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卫老太君七十大寿,故而卫指挥使府就自从五月初八到初十连开三日的大筵。分东西两院,东院请男,西院请女。

    因夏氏林氏提前递了消息过来说有事相商,苏妙真便是最早到的女眷之一,辰末时分就在指挥使府的二门落了轿。

    先在前堂吃过茶见过礼,卫老太君便吩咐林氏先在外头张罗着,拉着苏妙真的手进到了后头花厅里说话。卫老太君和夏氏拐弯抹角了许久,苏妙真才听出她们的用意原来是想要让她做个媒人,说服苏问弦娶了卫照玉,好让赵盼藕日后有个依靠。

    苏妙真大为震惊,心中不住嘀咕,想怎么会有人愿意让自家的女儿出去做妾,哪怕是庶女说出去也不好听。

    却不知一来,卫老太君只有赵夫人一个尚在人世的女儿。二来,卫照玉的生母进门后曾有一段专房专宠相当风光的日子,让夏氏和卫老太君极是厌恶卫照玉的生母和卫照玉。三来,在卫老太君看来,宣大总督府和成山伯府眼看着越来越兴盛尊贵,苏问弦更是前途大好,就算把卫照玉嫁过去做妾,也不算亏待了她。

    苏妙真哪里晓得背后还有那样许多弯弯绕绕,只是心里犯难。她本以为赵家的打算是让她帮着把赵盼藕接到苏问弦身边去,也已经在苏问弦跟前敲边鼓了许多次。却再料不到赵家是想要从亲戚中挑出一个女子,送给苏问弦做贵妾,好变相保护赵盼藕的地位和未来。

    其实苏妙真对内向安静的卫照玉颇有几分好感,但正因着有好感,她才不愿看这姑娘做妾,更不要说苏问弦也不一定能喜欢太过寡言的卫照玉。且按赵家和卫家的想法来看,日后卫照玉若生了孩子,肯定得交给赵盼藕抚养,如此太过委屈了卫照玉。便不好应下,推脱了两句。

    但卫老太君和夏氏再三拜托,夏氏更直接道:“不说玉姐儿和我那外甥女是表姐妹,过去了屋子一关,可就不分大小,只算姐妹。再说了,谁不知道问弦世侄平步青云,这还没到而立之年就已然是从四品运同了,再往后升可不就是一方督抚或六部主官?哪里就委屈了玉姐儿。”

    苏妙真见她们卯足了劲要说服自己,也没法当场拒绝。就嘴上应下会和苏问弦一提,心中却决定只劝苏问弦再给赵盼藕一次机会,绝不保这个媒。

    卫老太君和夏氏见她答应,都喜不自胜,拉着苏妙真在花厅里头说了会儿话,还想让苏妙真再相看相看卫照玉,便差人将府里四个姑娘都请了出来。

    因有夏氏卫老太君看着,她便只能装模作样地拉了卫照玉在身边,和她说了半日的话,其他姑娘再没顾得上。

    而许是卫若琼是唯一的嫡女,到哪里都是被奉承的焦点,见厅内人都没怎么注意她,脸色就不太好。把苏妙真盯了半日,突地冷下了脸,更是兀自告退,赌气地朝苏妙真敷衍一福,便径行离开。

    夏氏和卫老太君挂不住脸,似当即便要差人把她叫回来,苏妙真忙转移话题笑道:“听外头吹打迎接的鼓乐声,想来其他府上的女们也都来了,说不得是知府夫人——咱们也该去仪门处迎接一番。”夏氏就让丫鬟们过来引路。

    前堂来的人果然是张氏,又有一番寒暄问候,自不用提。

    因刚到巳中时分,不到开宴的时候,其他各府的夫人也没到几个,而张氏又有几分三姑六婆的脾性,不住地对苏妙真旁敲侧击,欲要打听她对端午一事的看法。

    苏妙真不耐烦回答,笑着扯了几句,便推说赏景,由着指挥使府里的丫鬟引着,在花园里逛了逛,顺着柳堤流水一路往东而去。

    出乎苏妙真意料的是,指挥使府可比她想象中要华丽精致得多。亭台楼榭绵延不绝、雕梁画栋,各处的陈设器物也多半是上好的古董,就连一些小过厅里悬挂的书画,都出自名人之手。

    只让苏妙真格外惊奇,不意卫指挥使府如此阔气,比金陵京城等地方的各大豪族也毫不逊色。

    但她稍稍一想,也明白过来。武官世袭下,各地卫所的屯田制度早已败坏。侵占屯田,私用军士的卫所长官数不胜数。更有剥削行伍,卖放军役的,一来二去不知从中捞了多少银子走。苏州又格外繁华富庶,卫府世代在此袭替指挥使一职,百年下来,家底可想而知。

