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夏意不明白许沐芸什么毛病, 也不想去猜，神色无常的和胡玲玲一起去了食堂。
这边食堂大，但因为正是吃饭的点, 来打饭吃饭的人也的确不少。
两个好看的姑娘一起出现, 可不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胡玲玲有些不好意思，赵夏意却并不担心, 见她害羞就让胡玲玲找地方坐下等着，而她和李甜去打饭。
打饭排队, 再买上饭，打饭的阿姨是家属院的, 看见赵夏意还多给舀了一点儿，“赵部长多吃点儿。”
这事儿不一而足，其他窗口也这样。
赵夏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还是李甜去打听了才说, “因为那几个大娘她们儿媳妇也在咱服装厂上班, 大概是想贿赂你。”
赵夏意：“……”
“咳, 别胡说, 咱们家属院的大娘可不是这样的人。”赵夏意端着盘子找到胡玲玲，胡玲玲当即要掏钱给赵夏意，赵夏意忙道, “不忙这个，我也是请你帮忙, 然后请你吃饭是应该的。”
胡玲玲却坚持, “帮忙是应该的, 但请客吃饭就不行。”
说着她坚持拿了粮票和肉票给了赵夏意，羞涩的笑了笑，“我不能占人便宜。”
赵夏意见她坚持也就收下了, 心里觉得这姑娘可真不错，可以结交。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赵夏意说着就先吃饭了，李甜戳了戳赵夏意的胳膊示意她往那边看，她抬头看去，就看见不远处的许沐芸和几个女同志坐在那儿，忿忿的朝她们这看。
又来。
赵夏意直接没管继续吃饭，胡玲玲却有些不自在了，“待会儿去我宿舍说吧。”
赵夏意无奈，“行。”
饭后三人走人，许沐芸又跟上来了，这次赵夏意还是不搭理她，许沐芸急了，“大嫂。”
叫的心不甘情不愿，赵夏意乐了，“什么事儿，小姑子。”
许沐芸哼了一声，“就，我二哥来了，他……他……”
赵夏意抬腿，“不说我走了。”
“他让我跟你道歉，对不起。”许沐芸闭着眼鞠躬道歉，一气呵成。
之前许沐芸不是没给赵夏意道歉过，但像现在这么认真的道歉还是头一回。
赵夏意嗯了一声，“好的，只要你以后别往我们跟前凑，我就原谅你了。”
“谁稀罕望你跟前凑。”许沐芸说完拔腿就走了。
赵夏意轻嗤一声，“惯的。”
她们说话的时候胡玲玲一直默不作声看着，见她们说完便往外走去。
到了胡玲玲宿舍，赵夏意也不耽误时间门了，直接把自己写的脚本拿出来给她看，还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我先不确定的是这么演下来得多长时间门。”
胡玲玲仔细看着，越看越有意思，起码比她们唱了跳了好多次的有意思多了。
不是说他们的话剧不好，只是再好的东西也经不起长年累月的唱跳，没有变化没有新意，不管看的还是演的都会腻歪。
但赵夏意写的这个很不一样，写的就是军嫂的生活，贴近生活，可又有趣味性，也让人知道军嫂的不易。
笑点有，泪点也有，看的胡玲玲泪眼汪汪。
赵夏意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觉得这演下来得多长时间门？”
胡玲玲擦擦眼泪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也没多少成算，不过我觉得你写的特别好。你可以找几个演员演一下试试，看看多长时间门能演完。而且就算是一个故事，时间门长短也跟演员的状态和表现直接挂钩，比如几个演员特别会演，节奏挺快，那时间门就短，万一她们不熟悉，连台词都记不住，那时间门就不好说了。所以如果要演这个，就先确定时间门，然后如果差的时间门不多，就多排演几次，熟练了用的时间门也就短了。”
说着她拿出她们团里的话剧剧本给赵夏意看没，“这是我们话剧的剧本，你可以看一下。”
赵夏意接过来，封面的内容就不提了，打开第一页是长长的剧情介绍，后面才是一幕幕的内容。
