剿灭孤月堡,这才结束了近二十年的月黑之夜。”
赵人王听得入神,口中愤愤:“果然,姓月的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也算是当着月落影的面骂她祖宗了,可月落影心中却毫无波澜。类似这样的话她听得多了去了,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在怀疑,月氏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诅咒,这么些年了,姓月的确实是一个好人都没出,尽在外面练些邪功祸害人了,要不是她自己也姓月,估计这会儿也跟赵人王一样,开始破口大骂了。
月落影是不在乎,可岁枯道人却面生厌恶。
她瞥了一眼赵人王,斥道:“你这后生,好生愚钝。”
赵人王搔搔头,“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愣头青。”岁枯道人冷哼一声,“莫轻信谣言,凡事多听,多看,多想,三思而行,闲来无事多多学习,说不定还能治治你那愚疾。”
赵人王一头雾水,不知道岁枯道人没由来的几句说教究竟是为了哪般。
月落影见二人对话逐渐偏离正题,便赶紧问了一句:“听道长方才提及孤月堡,言语间似有怀念和无奈之意,可是那孤月堡中,有道长故交?”
谁知听到这句话,岁枯道人非但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指着月落影对赵人王说:“你看看,这位小公子,察言观色,明辨是非,比你好上不知多少。”
月落影嘴角抽搐,心道:王清王浊不是说这老太婆不怎么讲话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挺能叭叭的吗?
岁枯道人还没完,她抬手捏住月落影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继续对赵人王说道:“看人家这朗目疏眉的模样,定是饱读诗书。你若平日能多看点书,也不至于生得如此蠢相。”
赵人王摸摸自己的脸,小声嘀咕:“蠢相?我长得很蠢吗?“
月落影在一边差点没吐血,这要换作平时,有人这么夸她,她肯定高兴地嘴都合不拢,可如今分明在说正事,岁枯道人却总是话不对题,居然还莫名其妙夸赞起她的相貌,关键是她现在面上挂着的根本不是她自己的脸啊。
“道长!”月落影忍不住出声提醒,示意岁枯道人赶紧说正事。
“哦,我接着说。”岁枯道人回神,叹了口气,往下说道,“那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
……
大约六十年前,岁枯道人随师父北上,在孤月堡中遇到了一个人。那时的道人不过二八年华,正是情窦初开之时,与那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这件事很快被师父知晓。
远芳斋乃清净修行之所,绝不允许此等秽乱之事发生。
师父自觉颜面无存,命岁枯道人亲手斩杀情郎,并将道人关入远芳斋禁地,二十年不可入世。
只是当时,岁枯道人已经身怀六甲,入禁地不久,便诞下一子。可那婴孩刚出生,便被师父从岁枯道人身边带离,遗弃在外,不知所踪。
岁枯道人在禁地一关就是二十年。待她出关之时,江湖早已是另一副模样。
师父身死,孤月堡不再,五方内各门派崛起,唯两家独大——中州混元墟和东夷云门。
岁枯道人念子心切,出关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私下寻访当年被遗弃的婴孩。终于,她找到了那个孩子——当时的云门白虎堂堂主,扈万农。
岁枯道人与扈万农相认,却始终没有告诉他,他的生父究竟是何人。
因为扈万农就是当年剿灭孤月堡的义士之一。
当年北上剿灭孤月堡的义士共有七人。其中三人自孤月堡被灭后便销声匿迹,无人知晓其身份。而另外四人则在中州和东夷自立门派,割据一方。
落九天于中州南北角天堑下建立混元墟,成为当时五方内势力最大的门派。
而云去闲,玄仲良,扈万农三人则结拜为异姓兄弟,在江南创立云门,统管整个东夷。
后来,云门南下诛妖。
岁枯道人得知此事心中大震,日夜兼程赶往苦渡山,试图阻止扈万农。但她赶到之时却为时已晚,婺月寨早已被大火吞没,月氏被灭。
岁枯道人悔不当初,终将实情全盘托出。
扈万农在得知真相后,性情大变。他辞去白虎堂堂主之位,隐居鸭舌涧扈家庄,自此不再过问江湖事。
……
岁枯道人一席话说完,月落影终于明白了为何先前白慕寅说她三伯待人和善,而花见怜却道扈万农以斩人四肢为乐。难怪二人描述出入这么大,原来是因为得知自己是月氏后人,故而心生愧疚,转了性。
赵人王喃喃自语:“可是,扈万农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好像九重天也是这副模样,难道姓月的头发都会变白?可是不对啊,幽冥将的头发就是黑的呀。”
“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不是因为他是月氏后人,而是因为他心中邪念过盛。”岁枯道人叹息一声,道,“他在知晓真相后,曾多次前往北狄孤月堡故地,我本以为他是为去寻根,未曾想,他竟是为了去寻那传闻中的月氏秘术。”
月落影问道:“月氏秘术?那是什么?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过?”