    思及此处,苏妙真默默叹息了会儿。正埋头走着,突地,拐弯处白玉石拱桥处下来一女子,怯声怯气地喊了一句:“嫂嫂……”

    或是因为今日乃卫老太君的寿辰,陈玫打扮得不同于端午所见朴素,穿了一身金线滚边石榴红比甲,藕荷色方领夏衫,蜜合色马面长裙,鹅蛋脸上虽有两分病气,但扑了点胭脂,看着仍是玫瑰花般俏丽可人。苏妙真立在原地问道:“妹妹的身子可大好了?”

    陈玫急急点头,但还没说话又弯下腰,咳了几声。苏妙真上前刚抽出帕子,陈玫已然起身,伸手来拉苏妙真的手,然而还没触到,陈玫又像是触电般收了回去。

    低下头看着脚尖道:“我,我给嫂嫂添麻烦了!其实,其实我没想过嫁给长清哥哥,长清哥哥那样的人,只有余容姐姐和嫂嫂才配得上!是我太贪玩落了水,才让——”

    陈玫猛地抬头,望向苏妙真,道:“但长清哥哥并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我也没想过让长清哥哥喜欢我——他救我更也只是一时情急,昨日长清哥哥虽要走了我的庚帖去,但我猜测,他不过是在遵守礼数罢了,顶多也就是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

    听得“姐姐”“庚帖”数词,苏妙真将目光从满塘荷叶上收了回来,看向眼泪花花滔滔不绝的陈玫,不由一怔。

    初五当天苏妙真在卫指挥使府处碰到了顾长清,就心里有几分猜测他是为了探望陈玫。但可能她也在,顾长清不便进去,只是陪她马车里说话,连带着苏妙真也没能把小红马的的事向赵越北问个清楚。而等苏问弦出来,三人就一同出城,回官署了。

    晚间苏妙真亲自下厨,置备了端午席面,三人吃毕。苏妙真又去给小红马喂了草料,给毛球小黑各洗了个澡,忙了一通下来,但觉疲惫,便匆匆回房睡了,并没能问到顾长清的想法和打算。

    而初六乃宁祯扬生辰,顾长清苏问弦又在吴王府盘桓消遣了一夜,她与文婉玉在后头早早歇了,更没时间和顾长清说话。

    直到初七晚上,苏妙真自己也去沐浴。等她沐浴完毕从隔间出来,正让黄莺帮着侍弄,顾长清却接过了柔软的松江布,悄无声息地站到她身后,一面替她擦着头发,一面与她说着话。

    两人先是谈及了文婉玉这一胎被诊出来是男,又说起了陈宣似要在上任前娶妻,因说起了姻缘,再提起了赵越北违抗贵妃心意不肯娶贵妃侄女一事,直到最后,顾长清冷不丁问道:“妙真,你介意那件事么?”

    他虽不明说,但苏妙真也知道是哪件事。

    她瞅了眼晃荡的帘幕,看向铜镜映出的娇艳面容,记起当初在茶铺雅间里,她乱描画出的丑陋眉眼。

    她默默在心里念了遍三纲五常,又在脑海里过了通三从四德,摇头道:“我明白你是救人心切,哪里会生气,只是夫君,你既然在众目睽睽下救了陈玫姑娘,陈玫姑娘的名节可就——咱们是不是得拿个章程出来,尽早把事情解决了?”

    顾长清动作一顿:“你是想让我娶她?你不吃醋么?”

    苏妙真扭头看他一眼,道:“这和吃醋不吃醋有甚么关联?陈玫姑娘的名节为大,我也想不到别的法子,况且,纵我不愿意,难道你就能不娶她么?那么多人看见了,你不娶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歪了头,开句玩笑道:“嗯——其实要是能不多个妹妹进来,那是最好!官署后院其实没法住太多人呐——我的嫁妆都还不够放一半的呢……”

    话音刚落,宁祯扬的讽刺和苏问弦的告诫都在她耳边响起。苏妙真便忙补充了一句:“夫君,我的确不是拈酸吃醋的人,你无须顾忌我的想法,一切听凭你做主——何况你也二十六了却仍是膝下无子,我实在愧疚的慌……”

    因觉得气氛有点凝重,苏妙真打趣了他一句:“好啦,你也不必在我跟前献殷勤了,我不生气。其实话说回来。你若真的不在乎陈玫姑娘,何必第一个冲下去救人呢?我这个做娘子的还是有几分眼——”

