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沢田纲吉十动然拒。
并且听着太宰治的这番话, 莫名的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神情微妙地沉默了下。
“如果是我的话,”棕发的少年微微侧过头,面上带着无奈的笑意, “如果是我的话, 太宰君会感到【有趣】吗?”
黑发的少年眨了眨眼,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谁知道呢。”
他如此说道,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也让沢田纲吉无法看见他的真实表情,只听得见他低低的笑声。
“如果是沢田君的话, 或许会稍微有趣一些吧?”
少年人嘿咻一声单手撑着坐上路边的栏杆,笑意吟吟地托住腮。
“所以,要试试吗?”他像是引诱一般轻声诱虹,“如果是沢田君的话, 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代替森先生的。”
沢田纲吉终于找到既视感的来源了。
他捂住额头, 嘟囔了一句。
“真是可怕。”
太宰治:?
他眨了眨眼, 难得迷茫了一下。
“所以……沢田君愿意吗?”
说得像是沢田纲吉点一点头他就能捞起袖子给他冲锋陷阵、一手将他捧上港口fia的首领之位一般。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
他其实很想说你这样做森鸥外知道吗, 可是想起前些日他跟在这两个人并肩而行的微妙父子同框的即视感,又不由有些怀疑这是森鸥外的指示。
沢田纲吉:陛下……陛下何故造反啊!
……
中岛敦醒来的时候, 面对着的就是正在滴水的桥底。
不知道是露水还是什么一滴滴地打到他的脸上,中岛敦骤然瞪开眼,盯着桥底满是苔痕的底面, 伸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苍白、瘦弱,白色的短衫无法顾及的手臂上, 隐约可见被鞭笞过后的鞭痕。
回来了。
中岛敦不可思议地想。
在眼睁睁看着首领从高楼上一坠而下之后,他竟然回到了过去。
他下意识摸到了脖子, 空落落的, 曾经能够让他控制住自己变身时间、能够让他感知到自我的项圈已经不在他所熟悉的位置, 这让他感到万分的不适应。
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呆在孤儿院里,等到弄清楚了情况,再跑出来的。
可是骤然失去项圈的不安定感迅速包裹了他,在察觉到自己似乎是回到了过去之后,中岛敦的头脑里就只有了一个信念。
首领。
——他要找到他。
因此,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中岛敦已经匆匆“逃”出孤儿院了。
可他虽然有着强大的愿望,但这具身体不过是一个未经锻炼的小孩,因此跌跌撞撞逃到这种地方之后,中岛敦就坚持不住地睡去了。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似乎与一般人没有任何差异,只是有些过分瘦弱,看起来过得并不怎么好。
——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双能够轻而易举将人撕开的双手。
看着自己的这副模样,中岛敦稍微放下了些心。
看起来现在他的夜晚似乎还没有完全“虎”所控制,好歹在醒来的时候是原本的模样。
中岛敦在尝试联系控制力量的时候就常常遇到睡着睡着自己的爪子就变成虎爪的事情,为了不遭到首领的斥责和看轻,常常努力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模样。
然后被看透一切的首领轻声嘲笑。
可现在想来那样的笑意也是不可多得的,在黑暗的港口fia里,至少首领笑一笑,也能让大家多几分轻松……虽然一般来说或许会恰好相反。
思及此,中岛敦微微呼出一口气,准备继续赶路,向着首领所在的港口fia赶去。
但他坐起身,环顾四周,金色的瞳却微微竖了起来。
——只见在他的四周,除了名为“中岛敦”的这一存在所躺着的地方,其余的地方都已经是一片狼藉。
侧面的桥底墙壁上,几道深入墙壁的爪印大剌剌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中岛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金色的瞳孔骤然瞪大,开始急促地呼吸起来。
首领……
必须要找到首领才行……
他歪歪扭扭地站起身,这具身体长期遭受的刑罚让他几乎站不住脚,中岛敦转过身准备朝着目的地走去,然而,在他抬步的瞬间,从桥洞后面走出一个瘦减的中年男人。
