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白衬衣外头还得卖十来块钱呢。
部队白给她们发一件。
以前都没有的事儿。
然后就有人说因为这几个月她们勤奋努力让产量提高了不少, 部队很满意,然后才决定给予她们嘉奖。
全厂的工人按照车间一个车间一个车间的去领福利,赵夏意也领到了属于自己的福利, 东西不少,不过有的只是票,还得自己拿着票去供销社兑换,赵夏意倒是拿的轻松。
下班后服装厂的人出门就开始和鞋厂的人显摆, “看看我们发的什么,多发半斤油算什么,今年给我们每人一件白衬衫。我们厂里自己产的呢,你们鞋厂有没有给你们发鞋啊, 一双胶鞋也得十来块钱吧?”
鞋厂的人一听不光多发油还直接发一件白衬衫, 那羡慕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
“还能有这回事儿?哄人的吧?”
“就是一件衬衣十多块,疯了吧。”
服装厂的人不乐意了,当场掏出衬衫来, “看看, 咱们服装厂就是大气,你们鞋厂不行。”
鞋厂的人倒是想反驳, 然而衬衫摆在这儿, 还不是一个人拿出来的,这事儿想都不可能。
鞋厂的人酸了,也不回家做饭了, 一合计又都回厂里了。
干啥去?
堵领导问说法去呗。
都是部队军属, 凭啥人服装厂就有这种好事, 她们就没有。她们不服气。
干部不好那就换干部,不行就把领导换了,凭啥让我们受委屈啊。不是她们不想好好干活, 起码你和人服装厂学学,让咱有动力啊。
服装厂的人哭笑不得,赶紧溜。
赵夏意下班向来积极,还真没看到这一出,第二天上班的路上听罗红娟说了一遍。
赵夏意:“……”
一个个不怕事儿大,估计鞋厂的一干领导得骂她们服装厂呢。
果然,在家属院门口赵夏意偶遇了安书记。
安书记笑着说,“小赵啊,你们厂的福利,是厂里申请的还是部队主动给的啊?”
赵夏意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
老狐狸问话,这是想从赵夏意下手打听点不一样的消息出来呢,她才不上当。
问不出话来,安书记也怄的慌,干脆也不去厂里了,直接去后勤处问陈主任,为什么服装厂有这福利,鞋厂就没有。
陈主任二话没说,把两个厂子下半年的生产情况拿了出来。
在来之前安书记也有些猜测,但当看到数据的时候,真的是被狠狠打了脸。
生疼。
安书记从后勤处出来,心情很低落,然后又很羡慕林书记能有那么多好大交道的下属。
她叹了口气,回到厂里便开始开会,讨论明年鞋厂的发展计划。
至于服装厂,今天已经小年了,大家最后一天上班而,当然站好最后一班岗,把手头的工作做好了。
上午赵夏意是真的闲了,没事儿干了。也不拘着俩干事了,爱干啥就干啥。
下午厂里打扫卫生,然后将机器盖好,等过了年初五再开始上班。
收拾完卫生,林书记宣布放假,在一众欢呼声中,服装厂就正式开始休年假了。
值得注意的是夜校要到腊月二十八才放假,有事儿你也可以不去,毕竟夜校本身就是自由的,只不过等到时候考试的时候能通过就行了。
能通过就有机会拿到初中毕业证,不及格次数多了,那就慢慢的攒及格吧。
放假了,李甜也要回家住了,夜校的课程也得暂时停了。
临走前赵夏意给她布置了学习任务,让她务必珍惜过年的几天好好复习。
李甜都答应了,能做到多少赵夏意也不知道。
甚至还想这么几天假期回来,兴许李甜对胡老师的想法就改观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赵夏意回家了,跟曹慧兰夫妻说她放假的事儿。
曹慧兰便说,“沐晨什么时候放假?那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能去泉城看他?”
赵夏意也很高兴,一想对啊,可以先去……
然而兴奋刚起,她又忍不住叹气,“他出任务了呢。”
临近过年出任务,真是太讨厌了。
赵夏意忍不住又去打了个电话,仍然没有回来,归期不定。
天黑后,曹慧兰摆了几个碗在灶房里念念叨叨,然后就算过了小年。
晚上赵夏意倒是又做梦了,梦见她怀了宝宝,肚子高高隆起,结果许沐晨说他不想要孩子……
赵夏意又醒了,将许沐晨骂了一顿。
随后又觉得自己神经病,梦里都是假的,她何必在意那个。
可她又忍不住想,她以后也要怀孕生孩子吗?