    顾长清却打断道:“我半点不喜欢陈玫,救她也只是是因为陈芍。”然而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愣在原地。

    苏妙真极少听他提起陈芍,也有些发慌,便笑道:“不管是为了谁,总之你下去了。况且单单为了陈姑娘,你也该救陈玫,到底那是你的前未婚妻,虽然阴差阳错没能成婚,更阴阳两隔——但你们感情不错——我都能理解的……”

    顾长清突然面色一沉,似为她这话而不悦、苏妙真欲要解释自己并不是讽刺他二人婚前有所来往,但顾长清深深看她一眼,替她擦干头发,说句他知道了,便掀帘离开,直接去到外书房……

    原来他已经要了庚帖去。也对,按他的性格,是不愿意对不起任何一个人的,更不要说,陈玫是陈芍的妹妹。

    苏妙真瞅着随风摇摆的荷叶,出神。

    “我歆慕嫂嫂的人品心性,日后等离娘进了顾府,一定样样听嫂嫂教导——总之,嫂嫂你别介意,也别记恨离娘,更别为了这事跟长清哥哥争吵生气……”

    陈玫的哭腔忽然加大,苏妙真被蓦地惊醒。

    见陈玫已经潸然泪下,她忙笑道:“怎么会,我并没有记恨妹妹,更没有与夫君争吵生气……反正事已至此,不是你我所能改变……慢慢来吧,总之不会让你失掉名声体面……”

    黄莺翠柳蓝湘三人心急如焚地瞅着汉白玉石拱桥处的情形,黄莺的性子比绿意还急还爆,当下就欲要上前偷听再痛骂,亏得翠柳蓝湘紧紧拉住。

    黄莺恨恨道:“大前天咱们可都在场,后来在吴王府里世子妃娘娘的那番话,我听了更觉着很有道理,这陈玫肯定不安好心想嫁咱们姑爷,依我说,我们很该上前教训教训她。”

    翠柳忙指了指坐在不远处假山下探头探脑的卫家丫鬟卯月,道:“你这一教训,让外人看见,岂能不学舌?咱们姑娘可不得被人骂母夜叉!更不要说姑爷会怎么想了,趁早熄了这个念头?再者我看咱们姑娘也没太在意,也是,一个区区的陈玫,哪里配和咱爸姑娘争,咱们姑娘又哪里会把她放在眼里。”

    黄莺这才住了脚,点头道:“昨晚上是我负责,我服侍姑娘时,见姑娘与姑爷说话间半点不带醋意,更没提起陈玫。后来送茶进去我就悄悄在外间听了两句,姑爷还问姑娘有没有生气了的,但姑娘只是笑,还说‘至于后面该如何办,她全凭姑爷做主’,再后来,也没敢多听……”

    黄莺疑惑地瞅蓝湘一眼,问:“你打小服侍姑娘,姑娘向来都是被宠着长大的,怎么肯受这种委屈,蓝湘你说,姑娘到底怎么想的?太让人不理解了。”

    蓝湘听了,因不住摇头,心说当年顾寅透露出来陈芍的事后,姑娘不但不恼,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更托苏问弦去买了三个金陵女子回来准备着。

    想来仍是如她和绿意私下讨论过的一样,姑娘自幼被宠爱惯了,养成了个烂漫懈怠的性儿不说,又遇到周姨娘难产之事,就更在男女情爱上不开窍了。

    可若真如世子妃所言,那不提前防备,是不成的。

    蓝湘不免有些发愁,叹气道:“我哪里拿得准姑娘的想法——说也奇怪,姑娘那样惫懒,偏对姑爷好得不行,瞧着竟似有几分愧疚在里头——只怕哪里亏待了姑爷!处处都替姑爷考虑着,唯恐让姑爷过得不舒坦——这么看来,她不会拦着姑爷纳妾,更也不会想要对付陈玫……”

    蓝湘正想和黄莺翠柳商下对策,忽见得苏妙真与陈玫说完话。陈玫转身走开。但没走两步又折回来,更依依不舍地抹了抹泪,再抓住苏妙真的手晃几晃,这才过桥离去。

    等到陈玫的身影消失在对岸某一楼阁里,三人忙拥到苏妙真跟前,打听陈玫说了些什么,以及苏妙真有没有难受。

    苏妙真送走陈玫后,本在认真琢磨怎么彻底解决卫照玉的事,忽被她几人挤到中间,不免一惊。

    又被她几人关切地问东问西,更是心中一暖,连带着心底的那股郁郁之气也散了许多。

    随后见蓝湘几人情急焦躁到跳脚,更被逗得直笑。

    她故意蹙眉摇扇,遣退卫家跟来的名为卯月的丫鬟,借口散心,行到某一转角处的危耸假山旁,故意唉声叹气起来,直把黄莺她们急得直打转。

    还是因见得黄莺撸起了袖子,跑回去找陈玫算账,她才装不下去,忙转身把人喊了回来,夸口道:“别急别急,是我占了上风,教她不少妻妾尊卑的规矩——摆足了正妻的架子,拿够了大妇的排场!她在我跟前乖顺得跟见了老鼠的毛球一样!我说一她不敢说二,我说东她不会往西,总之我威风着呢,放心放心!”