中岛敦在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这个人正在出差,而等他他熟门熟路地从孤儿院里跑出来,更是没见过这个人。
但对方还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即使已经知晓了某些内情,但是看着对方严厉的面容,中岛敦还是忍不住想要后退。
可他已经不会害怕了才对。
在成为港口黑|手|党的“死神”之后,在亲自将这个人的生命给夺走之后,他理应不再害怕才对。
可中岛敦一步步后退着,在对方威严着面容大声喊出“中岛敦”的时候,一个往后缩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逃跑了。
白色短发的少年不知奔跑了多久,双手捂脸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就算曾经成长为冷静的、令人闻风丧胆的“白色死神”,可是在院长面前,他依旧会被一时的热血糊住大脑和双眼。
中岛敦觉得自己不能这样逃避下去,可是这具身体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看见院长就像是见了猫的开始,蹭的一下跳出老远。
明明老虎才是猫科动物来着的。
他觉得自己可以面对一下那个男人。
但是,正如刚才所说的,这具身体有着和他的想法不同的动作,在看着锅盖头的院长追上来之后就再度蹭的一下窜了出去,连中岛敦本人自己都拉不住。
院长:……
他沉下了脸色。
“你要逃跑吗,中岛敦?”他扬声问那个颇有几分抱头鼠窜意味的少年。
原本是在出差路上回来,却突然听说中岛敦从孤儿院逃走,因此加快速度孤身回到孤儿院,却在路上看见在桥洞下蜷缩成一团的中岛敦的院长陷入了微妙的迷茫。
他当然是知晓中岛敦的特异之处的,可正是因此,他更清楚中岛敦是不可能从孤儿院的地下室里逃出来。
要说的话,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孩子。
但是现在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了。
思及此,他的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
而中岛敦对他的脸上变化一无所知。他大口喘着气——原谅他,这个身体就是如此弱小——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狂奔。
听见院长的话,他努力抵抗住这具身体的本能回头高喊了一句“我没有——”。
同样奔跑起来的院长的声音在身后隐约若现。
“那你跑什么——?!”
中岛敦:“因为你在追我——所以我才要跑——”
院长:……
院长觉得这种交流方式有些费嗓子,而且他一个上了年纪(并没有)的中年人,和年轻小伙子这样拉扯终究是落了下风,于是打定主意不再说话。
两个人你追我逃,追追逃逃,最终还是年轻人占据了上风,将扶着老腰越来越被他甩在后面的院长彻底甩在脑后。
远不如曾经那样强大的身体在不断地喘着粗气,大概是终于逃离了院长,这具身体也变得畅快了起来。
中岛敦终于有余裕来判断当前的情况。
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大白天的都市里。
和曾经被首领治理得妥妥当当的横滨不同,这个地方是更加混乱的。
明明是白天,街上也没什么人,走过某些巷道,也能听见从中传来的打斗声。这是曾经的中岛敦没怎么参与过的过往,对于这一段时期,他仅有的知识来源于中原干部,据说首领在这时候就已经在横滨出了风头(中原中也语)。
而现在对于中岛敦来说才是正常的环境,方才因为和院长进行你追我逃活动产生的那一丁点的奇怪的轻松也终于消磨殆尽。
他深呼一口气,独自走在黑暗之中的时候,飞快地找寻到了自己所熟悉的位置。
“喂,你这家伙!没看到我们在忙吗?还是说你也想去死一死啊你这混蛋!”
白色短发的少年人谦逊地同对他大吼大叫的男人点了点头,在对方挥舞着铁棍冲过来的时候轻而易举地拆解了攻击。
见状原本在围攻另外的倒霉蛋的混混们围了过来,他们手中拿了各式各样的武器,为首的人坐在不远处的箱子上,手中握枪。
半晌后。
“我有一个问题。”中岛敦说道。
那把黑色的勃朗宁被踢飞了出去,白发少年自然而然地掐着混混头子的首领。
他仿佛没看见这一地躺得七七八八的家伙,神色冷淡又平和、甚至还挺礼貌地问道,“请问,你们听说过【太宰】吗?”
……
这大概就是沢田纲吉早上开门,发现门口睡了个可怜兮兮的白发少年的原因了。
他猝然一惊,没想到屋门口还能长出个大活人。
“哇哦。”
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是黑漆漆的太宰治。
黑发鸢瞳的少年惊奇地眨了眨眼。
“你从哪捡到的?”
