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正殿喧闹声逐渐平息,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外门弟子身上。
外门弟子生得周正圆润的一张脸,看上去朴实无华,并没有任何特点, 他面孔苍白, 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和精神折磨, 嘴唇无法抑地的颤抖着:“师尊、长老、宗主我知晓错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吧……”
说着, 他竟然跪在地上砰砰开始磕头。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都不明白这外门弟子在闹什么幺蛾子,秋水恙神情依旧没有太大的波动, 淡淡开口:“执法弟子把人拖下去,莫叫其他人看了笑话。”
执法弟子应诺,上前拽人。
拉拉扯扯之间,一截木雕从外门弟子怀里滚出来,系统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宿主之前做的木雕吗?”
眼看着就要被执法弟子拖出去,外门弟子拼命挣扎,他忽然伸出手,把袖子撸上去,于是两条手臂完整的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一时间, 正殿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只见外门弟子两条胳膊青筋虬结鼓起, 像里面充斥了海绵一样膨胀开来,上面密布着许多青红交加的血管, 足有正常手背三至倍大小,但凡轻轻一碰就疼得他满地打滚。
“这是咒术。”有精通此道的人一眼认出。
秋水恙吩咐执法弟子:“把人拖过来。”
外门弟子便跪在正殿之中,把事情经过说出来。
原来他才是那个经常残害灵兽的人, 因他是外门弟子,嫉妒那些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心中积怨已久,无处发泄,这才拿那些无辜的生灵开刀。
“发泄后,我本来想把这些尸体偷偷埋掉的,”外门弟子低着头,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可是正巧碰上姬小师弟,他告诉我就算不掩埋,也没有人怀疑我,因为还有容怀可以背锅。”
此话一出,满殿众人俱是面面相觑,满是震惊。
他们不敢置信地望向姬云悯,都不敢相信单纯善良的小师弟会说出这样的话。
秋水恙终于皱起眉头,清冷的视线紧紧盯着他,周身气息极具压迫感:“何人指使你在此胡言乱语!?”
外门弟子指天向誓:“弟子说的话,句句属实,弟子愿意发心魔誓!”
心魔誓是修士誓约中最为阴毒的一种,若是完不成誓约的内容,不仅前途尽毁,还将生生世世被心魔所纠缠、折磨。此言一出,大殿里面的人都信了□□成。
温远舟神情恍惚,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认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人都在走神。
容怀平静的坐在原处,在场弟子们朝他投来同情的目光,若非外门弟子主动站出来,恐怕虐杀生灵这个屎盆子就要在他头上扣得严严实实。
秋水恙问:“你手臂上的咒术又从何而来?”
“弟子们住的厢房外面一早就有鸟雀在叫,徒几心烦意乱,便出门想要把这鸟雀杀死,没想到扼断鸟儿的咽喉之后,才发现手里哪有什么鸟雀,分明是一截木头,耳边还响起一道声音‘杀生者,必中我咒’于是胳膊便中了咒……”外门弟子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弟子也曾尝试解咒,却拿它毫无办法,犹如剥皮扒骨一般疼,弟子知错了求长老们救救弟子吧……”
说着,他又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天衍宗是剑宗,秋水恙连法修也颇为精通,他唤外门弟子上前查看,其他几位长老在旁围观,秋水恙越看越是惊疑不定:“这咒术见所未见,定是渡劫期之上的大能所施下的。”
大殿里又是一片轩然,众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修真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渡劫期以上的大能了,如今尚在人世的大能们都在闭关……谁会下此咒术?”
“莫不是遭了天谴吧——”
“难说,残害生灵死不足惜,这种人在历练的时候,我都不敢跟他一起走,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后捅我刀子?”
“你这样说,我也觉得害怕,总是听人夸姬小师弟,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心肠歹毒还栽赃其他人。”
……
系统看见眼前这一幕,就有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只有它才知道这不是什么咒术,而是容怀的精神力。
它忍不住跷着脚,吹彩虹屁:“宿主就是牛叉,一来就戳穿了姬云悯的假面。”
容怀:“他往我头上泼粪,我肯定要反泼回去。”
清雪峰弟子们初得知真相,心情复杂,其他峰的弟子们就没有太多顾忌了,交头接耳的声音源源不断传入姬云悯耳中,那些讽刺、尖锐的话,如同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光衣服,让他清秀白皙的脸皮涨得通红。
他一直都以为做的事情很隐晦,近百年来顺风顺水,维持着伪善的面具,就以为他所做的和所说的永远都不会被发现,没想到今天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当众揭穿。
姬云悯心绪剧烈起伏,喉头紧缩,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但此时此刻比他更痛苦的是外门弟子,经长老们一一看过都无能为力,外门弟子登时就崩溃了。
