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邓一新几乎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重回妇产科,但这件事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向邵思音交代了,邵思音一直希望他当医生。邓一新决定立刻把这件事告诉邵思音,可当他拿起电话拨打邵思音的号码时,电话依然没人接,发过去的短信也没人回。
这可有点奇怪了。邓一新坐在座位上前思后想,难道邵思音又生自己的气了?应该不会呀!他没惹邵思音,这两天又是上电视又是上报纸的,就连医院里的人都对他另眼相看,邵思音没理由生气。何况香檀山之行是邵思音主动约他的,那天就爽了约,现在还不接电话是什么情况?
自从在香檀山门口短暂通话之后邓一新还没和邵思音联系过。中午休息时,他在食堂草草吃了几口饭就离开医院直奔警队。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要亲自来找邵思音问问情况。但他只见到了赖琦和汪博凯,因为邵思音根本没来上班,她请假了。
“邓大夫,你现在是名人了!”赖琦嬉笑道。
“就是,还不请兄弟们吃一顿好的!”汪博凯敲起竹杠。
邓一新没心情和他们闲扯,焦急地问道:“邵思音为什么请假了?”
“她家里好像有事,上周五晚上她就回老家了!”赖琦说道。
“啊?”邓一新诧异地看着赖琦,“她不是星期六还出任务了吗?”
“出什么任务啊?周末这两天都没有紧急任务,再说她都请假了,有任务肯定也不会找她啊!”赖琦笑着说。
邓一新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他要问个清楚明白。在他的追问下,汪博凯说:“星期五晚上她在我们宿舍聊天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她说家里有事,立刻就走了,还让我们帮她请假来着。”
赖琦又道:“可是星期一她来队里了,问我和汪博凯能不能借她些钱,后来没呆多一会儿又走了。”
“她要借多少钱?”
“她没说要多少,就问我们能借她多少。”汪博凯道。
“你们怎么答复的?”
“我说我能借她三万。”赖琦说完看了看汪博凯,“汪博凯说能借两万。”
“那你们借钱给她了吗?”
“没有,我们说完,看她好像又没有想借的意思了,后来她就走了。”汪博凯答道。
听到这里邓一新肯定邵思音就是出事了,要不然不会突然找他们借钱,而且出的还不是小事。
邓一新急切地问道:“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借钱?”
“我们问了,可她没说。她还找了孔兰,警队里几个比较熟的人好像她都问了,可最后一分钱也没借又走了,我们也觉得奇怪呢!”汪博凯道。
“她说没说去哪儿了?”
赖琦晃着一脸肥肉的大脑袋:“没说。昨天她什么时候从队里离开的我们都不知道,悄无声息的就走了。今天没再过来。”
邓一新搓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邵思音究竟出了什么事,又和赖琦汪博凯讨论了一会儿也没讨论出结果。
邵思音的家庭和赖琦汪博凯差不多,都是小县城里的普通人家,除了父母双亲之外,听说她还有个妹妹。这样的家庭平常日子还算过得去,可抗风险能力不强,要是遇到了什么大坎儿可就难了。
回到医院里,邓一新仍然放心不下邵思音,他发了一条言辞恳切的短信:“听说你家里出了事,现在处理得怎么样了?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告诉我。赖琦、汪博凯和我都很担心你,盼回复。”
发完这条短信,邓一新一直盼着能收到邵思音的回复,手机只要一响他就像发神经一样赶紧拿起来看,引得坐在对面的孟婷婷奇怪地看着他,问他出了什么事。邓一新将邵思音失去联系的事情告诉了孟婷婷。
“你担心了?”孟婷婷说完看了看邓一新,此时他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那就是对一个爱人的关心担心和焦虑。“你喜欢她?”孟婷婷问。
没想到一下子被孟婷婷看穿了,邓一新羞赧地点点头,但这件事毕竟八字还没一撇,他想了想又解释道:“不过喜欢她的人有很多……”
“她是个好女孩儿,长得又漂亮。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的。加油吧!”孟婷婷像个知心姐姐似的说道,“她也有我的手机号,如果她和我联系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和孟婷婷聊了几句,邓一新心中的担忧稍有排解,可他发出的短信仍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