把活活一个大活人说得像是什么随地可以捡到的物品一样的大概也就此一家了。
沢田纲吉将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往边上推了推,无语地吐槽了一句。
“大概是哪家走丢的……?”
话没说完太宰治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走丢?在这种地方?”他思索了一下,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没准是这样呢。”
沢田纲吉:……
说完他其实也就觉得这猜测不太可能了。
毕竟要是他们那住在什么居民楼之类的地方也就算了,但是太宰治这厮住的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黑色卷发的少年理论上已经是港口fia正在冉冉升起的黑|道新星,按理来说钱财应该像是自来水一样涌进他的荷包。
可他却住在集装箱里,住在从内到外都不像是能够居住一名正常人类的地方。
听见沢田纲吉的猜测,太宰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什么有钱的fia,”他捂住嘴噗噗笑着,“森医生超——穷的哦。”
沢田纲吉:“嗳?”
这不应该吧。
不过他想了想自己,某些时候也着实说不上有钱……甚至还是亏空,就微妙的好像也能够共情一部分。
不过太宰治是没能体会到他的共情的。
黑发的少年人打开了话头,又看到沢田纲吉似乎有些疑惑的表情,便“大发善心”地同他解释了起来。
“先任首领是一位残暴的首领,”他毫不顾忌地吐槽道,“虽然也曾经算是贤明过吧,不过后来就变得随心所欲,将组织原本就不多的积蓄花的干干净净。”
“所以森医生通过这样那样的手段上位之后首先面对的就是先任留下的各种亏空,让他原本就不茂盛的头发变得更加稀疏了呢。“
他“哎呀哎呀”地摇头晃脑,但不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可惜的感觉,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大概是对于森鸥外日益后退的发际线。
沢田纲吉稍微回想了一下多年以前记忆中的森鸥外的模样,又想了想现在对方的模样,比起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森卫生科长,现在的森鸥外确实更加的沧桑……哦不,应该是成熟一些。
而且发际线也确实……
教父先生微微想了想,便深感失礼地单手握拳咳了一声。
“总之,先看看这孩子是做什么的……”
太宰治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凉凉地说:“没准是暗杀者之类的呢。”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太宰治如今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虽然和港口fia上任不久的boss一样似乎出道才没多久,但却凭借着凶残的手段和极强的业务能力成为了横滨里世界传说中的人物。
因此,相对应的,在他的身边也一直有着层出不穷的暗杀。
沢田纲吉观察了一下这个孩子。
对方是蜷缩在一起的,苍白的小脸埋在白色的短发之下,看起来安静又宁和,说是天使也不为过。
而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苍白又瘦弱的,身上穿着一件旧极了的白色的内衫和宽大的长裤,而外面则罩了一件看起来不太合身的黑色的大衣,将他整个人都快要笼罩在其中,甚至顶部都有一圈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毛毛,将少年人的脸颊裹了一圈,微妙的令人心生怜爱。
比起所谓的“暗杀者”,说这个孩子是不小心走丢到这的流浪儿童(?)都没那么离谱。
他“喔”了一声,蹲下身准备推一推对方。
然后便对上一双毫无睡意的金色双瞳。
那是一双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的眼瞳,黄玉一般,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寒冰。
沢田纲吉收回了手,对此并不意外。
——事实上,大概从他推开门的时候开始,这孩子就醒来了。
沢田纲吉看了眼太宰治,对方今天的心情似乎是不错的,因此虽然看穿了这个孩子的伪装也没拆穿。
——不过要是更近一步,例如说,让他进入太宰治的集装箱的话,那或许就不行了。
而有着黄玉一般眼瞳的白发少年一睁开眼,双眼就像是粘在了太宰治身上一样根本就挪不开。
太宰治嘴角的弧度扯平了一些,显然不喜这种赤|裸|裸的盯视。
然而,在他表达出自己的不喜的瞬间,白发少年就很是乖觉地低下了头。
这两个人……难不成其实认识?
见到两人如此堪称“默契“的举动,沢田纲吉不由如此怀疑。
但如果认识的话太宰治就不会是这幅表情了。
因此是这个孩子单方面认识太宰?