岁枯道人道:“贫道也不知。此术极为神秘,据说能使人内力在一夜之间登峰造极。有关月氏秘术的传闻只在四十年前掀起过一阵风浪,但因其从未现世,也有不少人只当其是子虚乌有的无稽之谈。其实,我一直怀疑当年孤月堡一战,便是几个心怀叵测之人为抢夺月氏秘术而打下的幌子。可自我出世以来,这月氏秘术竟像是冰消瓦解一般,再无人提及,好像……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可看如今扈万农的模样,这种秘术确实存在,不仅存在,还被他找到了。”月落影口中低喃,她看向岁枯道人,又问道,“道长,这件事可与水晶宫有关?”
岁枯道人摇摇头,“据我所知,万农从未到过西戎。”
“从未到过西戎?”月落影自语,“这就怪了。”
当年月成霜就是因为修炼邪功以致鬓发皆白,而且他所练冽冰诀阴寒无比,可控雪控冰,与扈万农现在别无二致。按理说,他们两人应当是修炼了同一种功法。据岁枯道人所述,孤月堡被灭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孤月堡旧地如今早已易主,再去那里寻秘术极有可能徒劳无功。如果她是扈万农,一定先去水晶宫探个究竟。可为什么扈万农从未去过水晶宫呢?
这时,赵人王突然学着月落影的语气问道:“那道长,这件事可与坠鹰谷有关?”
月落影瞥他一眼,“你提坠鹰谷做什么?”
赵人王挠头,道:“这不是都提到九重天了吗?那不得提一下幽冥将意思意思。”
月落影心中腹诽:‘意思意思’是什么意思?怎么到她就只是‘意思意思’了,自己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岁枯道人又嗤了一句:“憨货。”
赵人王眨眨眼,“我又说错了吗?”
月落影问道:“人王兄可是觉得幽冥将也与此事有关?”
“没有没有,我就真的只是想意思意思,随口那么一提。”赵人王连连摆手,生怕岁枯道人又骂他傻,赶忙解释道,“幽冥将练的焚焰掌属至阳功法,与扈万农现在完全不一样,应该跟她没什么关系。而且这水火不相容的,说不定那幽冥将专克扈万农呢。唉,要是她在这儿,说不定刘兄就不会……就不会……”
赵人王的声音越来越小,再次提起刘福生,他的脸上不禁流出一丝哀痛,眼中竟隐约泛起一丝泪光。不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又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月落影倒是纳闷:怎么听这傻汉的语气,好像一点都不怕自己,不仅不怕,反而有一种很期待的感觉。
“你希望幽冥将在此?难道你不怕她?”
赵人王说:“怕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怕的。”
月落影差点没忍住上去给他两拳:小丫头片子?你信不信这个小丫头片子现在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她嗤笑一声,说道:“人王兄可要慎言啊。你口中那个小丫头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若在此,先不说能否克制扈万农,万一她对我们出手,那如今丧命的,就不止福生兄一人了。”
谁知赵人王却是一摆手,道:“唉,洛小弟这话就有些短见了。”
“人王兄此话何意?”