说真的,她还真不怎么想生。
但这话她谁也不敢说,怕挨打。
算了,睡觉吧。
放假了一下子轻松了。腊月二十四这天赵夏意睡到早上九点,因为实在饿了这才爬起来找饭吃。
起来后她发现老两口都不在,出来一找才知道,老两口跟着部队上找的车去赶大集买年货去了。
赵夏意龇牙咧嘴,赶集这样的好事儿竟然不叫她。
不开心了。
早饭曹慧兰给她留了,吃着可口的饭菜赵夏意又非常没出息的原谅了老两口,觉得老两口真是辛苦,她没到底再不高兴。
不过赵夏意也没趁机给自己放假,反而拿出历史课本继续整理了。
历史和地理赵夏意觉得并不是很难,掌握住中间的窍门儿也就好记了。
初中知识很大程度上和高中的有重叠,所以重新学初中的历史地理也并不耽误功夫。
上午十一点多,门外终于有了动静,赵夏意出来一瞧,曹慧兰和许根生果然是回来了,许根生扛了大包小包,还有个小战士给提了两只大公鸡然后放进院子里朝赵夏意敬个礼然后走了。
赵夏意惊愕道,“爷爷奶奶,你们买的是不是太多了?”
“多吗?”曹慧兰看着地上的东西还觉得太少,“过年吗,我还觉得不够呢,你们这儿东西什么都缺,不买怎么行。”
赵夏意汗颜,“还缺什么?”
“多着呢,一些干货啥的我们来的时候就带着了,一些家里用的,过年用的瓜果之类的都得准备,杂七杂八的可真不少,你真不会觉得过年就是吃顿饺子就算完了吧?”
赵夏意以前对过年就没概念,觉得过年也就这样了,“不然呢?”
“讲究多着呢,你就等着行了,如果去市里也提前说一声好采购东西。”曹慧兰笑道,“像日用品和油盐酱醋什么的过年都会便宜一些,都得趁机买点儿。”
赵夏意学到了,“我知道了。”
下午赵夏意还是学习,真的没有半点心意。
而且第一天要学习,第二天还是要学习,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七的时候赵夏意还在学习。
赵夏意数着日子过,日子慢慢爬慢慢终于爬到了腊月二十八。
腊月二十八这天赵夏意和老两口去磨豆子做豆腐,只不过老两口挑不动,赵夏意也挑不动,最后还是罗红娟男人孙连长给挑回来的。
挑回来之后赵夏意以为曹慧兰会做豆腐,结果曹慧兰说,“我听你庞大娘说以为挺简单的,可我真的不会……”
说到最后曹慧兰就有些心虚了,“多少年前可能做过,但也真的忘了。”
赵夏意呵呵,“奶奶,我也不会。”
最后没辙,还得去请教,赵夏意实在没脸去麻烦罗红娟了,便跑去庞大娘家找庞大娘帮忙,她儿媳妇俞彤忍不住笑,“我去跟你们做吧。”
俩人就从家里出来,俞彤问她,“你们厂里年后还招工吗?”
赵夏意惊讶,“你想去上班?”
