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招待所出来,许根生不由多看了许沐晨几眼。
许沐晨看他，“爷爷，我没事。”
许根生叹了口气,“沐晨啊……”
许沐晨嗯了一声。
可许根生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半天才道,“不要因为他的错误惩罚自己,这是非常不理智的。”
许沐晨哦了一声,“知道了。”
他的言简意赅气的许根生火冒三丈，“你和夏意说话也这样？”
哪知许沐晨红了耳朵，“没。”
现在他们夫妻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他话挺多的，他都怕赵夏意嫌弃他话多呢。但在其他人面前他又不由自主的话少起来。
赵夏意故意打岔道,“爷爷，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他们来这边就是为了告诉许国盛这个消息,后面还有的忙乎。
比如许国盛在家属院的行李都得打包带走,各种手续还得过去办理。
想要快速的办完,许沐晨兄弟俩还得分工合作,至于赵夏意和许沐芸还有老两口则去之前许国盛住的地方收拾他的行李。
因为许国盛之前的事儿不少人对这家很好奇,她们过来的时候还让周围的邻居多看了几眼。得知她们是许国盛的家人，几个大娘就摇头叹气，看看许根生老两口,到底没说出难听的话来。
赵夏意简直忍着恶心过来的，说实在的，跟许国盛沾边的事儿她一点都不想干，可没办法,想把人快点弄走不帮忙是不行的了。
好在许国盛的行李也没多少东西，衣服收拢一下，他的一些医学资料装起来,两个大箱子也就装满了。
这屋子里属于林华的痕迹已经彻底不见了，空荡荡的，好似没人来住过一样。
曹慧兰显然也想到了林华，忍不住叹气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起许根生的嘱咐，曹慧兰决定明后天的就过去看看。
东西收拾完小庞一手拎一个直接离开这里回家去了。
傍晚许沐晨和许沐阳将手续介绍信之类的都开好了，他们准备明天一早就将人送过去。
几人才说完话，外头有人来喊许沐晨，许沐晨进来说，“朱小燕那边来人了，已经过去招待所了。”
但许沐晨信不过那些人，叫上许沐阳去看看，赵夏意现在连看热闹的心思都没有，嘱咐他早点回来就去和小庞准备晚饭了。
许沐阳一走，许沐芸在这儿就坐不住了，可她又不知道该不该走，她还饿着肚子呢。
赵夏意扭头看她，“过来干活。”
许沐芸过去，“干啥啊。”
她从小就没干过家务，哪会干活啊。
赵夏意就问她，“你会什么？”
许沐芸认真的想了想，“会吃？”
赵夏意一噎，没想到兄妹三人最蠢的居然是这个。她都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人撵走了，可一想到对方也是许根生老两口的孙女，这么把人撵走也不好，便指挥她道，“洗菜吧。”
许沐芸端着盆子委委屈屈的去洗菜，然而手才伸进去就啊了一声，见赵夏意看过来哭丧着脸说，“太凉了。”
赵夏意翻个白眼，“那你不知道兑点热的啊。”
“奥。”别说赵夏意觉得她蠢了，许沐芸也觉得自己蠢了。
赵夏意烧火，小庞炒菜，许沐芸就站在边上看，“还要干啥？”
赵夏意就让开位置，“烧火吧。”
许沐芸看着红彤彤的火苗跃跃欲试，然而她哪会烧火，没一会儿就全是烟了。
然后许沐芸又被嫌弃的靠边站了，“真没用。”
真没用的许沐芸垂头丧气，心里琢磨着，会不会不给她饭吃啊。
饭菜做好，许沐晨他们也回来了，赵夏意看他一眼，许沐晨点了点头，赵夏意就知道没事了，朱小燕被带走了。
晚饭就在炕桌上，虽然小了些，但胜在暖和，挤挤挨挨的这种感觉竟让许沐阳和许沐芸很感动。
他们一家这么和平的一起吃饭的时候好像还真是头一次。
许沐芸难得的安静，许沐阳原本就是内敛的性子这会儿也是感慨万千。
晚饭后兄弟俩准备去招待所，现在朱小燕被带走了，晚上势必要看着许国盛，毕竟偏瘫的人了，大半夜的要是尿人招待所的床上就不好了。
兄弟俩出门前赵夏意问，“是不是得带着被子？”
“不用。”许沐晨拿了一件军大衣，“招待所有。”
兄弟俩就出门了，赵夏意就想，赶紧将人送走吧，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过一想就知道自己多虑了，许国盛现在瘫了半边身子，想跑也跑不了，就算朱小燕想将他带走也没这本事啊。
他们走后，许沐芸便也回去文工团宿舍了，待赵夏意关门前，许沐芸突然开口说，“嫂子，对不起。”
赵夏意震惊的看着她，“脑子被门夹着了？”
许沐芸是为之前的事道歉，也非常诚心，没想到竟换来这么一句话。登时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赵夏意忍不住笑了笑，这才是真正被惯坏的孩子啊。
如果她没梦到那些剧情，那现在的她是不是像许沐芸这样的不懂事？不过依着她的性子有可能比许沐芸还要离谱呢。
赵夏意关门回屋洗漱，老两口围坐在火炉旁边神色有些沉重。