跟这专业的话剧剧本比较起来，赵夏意的这个就太不够看了。
可能故事能打动人，但如何能演好缺是个大问题。
赵夏意将话剧剧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胡玲玲笑道，“你拿去看吧，我用不上。”
赵夏意忍不住打量胡玲玲，胡玲玲是那种长相非常清纯的长相，但对上她的时候赵夏意却生不出厌恶的心思来。
这世上的女人有的长相清纯心思恶毒，有的长相张扬性格泼辣可内心柔软，而胡玲玲人长的清纯漂亮，内心似乎非常善良，做人也有自己的底线，这就难能可贵了。
赵夏意很喜欢这个姑娘。
胡玲玲看着不在意，可实际上是将剧本都记在脑子里了，赵夏意点点头说，“好，等我研究完了再给你送回来。”
说着赵夏意忍不住道，“你可真漂亮。”
胡玲玲却蓦然红了脸，“你更好看。”
李甜嘿嘿笑了笑，“你俩都好看。”
几人相视一笑，关系却也拉近许多。
赵夏意也不好再耽误人家的时间门便和胡玲玲道别离开了。
外头天已经黑透了，赵夏意呼了口冷气和李甜往家属院去了，得亏她住的地方离着胡玲玲宿舍不远，不然回去可真冷。
赵夏意回去之后李甜就赶紧生火烧炕，因为已经吃了晚饭，俩人就不干其他，上炕围着被子先暖和一下再说。
等暖和过来了俩人才打开课本开始学习。
李甜突然说，“还是在炕上暖和，可胡玲玲她们的宿舍冷冰冰的连炉子都没有。”
她这么一说赵夏意还一愣，这么一想还真是，也就是那宿舍巴掌大小才显得没那么冷。
还是她们在这边享福啊。
李甜吸了吸鼻子说，“姐，我看着柴和碳都不多了，要不明天我回去一趟让我大哥给送点过来？”
赵夏意想了想也觉得头疼，“明天我先找这边后勤部问问吧，我记得听说过，每年是按照份额发的，家里这些似乎就是之前发的，如果不多我再想办法买一点回来。”
因为碳没那么足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俩人加了碳半夜就不起来加了，早上起来俩人甚至也不开火了，直接去食堂吃。
到了厂里赵夏意便琢磨这短小的故事该找谁来演，一共涉及五个演员，那势必要找五个人。
谁擅长演这个主要角色呢？
赵夏意想半天也没想起来，索性她先去想别的，去车间门问车间门主任统计的事儿。
路过公告栏的时候赵夏意看到了季亚兰的头像，突然就乐了，就她了。保证合适。
女主角找到了，其他的配角也就没那么急迫了，挨个车间门问了一圈儿，赵夏意发现季亚兰还是个有本事的，居然还会弹琵琶，赵夏意便趁着她休息的时候问她，“嫂子，有个更重要的任务给你，你要不要干？”
季亚兰因为找过赵夏意两次茬，对着她的时候难免心虚和慌张，听她问起便支支吾吾道，“干啥？”
赵夏意：“演戏，我写了个小故事，到时候元旦汇演的时候要上去表演，既然你会弹琵琶，那就干脆能者多劳，再辛苦一下再表演个节目怎么样？”
季亚兰惊讶的看着她，一拍大腿，“我还以为你要搞我不让我弹琵琶了呢。”
赵夏意呵呵：“那不能，咱们关系这么好，我怎么能搞你，那中午下班儿吃了饭咱们试试？”
“试试就试试啊。”季亚兰挺担心赵夏意会搞她的，所以赵夏意一说她就答应了。
赵夏意便一事不劳二主，问她，“你知道哪几个嫂子变脸比较快吗？”
她这问法让季亚兰忍不住乐了，“要找几个啊，这样的娘们儿可真不少。翻脸跟翻书是的，你确定找这样的娘们儿？”
“找。”赵夏意意有所指的说，“只要合适咱就用。”
你都用了还差别人啊。
季亚兰这人也有意思，赵夏意让她介绍了她就介绍，完了还问她，“那表演节目有好处吗？别人可能就表演一个，我表演俩。”
赵夏意一愣，这事儿她还真没想过，看来还得改方案，她道，“我回去就跟厂里申请，怎么样？”
“行。”能要到东西最好，没有就拉倒。季亚兰觉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甭管什么她都不嫌弃。
季亚兰给她推荐了四个嫂子，有的是六车间门的，有的是三车间门的，赵夏意跑了好几个车间门连说带哄好歹搞定了——答应试一试。