赵人王断言道:“幽冥将是不会对我们出手的。”
月落影问道:“为何?”
赵人王凑到月落影身旁,搭上她的肩膀,一脸‘大哥我来教你做人’的模样,说道:“洛言小兄弟,你年纪尚小,有些道理不明白,让赵大哥来为你指点指点。”
月落影瞥了赵人王一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弹开,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
结果赵人王又立马贴上去,继续道:“幽冥将虽然练了一身邪术,还杀了不少人,但行走江湖,谁身上没背着几条人命呢?要单论手上握着多少条人命,这幽冥将还不如一些名震五方的大侠呢。关键是,你要看她为什么杀人?”
月落影道:“为什么?”
赵人王道:“为了坠鹰谷的人啊。”
月落影道:“有何区别?”
赵人王道:“杀人为己,是作恶。杀人为民,是行善。这便是区别。”
月落影道:“那依人王兄所见,幽冥将是为己还是为民?”
赵人王道:“当然是为民!刚才道长还夸你明辨是非,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愚钝。”
月落影咬牙:真的好想打他。
赵人王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接着道:“你想想,自从幽冥将现世,她出过几次手?最多也就三四次对吧。她哪次出手不是为了坠鹰谷里的人?”
接下来,赵人王开始细说——
“你看啊,她第一次现身,就是为了救自己的族人。当时也是,你说那帮人,去的时候口号喊得一个比一个响,‘杀魔头,杀魔头’。结果到了地儿呢,全他妈是废物,一个敢上前讨敌骂阵的都没有,最后还得搬出普玄真人这座大靠山,才动的了那个魔头月笼纱。”
“……哎,这月笼纱是死了,可你猜怎么着,他们还非要灭了月氏全族,就连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少妇孺都不放过。简直欺人太甚,要换我,我也气,肯定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杀了。”
赵人王一脸义愤填膺,还握紧拳头,空挥了几下。
他继续道:“她第二次现身,就是在水晶宫。那水晶宫宫主是什么人?是她亲哥哥啊,哪有妹妹打哥哥的道理。要不是为了谷里那位阴阳相,她会跑那么远去找她哥哥麻烦吗?你说是不是?”
“……还有后来,那群人直接跑到坠鹰谷门口去吵吵,这都直接闹到人家家门口了,人能不生气吗?啧,大家都说幽冥将是邪魔,照我看,该说她是门神,哎,就是家家户户门口贴的那种,保家宅的门神。”
月落影睨了赵人王一眼,说道:“可她不是亲手杀了自己师父吗?这也是门神该做的事?”
赵人王“啧”了一声,皱眉说道:“人家败月山庄都说了,普玄真人是练功走火入魔,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月落影道:“不是说此话并非属实,而是败月山庄想私下清理门户,编出来的吗?”
赵人王瞪她一眼,斥道:“怎么就一会儿功夫,你也患了愚疾?这怎么能是编的呢?那是我们少主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月落影问:“少主?”
赵人王仰着脸,傲声道:“就是败月山庄大当家啊。”
“哦,对对对。”听到赵人王说这么一句,月落影这才想起来赵人王是容音谷的人,而某位仁兄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容音谷少主。她上下打量了赵人王一番,又想了想花见怜风轻云淡的模样,真的很难将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岁枯道人看向赵人王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嫌恶,她缓声道:“所谓为民,实为为己,凡是杀伐,皆为恶。只不过看你先前行事鲁莽,没想到心思还算细腻,不至于人云亦云。”说着,她点点头,“尚还有救。”
赵人王憨笑了两声,说道:“这都是刘兄教导我的。”
又一次提到了刘福生,赵人王眼中再次泛起泪光,“唉,可怜刘兄竟然……”
这次他没憋住,“哇”一声哭了出来,哭得声嘶力竭,肝胆俱裂,哭到最后竟然倒头扑在了月落影怀里。
若按平常,月落影肯定不假思索就把赵人王推开,可这次她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赵人王,她的心思全在岁枯道人那句话里——“所谓为民,实为为己”。
她问道人:“道长可曾杀过人?”