赵夏意大约知道老两口的心事，却也不知道怎么劝慰，便去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漱，曹慧兰笑了笑站起来说，“好，你也早点睡吧。”
于是赵夏意就回屋了，不过这会儿时候也还早，赵夏意便将毛裤拿出来收尾。到了九点多她看到外头还亮着灯，竟然隐约有哭声，她扒在门缝上看了眼，却是曹慧兰在哭。
赵夏意心情复杂，到底也没出去，而是关灯睡了。
不管怎么说，许国盛都是他们养大的，许国盛成了如今的模样老两口哪怕再不说心里也不好受吧。
第二天天一亮赵夏意就醒了，起来时曹慧兰和小庞在准备早饭，脸上也没了做完的神色，笑眯眯的让她洗漱去。
没一会儿许沐晨回来，吃过早饭便提了行李准备出发了。
许根生道，“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
许沐晨不同意，“去青市开车也得五个小时，路上颠簸您去了也辛苦，你们就别去了吧。”
“哦。”许根生觉得也对，于是又坐了回去，“那我就不去了，我们在家等着。车子也坐不下。”
不光他们不去，赵夏意也是不去的。
小庞跟着帮忙，再加上许沐晨兄弟也就足够了。
两人出门，许根生才叹了口气道，“希望他去了之后能好好疗养。”
其实最好的养病方法是将人带回丰城，去医院治疗也方便，但许根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去疗养院才是许国盛最好的归宿。
九点多太阳升高了也暖和一些了，曹慧兰说，“要不我们今天去林家看看？”
许根生点头，“那就去看看。”
原本许根生还琢磨他还去不去，但昨晚一琢磨不去也不行，好歹上门给人道个歉，否则他们也是良心难安。
于是曹慧兰就开始收拾带来的东西一些营养品什么的得拿上，还有一些来之前她特意去买的小孩子的衣服。
不管他们是不是喜欢许国盛，但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做这些的时候曹慧兰似乎还担心赵夏意介意，几次三番的查看照下一代讹神色。
赵夏意就有些心酸，她直言道，“奶奶，你们不用顾虑我们，沐晨没那么小心眼儿，他恨的人只有那一个，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说起来林华是蠢，被许国盛蒙蔽了眼睛，可若许国盛不故意勾引，林华跟他的关系大约也只是爱慕与被爱慕的关系。
曹慧兰神情萧瑟，“作孽啊。”
林华的父亲身居高位，居住的地方在家属院几乎最北面的小洋楼区，赵夏意他们走过去还真得走个一段时间。
赵夏意就有些担心老两口的身体，许根生哼了一声道，“二万五千里长征老头子也走下来了。”
“可您那时候年轻呐，现在多大岁数了。”赵夏意虽然这么说可也没法子，只能自己提了东西陪着二老走过去。
才出门，许沐芸又来了，“你们去哪儿？”
赵夏意顿时找到劳动力，将东西塞给她，“去林家，你也一起吧。”
许沐芸有些懵，怎么来看看的功夫就被抓壮丁了？
而且为什么是她提着而赵夏意空着？
还没等许沐芸表示不满，赵夏意已经去扶着曹慧兰了，“这几天虽然没下雪，但路上冷也不好走，咱们要是走累了一定得说咱路上歇歇。”
这一次曹慧兰和许根生过来赵夏意明显看出了变化，六月中旬时他们才离开，到今日正好半年，可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两口却像一夜间多走了一些光阴，头上的白发越多了，精神也不如以往。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也不需要问，她能做的也只是陪伴罢了。
走过去的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林家的时候已经近十点了。
赵夏意过去敲门，没一会儿出来一个保姆，问名原由后便一脸古怪的进去喊人了。
而屋里秦爱香听见保姆的话嗯了一声，却也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了。
来者是客，哪怕他们林家再痛恨许国盛，眼下也不能将许根生夫妻拒之门外。
许根生的地位在那儿，主动上门已经给足了林家面子。再者结婚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事关林华和许国盛，跟人老两口没什么关系。
林华的父亲不在家，秦爱香便迎出门去。
只是双方关系尴尬，明明秦爱香也才四十来岁的年纪，却和七十多岁的老两口曾经是亲家。
真算起来这是他们头一回见面，却还是双方离婚了的情况下。
秦爱香扯着嘴角笑了笑，“许司令，曹主任，你们请。”
别说她的称呼尴尬，就连赵夏意和许沐芸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啊。
跟着秦爱香进了屋，赵夏意终于又见到了林华。
林华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脸上有些浮肿，见他们进来站起来打招呼。