赵夏意感慨，上班真不容易啊，做着宣传部长，连组织部的事儿都给做了。
她一顿，既然如此，那就该拉着宣传部一起干啊。
回到办公室赵夏意就去找裴如男申请奖品的事儿，不管部队上给不给，起码厂里的福利应该跟上去。
而工会其实每年都有一些活动基金，赵夏意不申请裴如男其实也有这打算，现在赵夏意总算想起来了，她便直接给批了，“你觉得她们最需要什么？”
“钱？”但很快赵夏意就否定了，“不如我们直接发肉吧。”
也不行，发肉好而且也实在，但是这年月的女人为家庭奉献的意识太强，如果奖励二斤猪肉能到女人嘴里的估计也没几口，奖励就该奖女人能用上的，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赵夏意问，“能给多少钱？”
裴如男笑，“十块。”
赵夏意皱眉，不太多啊，十个节目，哪怕其他三个节目一人一个，另外一个节目占俩的时间门，总共八个人，平均一人连两块钱都不到。
但十块钱其实也不少，毕竟一个工人的工资才多少钱。
可赵夏意还是想争取一下，然后把自己的顾虑说了，“排练节目肯定要花费时间门和精力，如果奖品太少，恐怕也不能吸引人。而且我想给参加的人奖励一瓶友谊牌雪花膏，这个一瓶都得两块五，十块钱不够啊。”
说着赵夏意狗腿道，“能不能再增加一点儿？”
裴如男很想说不行，可赵夏意又有话说了，“而且元旦多重要的节日啊，是不是组织部也得参与进来？那组织部不也得申请？再加点再加点儿。”
裴如男被她狗腿的模样气笑了，“你这加一点儿至少给我加了一倍，这超了预算了，不行，最多给十五。”
见她还有话说裴如男忙道，“而且不管你后面加几个人都是十五块钱，看你自己分配。”
赵夏意觉得心被扎了一道口子，理智上告诉自己或许裴如男的决定是对的，可心理上却觉得不得劲儿，既然这样那她就都买润肤脂或者嘎啦油，反正都得买女同志能用的，绝对不能便宜了狗男人。
赵夏意又提，“光我们宣传部可忙不来，组织部是不是该帮忙组织这件事儿？”
“的确。”裴如男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我给分派任务。”
赵夏意这就满意了，出去后便继续改她的脚本了。
唉，不是专业人员就是好难啊。幸亏还遗传了点儿她外公的文学基因能写写，不然的话就只能组织大合唱了。
一想到大合唱赵夏意就一个哆嗦，算了，大合唱那么多人，更买不起奖品了。
中午下班，先去食堂吃饭，饭后几个找好演舞台小故事的五个人齐聚在食堂。
没办法，其他的地方人太多也太拥挤，也就吃完饭的食堂还算宽敞。
赵夏意把抄了两份的稿子分给几个人看，不认字儿的让其他人给念一下，然后才开始排练。
然而才一开始就出现问题，除了季亚兰这奇葩，其他人要么记不住词儿，要么就笑场，完全没有平日里打架吵架时候的厉害。
这让季亚兰很没面子，对赵夏意说，“这样，赵部长，这事儿你交给我，下午下班后咱在一起演给你看看，保证有进步。”
人都是她着的，现在演不好让季亚兰太难受了。
赵夏意笑着说，“行。”
她走出去两步又回头说，“对了，这次只要参加表演的咱至少奖励一个友谊牌润肤脂，要是表现好的被大家喜欢的咱奖励两盒那也是有的。说不定还能奖励一瓶雪花膏呢。当然，要是你们实在练不会那也没事儿，我再找其他人，下午再说哈，因为时间门紧任务重，要是不行我明天就得重新找人。”
说完赵夏意就走了，五个女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还给润肤脂？就那擦脸的？”
“那可是，比嘎啦油还好的东西，冬天抹上脸都不皴了。”
“比凡士林还好？”
“那肯定的。”有一个用过的女人说，“我跟你们说，我听说人城里人冬天的时候都抹，还有那些坐办公室的，为啥人脸就白净，因为整天抹这些东西，也就咱们觉得天天干活不舍得抹，最多买个嘎啦油都心疼的不得了。”
“那这意思咱得好好练？”
“那可不，那么一小盒就五毛多钱，两盒的话就一块出头了，咱这整天好好干活得个优秀工人奖也才两块钱吧，咱这也不耽误上班的功夫，就平时练习一下上去表演就能白得两盒，一个冬天省着点用也够抹脸了。”
