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一新一直背着邵思音,走到大路上也没放下来,直到拦下一辆出租车,才把邵思音直接放进车里。按邵思音说的地点,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一片别墅区门口。
四个人走下车,邓一新朝他们三个挥手道:“你们进去吧,我就不去了。”对,他是个男人,如果总是和一个有夫之妇走得很近,难免会有麻烦,即便他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也是人言可畏。然后他又嘱咐邵思音道:“回家赶紧吃点药,早点睡觉!要是吃了药还不好就到医院去看看!”
“好。”邵思音感激地答道,依依不舍地看了看邓一新然后转回身去。
“……和蓝非好好的!”邓一新看着邵思音的背影喊道。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有点没想到最后的临别赠言竟然是这句。
邓一新挥着手目送邵思音和孟婷婷、邵思文一起走进小区。孟婷婷把两个人送到家门口,蓝非热情地把姐妹两人迎进去,还邀请孟婷婷也进去坐坐。孟婷婷明白这只是客套之词,委婉拒绝了。看两个人都回到家里,孟婷婷又走了出来。
小区门口,出租车还停在那里,排烟管突突冒着尾气。孟婷婷拉开车门坐进来,只见邓一新独自坐在车里,呆呆看着窗外发愣。
车开起来,两个人都沉默着,直到车拐了好几个弯,孟婷婷说道:“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吧,说出来能好受点。”
邓一新轻轻叹了一口气,挤出一脸笑容,不是勉强的,但好像也带着缺憾:“没什么不痛快。我说的是真心话,只要她和蓝非好好的,我就高兴。只希望她过得幸福。”
“你能这么想太好了……我替邵思音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哎,可别这么说,这年头好人经常没好报。我就是个混日子的人,吃饱了混天黑。”
孟婷婷轻轻摇头,对他的这句话并不认同。
邓一新也没反驳,道:“待会儿先送你回家,我再回宿舍。”
“回什么宿舍?你不回家吗?”
“……跟我爸闹点别扭,我最近先不回家住了。”
“出什么事了,至于这样吗?”
邓一新尴尬地笑笑:“有件事还没告诉你,前些天,就是我喝醉的第二天,蓝非的前妻带着人去邵思音宿舍闹,还要打她,我们几个就和他们打起来了,被拘了五天……”
孟婷婷的世界是单纯的,打架这种事情在她听来就像天方夜谭,她睁大了眼睛露出吃惊的神色。
邓一新误解了,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人渣,是个败类?我爸就是这么说的。”
孟婷婷笑了,解释着:“怎么会?为了朋友和别人打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你在我眼中一直是个正直、勇敢、善良的人。”
突然被人这么夸邓一新有点不适应,贱笑道:“怎么到你嘴里都成优点了?把我夸上天我会飘飘然的。”
“哈哈哈!”孟婷婷捂着嘴笑起来,邓一新也笑了。
孟婷婷在自家小区外面下车之后,看着这辆车调转方向开走了。车上的这个男人,在一些人眼里是正直勇敢善良的,在另一些人眼里是人渣是败类。经历了一场婚礼,孟婷婷好像又对他多了一层认识。
车停在警队单身宿舍楼下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邓一新付了车费一瘸一拐光着脚从车上走下来,样子实在有些狼狈。
他走上楼梯,推开赖琦和汪博凯的宿舍门,一屁股坐在床上。屋里两个损友一看邓一新回来了,又开始拿他开心,一唱一和好像说相声似的。
汪博凯说:“你可算回来了!哟!英雄救美怎么把鞋都弄没了?”
赖琦接茬了:“不但鞋没了,脚还破了,都流血了!”
可不是吗,邓一新坐在床边脱袜子,右脚上一个硬币大小的泡破了,磨得皮开肉绽,血和袜子都粘到了一起。
“不过心里是甜的啊!”汪博凯奸笑着补充道。
“对啊,拉拉小手,邵思音,我非你不娶!”赖琦做出一个亲嘴的动作。
回敬他俩的是一个恶狠狠的“滚”字,邓一新还把脱下来的脏袜子朝他俩扔过去,竖起中指:“你们俩再贫,我跟你们急啊!”
“不闹了不闹了!到底怎么着了?邵思音现在去哪了?”赖琦问道。
“她回家了,就是蓝非那儿。刚给她送回去的。”
赖琦和汪博凯互相看看,没吃到什么瓜让他俩心有不甘。
汪博凯又问道:“今天闹腾这么热闹就算完了?”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着?今天也不是蓝非闹的,是那个小王八蛋。”邓一新答道。
邓一新说完,汪博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对赖琦说道:“你看,我打赌打赢了,我跟你说过,这事情最后就是不了了之,你还不信!一边是儿子一边是老婆,你说怎么办?儿子能不要吗?不可能吧?除非邵思音和蓝非就此不过了,离!”
邓一新吼着:“我说你们都琢磨什么呢?人家刚结婚就盼着人家离?”
“是啊,我也说不可能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邵思音为什么和蓝非结婚。那可是一百万呢!”汪博凯说。
“哎呀,那邵思音可就吃一个大哑巴亏了!”赖琦说。
“那你觉着还能怎么着啊?行了,都洗洗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汪博凯说。
洗洗涮涮然后关了灯躺在床上,邓一新还在琢磨汪博凯和赖琦的话,是啊,整件事情,最终吃亏的好像只有邵思音了,也不知道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夜深了,邓一新心里空落落的,他曾经觉得已经把邵思音放下了,一切都过去了。可当看到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心中是那样愤怒。看她难过,他更难过。但他又真心希望邵思音能和蓝非好好过日子。他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爱情?亲情?友情?