可喊爸妈又觉得不合适，毕竟已经离婚了，可喊叔叔阿姨又觉得别扭。
一行人落座，气氛有些凝滞。就算是赵夏意惯来活泼，也不知道该以什么开头了。
过了一会儿秦爱香沉不住气了，“您二位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曹慧兰看了眼三个晚辈，秦爱香便说，“林华，你和她们也都认识，你们上楼玩去。”
林华看了眼她妈再看一眼二老到底带着赵夏意她们上楼去了。
到了楼上林华开了自己的房间门请她们进去，可她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关系挺尴尬的，真轮起来，许沐芸的弟弟妹妹就在林华的肚子里呢。
林华想了想直接拿了两本书递给她们，“要不我们一起看书吧。我正好给孩子念念书。”
赵夏意和许沐芸看了眼手中的书顿时头大。
医书……
楼下气氛也有些凝固，曹慧兰想了想开口道，“虽然开口挺艰难，但我还是要说一声抱歉。”
她说完自己也松了口气，后面的话说的也就顺畅了，“是我们没有教好他，犯下这样的错处。”
曹慧兰年纪一大把在自己跟前道歉，秦爱香即便有气也发不出来，她干巴巴道，“林华也有错。”
“她到底年轻啊。”曹慧兰想到刚才林华的样子就忍不住难受，“我们过来，道歉是其一，其二是想问问你们对这孩子的看法。”
听她这话秦爱香登时瞪眼，“您这什么意思？”
曹慧兰尴尬的笑了笑，耐心道，“我们来之前商量了一下，如果你们不想要这孩子，生下来后我们老两口可以给养……”
“谁说我们不要了？”这话像戳在了秦爱香的肺管子上，当即就恼了，“我们林家一个孩子还是能养的起的，正好我跟你们二老说一声，孩子生下来只会是我们林家的孩子跟你们许家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孩子也只会姓林。而且我希望从今天起我们林家和许家不要再有任何的牵扯，也不要再来往，更不要告诉孩子父亲是谁了，那样的人实在配不上当孩子的父亲。”
说起许国盛来秦爱香就一肚子气，这男人甚至比她年纪都大，当初他们家就没有一个同意的，身份有什么用，他们林家还需要这样的助力吗？根本不需要，事实上早先时候她是看好许沐晨的，可没想到兜兜转转的，许沐晨没嫁，反而嫁给了许沐晨的爹，这算什么事儿啊。
秦爱香的声音还是传到楼上来了，隐隐约约的像是在吵架，林华尴尬的笑了笑，“我妈脾气不太好。”
赵夏意心想如果她闺女被个老男人勾引去怀了孩子，现在挺着大肚子离婚她估计能去撕了那老男人。林华的妈还能好声好气的让他们进来，已经非常不错了。
只不过赵夏意也担心，生怕林华的妈太过激动再刺激到老两口。毕竟老两口七十多的人了，但凡有个好歹……
赵夏意坐不住了，“我得去看看。”
她一起来，许沐芸也站起来要跟着出去，林华便拉着她们到栏杆上往外看，下头似乎已经不吵架了，而老两口也坐着好好的。
赵夏意放下心来，又和林华进了房间。
林华面上挣扎，一会儿才问道，“他还好吗？”
她问完，赵夏意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顿时一阵无语，总不至于知道许国盛是什么人了，还在惦记许国盛吧？
这得是真爱啊。
而林华问完似乎也察觉出不妥当，忙道，“我就是随口问一问。”
她窘迫的摸着肚子，眼眶微红，“再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爸爸。”
听了这话赵夏意默然，也不知道该安慰还是怎么样了。但许国盛已经送走，估计这时候都快到了，都在一个家属院住着林华早晚得知道，便说道，“他偏瘫了，今天他们兄弟俩就把他送去青市疗养院了。”
林华赫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疗养院？”
赵夏意点头，“是。”
林华慢慢的又低下了头，半晌似乎想通了什么，才开口道，“也好。”
疗养院当然比不上医院，但许国盛那情况在这边也根本待不下去，闲言碎语就能把人淹死了，而且就他的问题，部队不追究其他已经不错，怎么可能还让他继续呆在这边。去疗养院好歹有人照料生活，在这边谁又能照顾？
怀孕后林华感性了许多，听到这样的事儿竟然在心里难过，她自己都分辨不清楚自己是为许国盛难过还是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难过。
楼下传来秦爱香的声音，赵夏意便和林华下了楼，秦爱香对林华道，“去送送二老吧。”
林华应了送赵夏意他们出门，可她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对赵夏意道，“人已经走了吗？我能去看看他吗？”
赵夏意：“……”她怀疑她耳朵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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