“想去。”俞彤说,“我会做衣服,还不错。起码踩缝纫机不用人教。”
赵夏意却知道俞彤是初中毕业的,不过按照俞彤丈夫的级别想要直接进厂委或者工会有点难度。难得俞彤心态好,如果是赵夏意,估计宁愿在家闲着都不想去踩缝纫机,没手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实在是她吃不了苦。
赵夏意点头,笑道,“咱们这种单位估计进也容易,去找后勤部的问问就行了。”
俞彤应了,俩人到了许家,俞彤麻利的将豆浆倒入锅中然后指挥赵夏意烧火,告诉她什么时候点卤水,什么时候捞豆花。
她每说一项,赵夏意就记录一项,俞彤乐了,“那今后直接照着本子做就不会错了。”
赵夏意顿时想起自己以前做的辣子鸡了,她骄傲道,“那可是,当初学炒辣子鸡就是罗大姐说着我记得,然后照着做的,现在已经成了我的拿手好菜了。”
“那感情好,曹奶奶有口福了。”俞彤温温柔柔的,后面说的时候却说的更详细,而且语速也慢了下来。
曹慧兰喊俞彤进屋吃点东西,俞彤摆手,“我就不进去了,一会儿还得忙,晚上要发面,明天蒸馒头。”
蒸馒头曹慧兰知道,便说,“没错,改天再一起玩。”
不过曹慧兰毕竟生活经验更足一些,俞彤讲的细致,老太太把该问的都问了,也就放她走了。后来还打了豆腐脑,问赵夏意吃甜口还是咸口,赵夏意说,“咸口,我可吃不了甜的。”
赵夏意吃豆腐脑喜欢放上榨菜丝儿,再放点辣椒油和香菜,其他的也就不要了。反倒是许根生一把年纪反而喜欢甜口,他还说,“沐晨这孩子也喜欢甜口呢。”
说起许沐晨一家子就沉默了,到昨天为止,赵夏意打电话还联系不上许沐晨呢,许根生倒是利用关系找老战友打听了一下,也是说执行任务,具体上哪儿,除了直属的领导就连学院的人都不清楚,只说要保密。
既然这么说了,那显然这任务很要紧,要紧到除了发出命令的领导,其他人都不清楚。
而且许根生到底是部队上下来的,了解也比赵夏意多。
赵夏意只以为是寻常的任务,但须根却明白,真是寻常的任务不会打听不到。只能说明这任务不光要紧还得严格保密。若不保密可能危害的不止是部队,可能还会给做任务者本身带来危险。
但机遇多半是伴随着危机存在的,在夏天抗灾时许沐晨就立了二等功,后来又去学院进修,现在又出任务,显然是上面要提拔许沐晨了。
许根生既觉得骄傲又觉得担心。
只不过在赵夏意面前,许根生是不会说的,只笑眯眯道,“等过年的时候食堂兴许有,到时候给他弄点儿。豆浆也是一样的。”
赵夏意笑着应了一声,面上不显。
豆腐脑吃完再熬煮一些时间,然后絮状物出现慢慢凝结,然后便开始压豆腐。
硕大的圆形竹筐摆在两条凳子上,里头铺上农家自己纺织的粗布,将锅里熬煮的豆状絮物倒入框子里,然后将粗布收拢,上头盖上高粱杆儿做的盖垫儿之后便各方向按压,下头水哗啦啦往下淌,豆腐也慢慢趋于成型。
当然现在是不行的,还得在上头压上块大石头再将水分压出,豆腐压实了成型了,也就成功了。
趁着压豆腐的功夫,曹慧兰又把豆渣收拾起来准备下午的时候炒了吃。
赵夏意觉得惊讶,“这么粗能好吃吗?”
曹慧兰就用勺子舀了一些给她,“你尝尝。”
然而赵夏意尝了一口就后悔了,拉嗓子眼,可她又不好意思吐了,只能这么吃下去了。
曹慧兰笑了起来,“这都是粮食扔了可惜了。”
她看了眼 在南墙那儿还活蹦乱的两只公鸡说,“要不喂鸡?”
于是豆渣一分为二,一些留着下午自己炒了吃,一些喂了俩公鸡。
赵夏意去喂的,颇有些给鸡送断头饭的感觉。
因为明天就腊月二十九了,该蒸馒头宰公鸡了,这些豆渣将是公鸡们最后的口粮了。
不过赵夏意对公鸡的同情也就那么一会儿,该吃肉的时候毫不含糊。
喂完公鸡赵夏意就围着豆腐转,豆腐这会儿还冒着热乎气儿,豆香却在空气中四处乱窜。
隔上一会儿赵夏意就问,“豆腐好了没?”