除了邵思音的下落,邓一新还有一件需要担心的事,那就是他又要当医生了!虽然不做手术,但门诊还是要看,照猫画虎也要画出样子。正好这天下午,孟婷婷看产科门诊,冯月也没给他安排具体工作,他就揣着手机来到孟婷婷的诊室,美其名曰帮忙,实际上是要偷师。孟婷婷并不介意邓一新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她的诊室凑热闹,只是很多患者见到男医生在场面露羞涩,甚至有个孕妇直接说让他出去才能让孟婷婷检查,被孟婷婷劝导了一番才悻悻接受有个男人在场,搞得邓一新颇尴尬。
虽然时有尴尬,不过一个下午孟婷婷看了五十多个号,遇到形形色色的病人,邓一新学到了很多东西:常规的孕检当中如何给孕妇测量血压、宫高、腹围和触诊,如何用胎心仪听胎心,怎么开各种生化检验的单子,怎么给孕妇建档,如何确定有没有怀孕,是不是宫外孕,如何推算预产期等等。邓一新聪敏机智,记忆里过人,仅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就觉得只要不是疑难杂症,他都可以应付了。
这天晚上他又给自己进行了恶补,关在房间里啃书本,可即便邓一新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个晚上也看不完厚厚的一本《妇产科学》。第二天,这个冒牌大夫带着对妇产科的一知半解上阵了。
二零零一年,在那个还不太注重患者隐私的年代,一间诊室里通常会有多名医生。这天,邓一新和孟婷婷就被安排在同一间诊室里出产科门诊。前面几个患者都是常规产前检查,邓一新应付的过来,他学着孟婷婷昨天的样子给孕妇测量血压、宫高、腹围,听胎心,开b超检查单及各种化验单,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看完好几个孕妇之后,邓一新心中得意,觉得医生也没什么不好当的嘛!他精神抖擞地叫着下一个病人,可这病人有点不一样,一进来就满面愁容,告诉他她在其他医院被诊断为子痫前期,想来人民医院再查一下。邓一新一听就感觉头嗡的一下大了,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荡然无存。
他穿越过来之后在手术室接触的第一个病例就是早发型子痫前期,属于子痫前期的一种。他已经不像那时对这种病一无所知了,相反,他知道这是一种相当复杂的病症,在孕妇里面不但发病率高而且至今病因不明。昨晚在家看书的时候他也看到这种病了,篇幅很长,看得他云山雾罩的,没想到现实中这么快就来了一个。
普通病例他应付应付还行,高危病例可不敢耽误了人家。邓一新实在没有信心给这位子痫前期的孕妇看病,这怎么办?他假惺惺地拿过病人带来的病历本,抓耳挠腮地看了看,做这些小动作就是想给自己争取点时间思考一下,在发现根本看不懂病历本上写的内容之后,他决定了,还用老方法,三十六计走为上,看不了就躲。
他小声对对面的孟婷婷说道:“孟大夫,我有点内急,这个病人你帮我看一下。”
孟婷婷不在意多看几个病人,爽快地点头答应。邓一新这才放了心,这个烫手山芋算是送出去了。和病人也交代完,他就钻进厕所待着,估摸着孟婷婷看完那个病例了再出来。
就这样,但凡遇到产科疑难杂症,他就找借口躲,一天内急了很多次。孟婷婷什么都没说,可就连分诊台的小护士都看出来了,这位邓大夫大概有跑肚拉稀的毛病,要不然就是肾虚或者尿路感染导致尿频尿急尿不尽……
邓一新每天都看门诊,可孟婷婷并不是,在他正式上岗的第二天,同诊室的医生就换成了莫晓晴,第三天又换成计萍。虽然每天晚上邓一新都在家里看医书,但医学是复杂的,临床经验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弥补上的,看的书越多他反而觉得自己懂得东西越少,胆子也越小,所以他内急的毛病还在持续着。
一个两个病人推给其他医生看还说得过去,多了,总归会引起别人的不满和议论。邓一新看得出来,所以他又找了另外一种托词,碰到疑难杂症,他会以对病人负责为借口,给他们退掉号,并帮他们转成专家号。可这种操作多了也是奇怪的,还没过几天,妇产科里关于邓一新的议论就悄悄蔓延开。他不想当医生就是想避开这种尴尬,可千躲万躲还是躲不开,没办法,他只能厚着脸皮装作不知道。
邵思音和邓一新的香檀山之约过去一个多星期了,邓一新天天都要去警队门口转悠几趟,赖琦和汪博凯说邵思音一直没回来上班,也没有任何消息。在此期间,邓一新给邵思音打过很多电话,发过很多短信,可她的手机总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发短信过去也没有回复。
广江市里邵思音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邓一新都找过了,包括学校,但宋教授说邵思音最近没来上法医进修课,也没请假,不知道她的下落。
邓一新心急如焚。时间越久他脑海里浮现的坏念头就越多,敲诈、绑架、凶杀、甚至先奸后杀……邵思音细嫩雪白的皮肤被明晃晃的刀子扎进去,鲜红的滚烫的血从皮肉的破洞里喷涌而出……邓一新从这种可怕的梦里惊醒,暗无边际的黑夜让他茫然和恐惧,要花很久他才能相信他做了一个梦,并不是真的,邵思音也许还没事。可无论他怎么安慰自己,都再也无法入睡,就那样呆呆地躺着直到天慢慢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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