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衣室里，邓一新穿上了自己的白大褂，别上胸牌。虽然穿戴整齐了，但是上午他先不看门诊，而是要去院里参加会议。
继自己连续两次闯进医院领导会议之后，这次他终于是安安稳稳名正言顺来参加的。不久前的事故虽然最终被证实为刑事案件，但给院方的震动很大，这次会议主要议题就是加强院内的流程管理和医疗工作者的责任意识，杜绝医疗事故的发生。
会议的最后，邓刚介绍道：“邓大夫昨天跟我提了一个建议，建议咱们医院里面安装监控摄像头，这样就能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还可以打击号贩子和偷窃等行为。具体怎么实行，我邀请了邓大夫跟大家说一说他的想法，关于要不要上马这个项目，也想听听在座各位的意见。”
邓刚说完这番话，贾连生的眼睛眨了眨。抛开个人恩怨，他对邓一新的一些想法是赞同的，就比如这个提议，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邓一新介绍了监控系统的用途，还给出了摄像头的大致价格和中控后台系统的造价。说完之后，贾连生第一个表示赞同，并且称这个系统的上马具有示范意义，可以试着向卫生局申请专项资金。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方案可行，邓一新的提议在会上顺利通过。
作为分管后勤采购等事物的副院长，邓刚令贾连生负责此事，后勤科安保科协同。
贾连生虽然负责这件事，但是邓一新给出的价格都是市面上非常低的价格，低到没有油水可捞。贾连生心中难免生出一些不满，可谁让邓一新先他一步提出这个建议了呢，这次只能这样了……
下午上班之后，邓一新又回到门诊，他知道这个下午又要在测量宫高、血压、听胎心等无聊的产科检查中度过了。
下午门诊患者并不多，四点多他就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晃着胳膊悠闲地从诊室走了出来，他朝左右看了看，似乎其他医生都还没忙完。
这天孟婷婷看妇科门诊，和邓一新不在一个诊室。她的手机已经在抽屉里震动好多次了，可她没有忙完手上的病人，顾不上接电话。
楼道里，骆薇一阵小跑慌慌张张跑到孟婷婷的诊室门口，叫道：“孟大夫，你快出来！”
“怎么了？我的号还没叫完呢！”
“哎呀，先别叫了，你妈生病了，在急诊呢，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啊！”
“啊？”孟婷婷变了脸色，从椅子上站起来，拔腿刚要走又停下了，看着桌上放着的病历本问，“那这个病人怎么办？”
“让其他医生帮你叫，我看邓大夫没事了，在楼道溜达呢，就找他吧！”
“好！”突然的变故让孟婷婷很是慌乱，顾不上想那么多。
跟骆薇来到楼道只见邓一新还真在这慢悠悠地溜达呢，骆薇急匆匆地说：“邓大夫，孟大夫的母亲病了她得赶紧去急诊，她还有一个号，你帮她看一下啊！你们找他啊！”骆薇最后还没忘了嘱咐坐在诊室门口候诊的病人，然后就带着孟婷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啊？？？”邓一新看着两人的背影惊得张开了嘴，可他来不及解释和拒绝，那两个人就已经跑远了。
他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夫，我就是下一个，该我了！”
妇科的病邓一新不会看，但到了这个时候他是有苦难言，打掉牙往肚里咽。这个女人说完就站了起来往诊室里面走，邓一新一脸不情愿可也不得不跟着走进诊室，这真是实打实的被迫营业！
邓一新和患者相对而坐，还没等他发问，女人就说道：“大夫，我就是月经不调，老毛病了，给我开点药。”
月经不调，还是老毛病，邓一新刚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个患者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来医院的目的就是开药，而他恰好知道这种病应该吃什么药，因为印象中家里以前有乌鸡白凤丸这种药，他看过说明书，就是治疗月经不调的。长大之后他懂事了，回想起来才觉得这个药是母亲生前吃过的。
“哦……行，那就给你开点乌鸡白凤丸吧！”
“好！”患者没有异议点头称是。
患者拿着邓一新开的处方离开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让他给混过去了。就在他觉得没事了的时候，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病历本，里面却没夹着挂号的小条。没有挂号的小条说明已经叫过号了，本子还在……难道是病人遗忘的？