得到还不行的回答她也不失望,隔上一会儿还得问。
等到下午五点多,曹慧兰过去打开看了眼,说,“行了,切豆腐,今晚咱就吃豆腐。”
豆腐这会儿还带着热乎气儿,切上一块出来豆香扑鼻,赵夏意赶紧去开坛子装韭花酱,热乎乎的豆腐蘸韭花酱味道那真的美了美了。
曹慧兰切了一大块,不光直接这么吃,还用油煎了一些豆腐,上头撒上葱花看着都有食欲。
当然出了点豆腐还做了菠菜鸡蛋汤。这顿晚饭吃的赵夏意浑身舒畅,她摸着肚皮感叹,“啊,我以后也是会做豆腐的人了。”
晚饭吃完还得和面揉面。
曹慧兰虽然经验丰富,但到底七十出头了,少了还行,多了就揉不动了。今年赵大刚夫妻也会过来过年,一家子加起来有六口人,馒头当然要多蒸一些了。
所以和面和揉面这活都归赵夏意了。
赵夏意也是头一回弄还觉得挺新鲜的。曹慧兰说放多少水就多少水,绝对不敢多放。
但揉面真的是力气活,等面团揉好放炕梢上发上,她这才洗把脸泡了脚准备睡觉了。
一晚上几乎梦都没做一个,就到了天亮,起来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去看她发的面什么样了,掀开盖子一看,已经发的特别大了,大陶盆都满满登登了。
用手指头轻轻一戳,就戳出一个洞来,拿手撕一块面,里头全是空隙呈蜂窝状,即便是生的,也散发着一股子麦香味儿。
曹慧兰也起来了,跟赵夏意一起揉面。
赵夏意看曹慧兰一个个的团馒头觉得挺简单的,然后就怀疑人生了。
还是那个问题:眼睛说它会了,但手却没跟上,配合不默契。
曹慧兰却觉得无所谓,“样子无所谓,反正一蒸都是白白胖胖的。”
赵夏意觉得有道理,于是开始团四不像的馒头,团着团着突然捏了一只小兔子出来。
曹慧兰觉得好笑,“那多捏几个其他的吧。”
其实她想说要是有孩子肯定喜欢憨态可掬的小动物,然而想到赵夏意他们似乎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便将话咽了回去。
当年他们夫妻急着要孩子却怀不上,后来以为生不了了,所以抱养了许国盛,可后头紧接着又生了女儿。倒不是说后悔,只是养了那么多年却发现他们的亲缘还是淡。
所以她就觉得生孩子这事儿让夫妻俩决定吧,长辈掺和太多并不是好事。
只不过赵夏意捏动物也就捏那么两种,更复杂是的也不会。
曹慧兰团了一些馒头之后开始做面鱼,鱼头圆滚滚,鱼尾圆滚可爱,身上的鱼鳞则是用勺子一点点压出来的,眼睛那里甚至还剪来一点红纸贴上。
面鱼做完又做枣山,面团搓成长条,再挽成花朵的样子,上头插上一颗大枣,再将这些花朵摆成山的模样压紧然后等着上锅蒸。
剩下的面团不多了,曹慧兰便都做了馒头,然后便指挥许根生去烧火准备蒸最开始醒发的那些馒头了。
用曹慧兰的话说,“家里不养闲人。”
家里干活最少的赵夏意竟然有些心虚了。
曹慧兰扭头看她,“我跟你说,人上了年纪更得活动,甭管是脑子还是腿都得动起来,不然脑子就生锈了。你爷爷上了年纪后不折腾他啊,他能一天摊着不动一下。”
赵夏意悟了,然后为自己的晚年生活堪忧。
因为她也是能摊着觉不走着的一挂人,年纪轻轻尚且如此,年纪大后许沐晨会不会找跟绳子拽着她出去溜达?
想想这画面竟然觉得有点恐惧,像在遛狗。
赵夏意忙行动起来。
馒头上锅,火苗旺盛,赵夏意听着许根生还哼着革命歌曲,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日子是真好啊。
一上午的功夫,一家人蒸了一大竹筐馒头,除了当天吃的,剩下的全部要放凉然后冻在外头的一口大缸里。
值得一提的是大缸里此时堆满了年货,整条的猪后腿,前几天烙好的煎饼至少有二百张,昨天的豆腐盐腌了一部分,用水煮了一部分,剩下的全冻成了冻豆腐。
一夜过去,冻豆腐上面满是蜂窝的空隙,冻豆腐炖白菜,放上一点五花肉,在冬天里是非常好的一道菜。
老娘俩将馒头放进去,像完成了一道仪式。
接下来就是杀鸡了。
不过这次倒是不用罗红娟帮忙了,许根生三两下就结束了两只大公鸡的生命。
赵夏意忍不住对着死去的公鸡说了句:“一路走好啊。”
剩下的退毛工作还是许根生的,曹慧兰嫌臭,拉着赵夏意就走。
同一时间,许沐晨和谢元杰一行人也终于榻上了回程,在回来的直升机上,谢元杰问他,“过年你们在哪过?”
许沐晨:“……跟你有关系吗?”
谢元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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