岁枯道人说:“杀过。一个。”
月落影问:“什么人?”
岁枯道人答:“爱人。”
月落影又问:“为什么?”
道人说:“为己。”
岁枯道人一生只杀过一个人,可偏偏却用一个最不应该的理由杀了一个最不应该杀的人。
月落影突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些死在自己手里的人。
赵人王说的没错,月落影没有杀过很多次人,但她杀过很多人。
一次就杀了很多人。
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死,因为杀他们的人也不知道。
月落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杀人,可她却为她杀的每一个人都给足了理由。
为了师父,为了哥哥,为了二少爷,为了小翠,为狗腿子,为猫耳朵,为胡婶,为刘叔,为阿娇,为小可……
为太多人。
可到头来,好像都只是为了自己。
她不想作恶,更不想行善。她只是想找到一个能容身的地方,找到一群,甚至哪怕只有一个,能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对待自己的人。
婺月寨里,族人憎她,她是个异类。败月山庄里,师父宠她,她还是个异类。可坠鹰谷里,都是异类。
在她踏入坠鹰谷的那一刻,在看到谷中人眼神的那一刻,她发了一个誓——她要誓死守护这个地方。
所以她为坠鹰谷杀人,为坠鹰谷里每一个人都杀了人。
可她杀的哪一个人又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让自己能继续享有这个能当做“家”的地方。
所谓为民,都是为己。
火越烧越旺,渐渐,洞里只剩下柴的声音。
赵人王哭累了,睡着了,睡在月落影怀里。
他睡得很沉,像个孩子,无忧无虑。
月落影也想像他一样,嚎啕着哭一场。哭完就能忘了,忘了烦恼,忘了怨仇,忘了悲苦。
可她偏偏又不想忘,一点都不想,无论是悲的喜的,忧的愁的,都不想。
师父以前说:人活一辈子,临到头了,剩下的只有回忆。身死入土,埋进土里的,不是人,而是一生。人活一生不容易,若是随随便便就忘了,岂不是太无情了一点。人可以薄情,但不能无情。无情的人,是把一生早早埋进土里的人。所以不能忘。忘一点,就往土里埋一点。这样,不到身死,人就已经在土里了。
月落影不想忘,所以她哭不出声,就算留下了眼泪,也都是虚妄,带不走忧愁,只会愁上加愁。
她很羡慕赵人王,但也很可怜赵人王。她希望赵人王能一直睡下去,因为一旦睁开眼,所有的繁杂又会重新记起,更加痛苦。
月落影低头看着赵人王,犹豫了半晌,还是将他推醒了。
她对岁枯道人说:“道长身中寒毒,不应在此耽误太久。待您恢复一些,我们就该动身返回朱雀堂了。与我同行的华公子医术精湛,说不定他有法子能为道长祛除体内滞毒。”
……
三人返回朱雀堂的时候,其他人也已经从山林中回来了。
月落影和赵人王扶着岁枯道人走进大堂,见众人正围在堂中,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走到近前,发现众人围观的正是扈万农。
扈万农不知被谁打晕,被天罗丝捆得跟个粽子一样摆在椅子上,而在他身侧的桌上,躺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木块。
这木块便是当时花见怜掷出的“黑色异物”。
先前验尸的时候,花见怜发现一些尸体的腹腔上有细微的伤口,所以猜测那具婴尸可能被拆分后藏在了这些尸体的腹腔之中。他本想返回敛尸房将婴尸取出,可刚找到婴尸的一条腿,便遭扈万农偷袭。之后他在庭院旁观战,见扈万农杀红了眼,就随手抓了个形状相似的木块,扔到半空,没想到扈万农果真被骗,抢下木块逃走了。
月落影走到花见怜身边,问道:“怎么晕了?”
她话音未落,地上的扈万农突然闷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众人见状,都不由向后退开两步,下意识举起了兵刃。
扈万农此时眼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杀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茫。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天罗丝,又看了看面前的众人,讷讷问道:“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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