他正在狐疑之间，从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女子好奇地看着邓一新，问道：“刚才坐在这的那个女医生呢？”
“她有点急事离开了。你怎么了？”邓一新问道。
女子一屁股坐在邓一新对面的椅子上说：“我是来做产后复查的，这是刚才那个女医生让我做b超检查的结果。那我现在找谁给我看？”
还没等邓一新回答，在同一个诊室看门诊的计萍说道：“就找他！”
女子脸上掠过几丝尴尬的表情，然后把手里的检验单递给邓一新。
邓一新不想再看了，但是人家都递到他手里了又不得不看。他拿着检查结果假模假式地看着，实际上他根本看不懂这些影像图，但是图下面有一行字显示结果正常。
“都挺正常的，没事。”邓一新又把检查单子递给她，说，“你可以走了！”
可是女子接过单子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抿了抿嘴又道：“生的时候宫颈有撕裂，刚才那个女医生跟我说等我做完b超要检查一下宫颈恢复的情况。”
女子的话把邓一新弄得尴尬死了，他哪里懂得怎么检查宫颈呢！正在犹豫应该怎么找借口推脱时，女子说：“能不能换个女大夫帮我检查？”
这可说到了邓一新心里，他回头看了看诊室里的另一个医生，计萍。
“计大夫，这个病人您帮我看一下吧，她来做产后复查的，要看看宫颈恢复的情况。”
女子的话想必计萍刚才就听到了，阴沉着脸头也没抬答道：“我这还八个号呢！”
邓一新碰了一鼻子灰，撇了撇嘴又把脸扭回来，心里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检查宫颈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弄，这可怎么办？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桌子上会剩下一个病历本。他瞥了一眼本子的封面：姓名朱俊颖，年龄25。
正想装肚子疼躲到厕所，计萍又道：“姑娘，医生不分男女，脱了裤子躺到床上让邓大夫给你检查一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计萍说完，朱俊颖坐在椅子上又迟疑了一会儿，随后站起身来，虽然不情不愿可还是走到床旁开始宽衣解带，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裤子脱掉躺了上去。
邓一新惊得赶紧低下头，用手使劲蹭着脑门，简直不敢往那边看。来妇产科当医生好几个月了，可他一直看产科门诊，虽说那次在香檀山的缆车上帮一个孕妇接了生，可他也没敢看，缆车上的电力还总是断断续续的……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邓一新心里默默叨念着。
病人都把裤子脱了，他如果还把病人撂下跑出去也太说不过去了。想起孟婷婷说的话，他是一个妇产科医生，妇科产科都要看……那就从这个病人开始吧！他在自己脑门上使劲捶了几下之后，把牙一咬把心一横，走到朱俊颖跟前。
朱俊颖麻木地躺在床上，好像等着行刑似的。邓一新的心怦怦直跳，原本温热的手此时变得冰凉了。他躬下身子看了看，真人和昨天在书上看到的图片一模一样。书上说道顶端连接着宫颈。既然刚才计萍说了要他检查道和宫颈，那就是……应该把手伸进去检查吧……
邓一新搓了搓手，咬着牙伸出食指和中指……
“这是我的工作，这是我的工作……”邓一新心里不停默念着，好让自己明白他并不是在做什么坏事。
虽然主观上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从来没有给人做过内检的邓一新手法是拙劣的。随着检查的进行，朱俊颖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的不满也在积聚。邓一新则是慌乱的，只想快点把这个检查做完。
……
……
擦手时候才猛然想起来，身为一个医生做这种内诊起码应该戴上一次性无菌手套，可他竟然紧张得忘记了。
躺在床上的朱俊颖穿好裤子下了床，脸色很不好看，有种欲哭无泪的无力感，像是刚刚被人欺负了一般。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邓一新强装一副老练的口吻道：“宫颈恢复得很好，没问题。其他地方有什么不舒服吗？”
朱俊颖低下头摇了摇，说：“没有。”
“行，那没什么事了。”
朱俊颖终于起身，恹恹离去。
看她走出诊室，看到桌子上一个病历本都没有了，邓一新乱跳的心才放回肚子里，觉得大概总算有惊无险地糊弄过去了。他可再也不想看妇科了，太可怕了……
他不知道，走出诊室的朱俊颖回过头来又看了这个诊室一眼，似乎要清清楚楚把它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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