    黄莺三人起先还信以为真地松口气,然而越听越觉出不对,蓝湘第一个叹道:“姑娘在奴婢跟前吹什么牛皮,日后奴婢倒要看姑娘能不能如今日所言心狠起来,真个拿出大妇的手段——别又成了任人欺负的软脚虾!”

    苏妙真拨弄拨弄垂柳,被损得满面通红,道:“你们可别小瞧我,有句话还叫最毒妇人心,我怎么就狠不起来了……”

    正说着,却听得背后有男人出声低笑,苏妙真一惊,回首稍稍一看,只把她惊得急急后退,原来拐角处竟走出两个男人的身形,想来是卫指挥使府里的公子少爷们。

    然而她没退两步,却被一男声缓慢叫停道:“弟妹——留步。”苏妙真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原来正是陈宣赵越北二人,她心中奇异,不解他二人怎么能进内宅后院。

    不及深思,还是依礼屈膝,道了个万福。

    陈宣似注意到她的怀疑,道:“我是来给舍妹送她常年服用的养身丸,顺便探探舍妹的病情,早起听人说昨晚发热了一夜,我做兄长的放心不下,但又不好擅入内院,便与鹰飞一同前来。”

    苏妙真见得他二人身后跟了四个奴婢,知他所言不虚。陈宣陈玫来吴郡是借住在卫指挥使府上,故而陈玫才会在落水后直接被送入了卫家。

    因方才说大话讲自己能压制住陈玫,此刻苏妙真便不免大感窘迫,心想这倒好,刚一起小小的坏念头就被人家哥哥听了个正着,果然是霉运当头。

    便咳嗽两声,想要借口离开,然而却听得赵越北开口道:“顾夫人,前日你所言小红马不愿喝水,这两日我便让赵六前去看看情况,照顾一二,不知顾夫人可方便?”

    自从见识了小红马的神骏后,苏妙真对小红马的爱惜更上一层楼,生怕它有个头疼脑热,当下就展颜一笑,急忙道谢:“怎么会不方便,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的,实在有劳赵大人了。”

    因忽地记起赵盼藕和卫照玉,苏妙真下意识道:“对了赵大人,关于嫂嫂和卫家五姑娘——”因看到陈宣和他身后的那些奴婢,苏妙真不由地犹豫咽声,正欲扯个别的话题转开。

    却见陈宣极识眼色地后退七步,朝她微微一笑,更抬手示意,让他二人带入的丫鬟便也退到远处……

    苏妙真用纨扇拂开堤岸处的如烟垂柳。转身,开门见山对赵越北道:“敢问赵大人,给我哥哥纳妾的主意,真是赵总督与赵夫人的意思么?”

    赵越北的目光扫过被她持握住的小叶紫檀蝶扑瑞香缂丝纨扇,又瞥向盛开于湖面田田莲叶下游动的锦鲤,道:“是。”

    听出她语气中的质疑与不喜,赵越北上前一步,问道:“可那是因为母亲忧心诚瑾再不肯与盼藕和好,才出此下策——”

    没及说完,他看见苏妙真下意识地拿纨扇挡了挡,似不愿他走近一点半点,便又迅速而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平声道:“姑——顾夫人可是觉得,这里面有甚么不当之处?”

    苏妙真看赵越北一眼,见他立定在五步开外,紧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看也不曾看她,不由暗暗点头。心道自打他失了表妹,又差点在镜湖被人缠上,赵越北可就越发谨慎,生怕犯了嫌疑,哪里还像是曾和那柳姑娘花前月下私定终生的男子?着实好笑可叹。

    见他如此,苏妙真只觉舒适称心。南苑那回她被吓得不轻,更十年怕井绳起来。生怕与异性走近后招来疑问或惹出风波。赵越北能主动而积极地避嫌,倒是极好。但其实就算赵越北不避嫌,苏妙真也不至于扭头走人——到底这人还算正派,心里更也,更也有个白月光、朱砂痣……

