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宣室殿。

    一场盛大且肃穆的朝会正在举行当中,议题就是汉文帝霸陵被盗事件。

    其实准确的说,并不是汉文帝的墓穴被盗了,而是霸陵的从葬坑被盗的了。

    从葬坑,又称陪葬坑、祭祀坑,是指埋葬墓主人生前使用、喜爱的物品的葬坑。

    汉文帝虽然是薄葬,但他毕竟是皇帝,各种随葬品不会烧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皇帝乎?

    单单霸陵的一个从葬坑,里面的珍贵陪葬品就有几千件。

    要知道,这些东西全都是皇家器物,说价值连城都是少说了。

    干这一票,恐怕几百辈子都不需要工作了吧。

    有人说,当干一件事情的利润达到100%的时候,就有人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如今盗取这些陪葬品,简直就是无本万利的生意,所以哪怕后果很严重,还是有人跳出来干了。

    从这个角度看,被盗或许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必然。

    事情发生之后,举朝震动。

    据说窦太后哭了好几次,汉景帝更是气的几天几夜没睡好觉。

    大汉讲究以孝治天下,如今老子的坟被人家挖了,汉景帝这个儿子难辞其咎,哪怕下个罪己诏都不过分。

    看着汉景帝疲惫且憔悴的面庞,刘荣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知道的你是皇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熬夜波比呢。”

    。。。。。。

    是的,刘荣也被准许参加此次朝会了。

    他如今虽然已经十六岁了,但未曾加冠,理论上还算是小孩子,并未正真正参与到朝堂政事当中。

    汉代皇子加冠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岁数,一般都在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

    有的早几年,有的晚几年。

    刘荣的几个弟弟都是在十五岁上下的时候加冠,受封诸侯王的。

    这是因为汉景帝有意采用“以亲治疏”策略,防范各地蠢蠢欲动的远系诸侯,所以分封儿子们比较积极。

    年纪最长的刘荣一直没有加冠,也没有被封为诸侯,这其中的滋味,就很值得回味了。

    至少说明汉景帝是有意立他为太子的。

    但汉景帝一直没有明确的提出要立刘荣为太子,甚至没有准许刘荣参与朝政,这其中的滋味,就更值得咂摸了。

    刘荣倒好像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汉景帝可是当了二十三年的太子,才熬到了皇帝的位置。

    如今,他才干了两三年,自然不愿意立一个太子,显得自己好像老了似的。

    很合理的解释。

    这也是古今皇帝们的通病,他们不太喜欢立太子。

    哪怕要立太子,也要立个幼子、或者废掉原本的太子再立个幼子。

    因为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和当下的皇帝天然就存在着矛盾。

    皇帝是独夫,是天下一人,需要时刻提防别人夺他的权,而太子对皇帝的威胁最大。

    提防来提防去,就会给人可乘之机。

    小人从中作梗,导致皇室父子反目的例子比比皆是。

    对于皇帝来说,立个幼子就是囚徒困境当中的最优解,短时间内这个太子不会威胁自己的地位。

    这也是刘荣最担心的,毕竟刘彻比他小啊。

    。。。。。。

    刘荣清楚汉景帝的权力欲,所以过去都懒得参与政事,总是表现出一副对于权力不在乎的样子。

    今天这事儿太大了,他不来不行了。

    不但他被要求参加了,其他几个皇子也全都被要求参加了。

    就连久久不在朝堂露面的老太太窦太后都来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群臣们尽数低着头,氛围很压抑。

    一开场,汉景帝就大发雷霆,责问内史,为何迟迟没有将涉案人犯捉拿归案。

    内史战战兢兢,表示已经在努力抓了,随后禀告了一些案件的情况。

    他说了很多话,陈述盗贼多么可恶,自己多么重视事情,多么敬业,为了这件事做了多少工作等等等等。

    汉景帝都听不下去了,合着你还有功了是吗?直接说多久能抓到人就完事了。

    内史迟疑了,缓缓说道:人犯太狡猾,他们手上的线索有限,抓人需要一段时间。至于具体的时间,或许需要一个月吧,这不好说。

    刘荣一边听着内史的禀告,一边在心里给他翻译:

    “手上的线索有限,就是说手上没有任何线索;抓人需要一段时间,就是说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或许需要一个月,就是说一个月之内是肯定抓不到的。”

    真是个汇报工作的天才。

    。。。。。。

    “既然不好说那就不用说了。”汉景帝还没开口,窦太后怒气冲冲的发言了。

    显然,她对于这个内史十分不满。

    “内史掌关中治安,是何等重要的职位,怎么安排了个这么糊涂的人呢?”窦太后直接向着汉景帝发难了。

    “母亲教训的是,皇儿糊涂了。”汉景帝恭顺的回答道,心中苦涩,犹如哑巴吃黄连。

    他知道,母亲窦太后这几天因为此事心情特别差,所以事事顺从,不敢有任何违拗。

    孝顺就是大汉最大的政治正确。

    虽然汉文帝晚年宠爱慎夫人,冷落了窦太后。

    但窦太后毕竟和汉文帝相濡以沫了几十年,总的来说还是一对恩爱夫妻。

    如今,丈夫的陵寝被盗,就是汉文帝的在天之灵遭到了侵扰,她怎能不愤怒、怎能不伤心难过。

    “廷尉张释之何在?”窦太后厉声喝道。

    闻言,一个魁梧的汉子走了出来,正色回道:“臣在。”

    窦太后一指内史其人,“免去此人内史职位,即刻押送廷尉狱审讯。”

    “诺!”廷尉张释之看了看汉景帝,只见后者脸色很难看的点了点头,这才应诺一声,带着内史下去了。

    内史被拖下殿,口中连连呼叫冤枉。

    刘荣心中一哂,你冤枉个der啊,在你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不背锅谁背锅?

    同时,刘荣也对他这个奶奶的强势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窦太后虽然久不在朝廷,但朝堂一直流传着她的传说。

    如今,她甫一临朝,就越过汉景帝,处置了明显是汉景帝心腹的内史,其手腕可见一斑。

    这个女人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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