他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只要一想到他的全身都会像手臂一样发肿发胀、生不如死,他克制不住地战栗,整个人绝望地瘫软在地上,就连呼吸都困难。
周围弟子们无不摇头同情,姬云悯站在人群里,视线落在瘫软地的外门弟子身上,清秀干净的眼瞳里却毫无同情之意。
秋水恙让执法弟子把人拖下去。
既然已经真相大白,这件事情也就告一段落,现在众仙门的人都汇聚在这里,在修复灵脉才是当务之急。
灵气稀薄意味着修士们修炼不能寸进,关乎修为、甚至寿命,是故唯有修复灵脉才是头等大事。
正殿里各长老经过一天的商议,最终宗主拍板决定先派长老去麓山原实地考查,再与其他宗门联络,挑选精英弟子,做足充分准备,在三个月后启程前往麓山原修补灵脉。
—
从正殿出来之后,天已经黑透了,漫天的星斗挂在天上。
天衍宗本就是修真界三大顶尖宗门,虽然坐落于青山之间,却把亭台楼阁修的宛如阆苑仙葩,五步一阶,十步一灯,澄明透亮的灯火从远处望去,仿佛在黑夜里浮沉的星海。
一步一阶都是景。
容怀想看看天衍宗夜景,便没有御剑,沿着山栈慢慢走回去。
为了便于仆役通行,天衍宗各峰之间设了长长栈桥,此时栈桥上空无一人,唯独头顶不断有流光闪过,那便是御剑飞行的弟子们。
栈道悬在空中,容怀听见耳边山谷风声,掀起的气浪卷起雪白的衣袖,远处的明灯落在他眼中像是绚烂婉转的星河,他望得出神,差一点从栈桥上摔下去,正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肩头被人扶了一把,这才稳住了势头,正想回头道谢,却发现空无一人。
容怀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又继续往前走。
嬴烛真身在养伤,一缕神识就跟在他的身后,他方才见容怀出神得望着远处,险些要从栈桥上坠下去,竟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
他还来不及细思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动作,就下意识顺着容怀刚才眺望的方向看过去。
短短半日,他便已将天衍宗上下摸得一清二楚。
那里……似乎是清雪仙尊秋水恙的住所?
想起白日里听到的两人间的风言风语,嬴烛不知怎的心里略有些烦躁。
一连数日容怀的轨迹都是两点一线,根本不知道嬴烛的神识一直跟着他。
天衍宗的日常平淡而朴实,每日早中去秋水恙那里听课,下午开始各自修炼,容怀便回到洞府养养鱼,侍弄花草。
嬴烛觉得他和之前的容怀截然不同,就像是判若两人,现在这个容怀比之前那个更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每日除了调养生息,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催动他留在容怀那里的神识,窥伺容怀的一举一动。
这日夕阳西下,橘黄的阳光静静流淌于山岚,容怀对着镜子正整理着衣衫准备上榻休息,镜中人亵衣如雪般堆叠,发丝如瀑般垂落在肩头,隐约露出玉白优美的锁骨线条。
突然之间,他感觉耳垂传来灼热的触感,像是有人在指头抚弄他的耳朵。
容怀来不及细想,门被敲响了,温远舟捧着一束雪华花站在门口。
见容怀身上紧紧披着单薄的亵衣,身体线条在朦胧的亵衣里面若隐若现,他愣了一下,脸上不知怎么就染上了热意:“师弟已经准备休息了吗?”
“嗯,”容怀视线落在他怀里的雪华花上,“大师兄刚从花谷里回来?”
“是啊,师尊觉得窗前光秃秃的不雅致,就命令我来摘些雪华花点缀,”温远舟说着问:“容师弟……最近怎么不给师尊送花了?”
话音刚落,容怀耳边又响起一声愤怒的喘息。
“没有结果的感情,何须强求?”他淡淡说。
温远舟想到容怀百年来风雨无阻的痴恋,心里颇为酸软,从怀里抽出两支雪华花交给容怀:“我方才路过这里,就是想着给送给容师弟两支也装点一下窗台……”
容怀接过来:“多谢大师兄。”
“那师兄就不再叨扰了。”
门刚刚闭合,内室里的灯光全部骤然熄灭,就像一只大掌将所有的光源掐断,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暗沉。
当人的视线一瞬间被剥夺,其他的感官就会格外敏锐,容怀听见粗重的喘息声从身后传来,炙热的气息喷在他的后颈上,他立即转过身。
一只大掌从斜侧方伸出,轻而易举桎梏住他的双腕,把他的手腕举高在头顶上,随后一股大力袭来,天旋地转,他被重重扔在床榻上。
“唔……”
床榻柔软宽大,他并没有摔伤,但冲击力却让他宽敞的亵衣凌乱的散落开来,露出玉白圆滑的肩头,高大的黑影站在床榻旁边俯看着他,容怀刚想爬起来,小腿就被猛地攥住。
他被面朝上翻转过来,衣襟彻彻底底地散乱展开,洁白的雪华花被扔在他的胸膛上,然后被一只大掌揉碎。
细碎的花瓣被撒的满床都是,熟悉的声音咬着他的耳朵响起:“你喜欢你师尊?”
容怀听出他的声音,终于把最近这几天奇奇怪怪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亏之前他还当成自己的幻觉,没想到是这人在偷摸作祟。
这些天不光明正大出来和他相见,害得容怀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生,没想到这人却在暗处偷摸观察他,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平静地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如何?这关你什么事?”
容怀的手腕被牢牢箍在头顶,亵衣形同虚设,芙藻般的发丝散落在床褥上,胸膛如不染瑕疵的玉脂,上方的人见他的身躯被摆出这番模样,仍不肯低头,沙哑的嗓音笑了一声:“……你真是总能轻而易举挑起我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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