季亚兰点头说，“没错，咱们年轻的也三十出头了，男人都嫌弃了，自己舍不得买那就争取让厂里买呗。”
而且她想的挺美，她一个人就参加俩节目，到时候最少也得给她两盒，要是她表现的好，说不定就四盒……这么四盒搓下来脸也能白嫩了吧？
想到这里季亚兰握紧拳头说，“反正我是要参加的，我还弹琵琶呢，你们可都是我提议的，你们要是不好好表现咱就让赵部长换人。”
“干干，肯定好好练习。”
趁着还没上班，几个女人就开始讨论起来了。
不认字儿的就有些着急，季亚兰嘴上虽然说话不好听，但还是给人讲了一字一句的读了。只不过她脾气没那么好，读的时候就要求人记住，可是犯了好大的难。
离着上班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季亚兰便让大家先排演一遍，然后季亚兰就发现这些娘们儿就是欠打，刚才赵夏意在这儿的时候嘻嘻哈哈没个会的，现在还有模有样，还不错。
而赵夏意在上班前也去找了几个车间门主任，五个节目又一个占俩节目的时间门，另外三个节目有一个季亚兰弹琵琶，那么还剩下俩节目。
但几个车间门主任跟她说报名都不积极。
赵夏意抿了抿嘴儿，又把奖励的事儿说了。
车间门主任一愣，接着笑了起来，“早说啊，早说估计早报满了。”
赵夏意：“……”
对不起，她的错。
她自己从小就没缺过这种东西，就算想到奖励润肤脂也是上午在裴如男那里的时候才想起来的，只是觉得这东西女同志能用的上。
但真的低估了这东西对女人的吸引力。
没有女人不爱美，没有女人乐意自己的脸和手皴着。只是没办法，看着一毛五毛的不起眼，但一个冬天用下来也得好几块钱了。
在一斤猪肉七毛钱的年月，女人舍得花七毛钱买一斤猪肉给全家改善生活，也不舍得花一毛钱去买那个雪花膏。手上宽松点的买点嘎啦油，但家属院里能舍得买雪花膏润肤脂的才多少人？
更多的是连级干部和营级干部的家属，丈夫工资福利都低，哪怕妻子再挣三十多块钱，可有孩子的，哪家也不少，再加上还有爹娘要养。
日子是能省就省。
随军看着光鲜，但其中的辛苦大家才知道。
赵夏意说，“那就麻烦您了，要是有人想报名，让她们下班之后去办公室找我报名，当然前提是得会唱歌跳舞。”
“行。”
赵夏意从三车间门出来的时候发现外头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静悄悄的飘着，然后落在地上。
她叹了口气，要是大家现在的日子都能过的好多好。
像她梦里看到过的，好多人家里都看上了彩色电视机，吃的喝的也都比现在好。
而带来变化的政策似乎还有两年。
很快了。
兴许是裴如男已经下达了命令，等赵夏意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组织部部长蔡志英便主动询问需要做什么了。
赵夏意便把方案给她了，“其实大的事儿就是挑选合适的人去表演还有盯着她们训练，其他的都是些杂活。要不到时候咱一块干？”
蔡志英呵呵笑道，“行，那赵部长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保证听指挥。”
这话让赵夏意听着有些语塞，但管她呢，只要干活就行，不然就凭她们三个也的确忙碌，她还得忙别的呢。
将这事儿定好了，赵夏意便跟她说了下班等着人来报名的事儿。
蔡志英嘴上答应，但心里不以为然，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文工团的演员喜欢上台表演。工厂里的女工很多都害怕人前表现，肯定没人乐意来。
然而她也低估了女人爱美之心，下班才三分钟，就听见浩浩荡荡的上楼的声音了。
蔡志英站起来到门口往外一看，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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