邓一新自己也想不明白,不知道躺了多久,所有事情拧成一团混沌,他睡着了……
在蓝非的家里,蓝非这一天心里也不痛快,一场欢欢喜喜的婚礼变成一出闹剧草草收场,还是被自己儿子搅和的,让他的心情更加难以言表。
晚上,看到邵思音这次不但穿着男人衣服还穿着男人的鞋回家,蓝非耷拉着脸,面有愠色,不用问都知道又是那个邓一新,让他不得不想起他儿子说的那句话,觉得头顶发绿。不过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婚礼上给了邵思音那么大的难堪,他忍住了,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蓝非虽然没说什么,可邵思音和邵思文刚进家门,就感受到一种不友善的气氛,因为屋子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关门声,仿佛震得整间屋子都在晃。
蓝非指指屋里,解释道:“是浩浩……我已经教育过这个小崽子了,生闷气呢,别理他!”
邵思音点了点头,没说话。她这个后妈的角色是尴尬的,继子已经到了十二岁的年纪,早就有了独立的思想,而他仇视自己到如此地步是邵思音未曾料到的,这种情况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扭转的。她这个后妈对于继子,是打不得也骂不得。打了骂了更要加深这种仇视。
见邵思音面容憔悴,精神恍惚,眼睛都哭肿了,是真的伤心,蓝非又心疼起来,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嘴里絮叨着:“真是,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外面这么冷,你连手机也没拿……”
“姐夫,我姐发烧了,能不能给她找点药?”邵思文道。
“啊?怎么还发烧了?就是冻着了!我给你找药,快把衣服换了,多穿点!”
邵思文陪着邵思音走进卧室换衣服,邵思文小声说道:“我怎么觉得姐夫好像有点不高兴……还有今天的婚礼……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姐,你是不是不应该嫁给他?”
“不许乱说!”邵思音立即喝止了邵思文,停了一下又说,“今天这事情谁心里都不痛快。你姐夫对我挺好的。”
邵思文撇撇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好吧,那我就放心了。”
“我已经和他结了婚,领了证,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可你看他儿子是怎么对你的,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孩子……”
“他的亲生父母刚刚离婚,思想有些转变不过来,他又是个孩子,每个孩子在这个年纪都有些叛逆,等他长大些可能就好了,先忍忍吧。”邵思音道。
“姐,你总是什么事都替别人着想,你今天太委屈了……”
邵思音打断了邵思文:“好了!别提了。”
邵思文低下头,没再说话。屋里刚安静下来,蓝非的敲门声响起,然后他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杯子还拿着药。
“思音,赶紧把药吃了!思文,我给你收拾了一间客房,今晚你就睡这,以后有事情随时过来啊!”
“谢谢姐夫!”
蓝非把东西放下就出去了,邵思文也告辞道:“姐,我出去了,你吃了药赶紧睡吧,今天太累了。”
邵思音确实累了,不但身体累,心也累。她吃了药,药力很快发挥了作用,似乎还没和躺在身边的蓝非说几句话便沉沉睡去。
婚礼的第二天是星期一,一家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邵思音原本定了个很早的闹钟,打算给全家做一顿丰盛的早餐。可是闹钟响过,她发现自己的头很沉,喉咙像火烧一样疼,身上还是滚烫滚烫的,眼皮重得睁不开。但她不能睡了,在床上又躺了几分钟就挣扎着爬起来,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一个姐姐,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她。
洗漱完毕,邵思音来到厨房,煎鸡蛋,煎培根,烤吐司,还熬了大米粥,拌了蔬菜沙拉。都弄好之后,她又去叫醒蓝非和邵思文。蓝正浩她没敢叫,因为对她有很大抵触情绪,只能由蓝非去叫。
一家人坐在餐桌旁时,早餐都已经摆在他们面前了。
蓝非笑着说:“浩浩,你看你妈给咱们做的早餐,真丰盛啊!”
“她不是我妈!”蓝正浩大声地说。
蓝非板着脸吼道:“你这个孩子,他是我媳妇,就是你妈!”
“她才不是我妈!”蓝正浩用更大的声音犟嘴道。
邵思音不愿意看到一大早就因为这件事再起冲突,好意劝说道:“孩子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别逼他。”
邵思音的好言好语没有换来蓝正浩的理解,蓝正浩反而再次出言不逊:“就叫你小三,我妈说了你就是小三!”
蓝非立起眼睛,扬起胳膊:“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抽你!”
“是她说的,叫什么都行!”蓝正浩喊道。
蓝非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时都像块宝贝似的疼着,他哪里舍得真打,扬着胳膊在空中挥了挥做出个要打的样子罢了。邵思音的心再次冷得像冰。她低着头默默走回厨房。
餐厅里,蓝非和蓝正浩又吵成一团。邵思文坐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如坐针毡般的难受,干脆也起身来到厨房。
邵思音忍着病痛早起做的早饭几乎没有人吃,时间就在鸡飞狗跳中过去了。最后蓝非赶着蓝正浩出门上学,两人一起离开了家,家里才算恢复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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