    苏妙真出神片刻,答道:“卫五姑娘怎么说也是卫府的女孩儿,焉能与人做妾?太屈就那姑娘了,再者,我哥哥未必能喜欢她,别到时候赔了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进去,还不顶用。”

    何况苏妙真悄悄看着,卫照玉今日在她跟前话语越发少了,安静寡言不说,甚至在苏妙真与夏氏打机锋提及“亲事”“好女儿”几句话时,面色更白到透明。

    苏妙真便疑心她或许听到了风声,心中不愿。其实想想也就明白了,

    正经大家出身的姑娘哪有肯屈身做妾的,当初柳娉娉还只是一个没落官宦家的女孩儿,更倾慕赵越北,尚且不肯,何况从没见过苏问弦的卫照玉呢?

    这也是她没法认定陈玫早有谋划的缘故之一。

    赵越北道:“顾夫人如何肯定诚瑾不会喜欢卫五表妹?卫五表妹生得娇美秾艳,该合他的心意喜好才是。”

    苏妙真道:“哥哥这几年全心扑在公事上,并不怎么近女色,去年在京城。五月中,大伯曾给他买了几个不错的女子,被他一概拒绝了,今年在扬州母亲要给他纳妾,他依旧如此。”

    顿了顿,道:“我瞧着哥哥是想寻个心意相通的,恐怕不会轻易将就。不过有个好消息,哥哥在接嫂嫂去扬州一事上已经松了点口,我再缠着他多劝劝就好了,是了,扬州漕私那会儿他答应会实现我一个愿望,我还没用上——”

    苏妙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岔过去道:“总之,我有法子劝动哥哥——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搭上卫五姑娘的终身幸福了,不如让卫家姑娘风风光光嫁到合适人家当正房奶奶,这样既保住卫家的体面,也不耽误嫂嫂的事,更能积一桩德——赵大人素来守正,更也吃了姻缘不如意的亏,那何不将心比心替卫五姑娘想想,赵大人以为呢?”

    赵越北见她言语里分明不熟悉卫照玉,但句句是在替卫照玉考虑着想,只觉惊异,紧接着又是一种钦敬佩服。

    他知道应该按着母亲的吩咐行事,做到万无一失,但仍点头道:“顾夫人的金玉良言让人醍醐灌顶——是鹰飞太过狭隘。”

    见她被恭维得莞尔一笑,好似名花欲绽,春月破云,更偏脸问了句:“赵大人真这么想?还是在说场面话呢?”赵越北不由一怔,握了握拳方定神坚志,认真道:“全出肺腑。”

    继而,他保证道:“等今日寿宴结束,我便去和舅母等人分说情形,给卫五表妹另一个出路……”

    苏妙真这边和赵越北商量着正事儿,却不防被悄悄走来的卫若琼看个正着。

    原来卯月本是卫若琼院子里的贴身丫鬟,因寿宴要用的人多,才调配出来。被苏妙真遣退后乐得轻松便离开了,但走到半路没摸到身上荷包,便反身抄近路回来取,却刚好撞见陈宣赵越北从拐角走出,与苏妙真互相道礼的场面。因记起那些流言蜚语,卯月撒着步子就从小路跑回去找到卫若琼。

    卫若琼一听苏妙真和陈宣赵越北遇上了,立即寻来西院花园。

    卫若琼这些年也见过赵越北几次,虽然少,但足以让她对这个表兄产生好感——毕竟各地卫所子弟都不太成器——卫若琼的哥哥,也就是林氏的夫君便是典型的例子。

    赵越北文武双全又相貌堂堂,看在卫若琼眼里如何不喜,便暗暗盼着着他此番前来还为议婚。但这等小女儿情思她从未告知过任何人,只让几个亲近婢女晓得了点。

    但赵越北一来吴郡,她私下又听说了些风言风语,只说赵越北跟顾主事之妻曾有婚约,而顾主事之妻生得绝好,赵越北许久不婚,或许是有了“曾经沧海难为水”之想。卫若琼自然不服气,心想自己不过豆蔻年华,岂不强过已为人妇的黄脸婆?

    五月初五特特打扮了一番去见传说中的顾家夫人,但一上船,她就心中一震,觉得传言怕有几分真实。便格外不悦起来,听顾家夫人对苏州城里各府女眷讲完养护打扮的办法,也就不愿多留,一听放标,立马去了船头。

    期间和陈玫说了几句话后,因听陈玫满口都在夸这顾家夫人,卫若琼憋气,便干脆走到一边,拿不小心撞到自己的卫照玉煞性子,将卫照玉狠骂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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