沢田纲吉心中疑惑,但是此时显然也无人为他解答。
太宰治盯了白头发的少年半晌,便兴致缺缺地转过了头。
”首……太宰先生!“
白发的少年惊慌地喊了一句。
太宰治停下了脚步,微微皱了皱眉。
”你认识我?“
他问。
白发的小少年抿了抿唇,看起来有些紧张,还是点了点头。
”太宰先生……我听说太宰先生是很厉害的人,所以想要追随太宰先生。“中岛敦低下头,错开太宰的视线说道。
他其实是想要抬起头来看看首领的。
中岛敦想。
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这样和首领面对面地对话了,但是现在抬起头的话,现在看着首领的话,一定会被首领看破自己在撒谎的。
如果被发现在撒谎的话,那么他接近首领的正当性就会遭到怀疑。而如果被怀疑的话,他就会被当作是别有用心的接近者,从而被首领排斥在外。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中岛敦就觉得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这是不可以的。
因此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看着不远处年少时候首领的鞋尖,试图勾勒出这个年纪的首领的模样。
“唉?追随吗?”太宰治轻飘飘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了。
中岛敦抑制住自己抬起头眼泪汪汪(并不会)地望着首领的冲动,低低地应了一声。
于是那双脚尖就挪了挪,转换了一个方位朝向他。
他好像是要走过来了。
中岛敦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下来。
然而太宰治并没有像是他希望的那样走来,只是就这样在原地停下了脚步,甚至连多余的靠近也没多分给他一丝一毫。
中岛敦的呼吸随着他的动作又轻轻放缓了。
只听见太宰治拉长了调子,似乎有了些兴趣。
“要追随我?”他似乎是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放在嘴里琢磨了一下,摸了摸下巴道,”抬起头来。”
要……看见了。
中岛敦觉得时间似乎都被拖长了。
他缓慢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瞳很好地隐藏着自己的小心翼翼,目不斜视地看着太宰治。
人都说眼睛就是心灵的窗户,中岛敦乱七八糟地想,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眼中会有什么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他眼中的首领,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中岛敦很少思考这种问题,可是在抬起头的时候,脑海中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了这些东西。
而后,撞入一片鸢色的虚无之中。
沢田纲吉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个人的一来一往。
这个白发的少年不知是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恍惚中让他有种奇怪的即视感——但沢田纲吉确认,自己在此之前是没见过河这孩子差不多的人的。
就说是白头发,也就只有大哥……可是显而易见,这两个人之间大概存在着不仅仅是千差万别那样多的差距。
而太宰治的表情也很有趣。
虽说还是会因为有人“追随”自己而感到高兴的年纪,但太宰治表现出来的却不是那样。
他听了中岛敦的话语之后表情也依旧是淡淡的,但是或许是今天的心情确实很好吧,少年没直接拒绝,反而让胆战新进的白毛幼兽抬起头来。
少年人几乎空无一物的眼瞳中倒映出白发少年的模样。
太宰治皱起了眉。
“你。”他冷淡地说。
“敦。”白发小少年急匆匆地补充自我介绍,“我叫中岛敦,您叫我敦就好。”
太宰治说道:“好吧中岛,你说你要追随我?”
中岛敦飞快地点了点头。
太宰治发出一声浅短的“哈”,露出十分冷酷的模样。
沢田纲吉觉得或许有不那么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露出这幅冷酷又无聊的表情的太宰治冷淡地说道:“放弃吧。”
一句话,就让满心期待的少年人整个瞪大了双瞳。
太宰治看到了。
但这并不能动摇他的心神——开玩笑,能够做到他这种地步的fia哪个是容易轻而易举就被动摇的家伙。
于是太宰治仿佛没看见少年人那副仿佛天都塌下来一样的表情地宣布道:“我拒绝。”
中岛敦整个人都傻掉了。
沢田纲吉“嗳”了一声有些于心不忍——不说这个孩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好歹一大早就来太宰治这破烂集装箱门口堵着了,多多少少是有几分心意在的。
不过他也不能改变太宰的心意,而且自己还适合寄居在别人家的家伙呢,因此只能对着中岛敦摇了摇头。
“为什么拒绝他呢?“关上门之后他问。
太宰治的嘴角下撇着,冷淡地看了眼门外。
“因为我讨厌狗嘛。”他轻飘飘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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