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楼冷睨了他一眼, 自己动手脱了内|裤,踩上宝宝踩脚凳,迈进浴缸。
浴缸底部做了防滑设计, 乔安年还是不大放心,看着小团子安全坐在了浴缸里,水刚好到小孩儿腰部往上一点点的位置, “那我出去了啊?衣服就放在这里。等会儿出来你自己把衣服给穿上就可以了。”
出去前,乔安年不放心, 又叮嘱了一句, “不要泡太长时间, 泡太长时间身体容易流失水分。过二十分钟我过来叫你。ok?”
贺南楼冷冷地掀了掀眼帘。
小团子的眼睛很好看, 瞳仁很黑,真的就像是夏天的星子, 很亮, 双眼皮很深,很漂亮。
乔安年被小孩儿这一眼给萌到了, 巴不得抱着小孩啃一口。
为了避免小孩儿又拿手背狠狠地擦自己的脸, 到底忍住了。
“呐, 一言为定。来,盖个章。”大拇指在小孩儿的额头上轻轻地摁了摁。
贺南楼:“……”
浴室门被轻轻带上,少年出去了。
…
贺南楼坐在浴缸里, 浴缸的水刚好没过他的腰际。
这是一个对于儿童相对安全的水位。
之前有过一次,贺南楼习惯性地将浴缸的水放满, 导致他坐下时, 浴缸的水快要淹没他的肩膀。
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乔安年却注意到了。
不仅如此, 移动物架的位置也是刚刚好, 目测只要他起身,伸手就能够触到的位置。
这种细心,绝对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想要演就能够演出来的。
人的下意识反应,很难骗得了人。
他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喊乔安年的名字,乔安年回应了他,那种情况下应该是完全出自本能的反应。
贺南楼眉眼覆了一层冷霜。
是同一个人,性格却截然不同。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怎么?是怕我把你拍得太丑?放心,我拍人物作品还是挺出圈的,不少明星跟艺人工作室都跟我约……”
贺南楼蓦地想起少年之前无意间说过的话。
当时,他以为是少年在吹嘘。
如果不是呢?
如果少年说的是真的……
贺南楼试着理清思绪。
自从他重生以来,乔安年像是变了一个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之前怀疑过,乔安年会不会跟他一样,也是重生了。但是,他很快就推翻了那个猜测。
面对他,乔安年不可能不露半点怯意以及……恨意。
如果不是重生,在排除少年是在演戏的情况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具壳子里根本不是乔安年。
偏偏,他试探性地喊乔安年的名字时,对方却又回应了他。
贺南楼眼露讥诮,除非对方也是叫乔安年,否则根本没有合理的解释……
倏地,贺南楼手心攥紧,眼底陡然迸出冷芒的光。
这就是真相吗?
那具壳子里住的人,根本不是十二岁的乔安年,而是一个跟乔安年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贺南楼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如果,连他是重生的这种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那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
“阿嚏——”
乔安年单肩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他在贺南楼房间里脱下来的针织马甲。
走到房间门口,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乔安年一只手推开房间的门。
“年年——”
乔安年没想到房间里会有人,吓了一跳。
张倩柔在替乔安年整理书桌,听见乔安年的喷嚏声,转过头。
母子两人打了个照面。
“抱歉,妈妈是不是吓着你了?妈妈不是故意的,你的校服,刚才落在院子里了。”
张倩摸了摸挂在椅背上的乔安年的校服外套,柔声解释道。
“嗯……谢谢。”
乔安年站在门口,没进去。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不太合适。
张倩柔哪里知道乔安年在想什么,看见儿子站在门口,朝儿子招了招手,“傻孩子,跟妈妈还说什么谢谢。书包背着不重么?放椅子上。”
乔安年:“……”
习惯性地拿自己当奔三的大男人,总是忘了他现在只有十二岁。
总不能就这么在门口干站着,乔安年只得走上前,把书包连同手臂上的针织马甲给一起放在椅子上。
张倩柔眉心微蹙,“要不还是把马甲给穿上。妈妈听见你刚才都打喷嚏了,是不是?”
乔安年:“不用。我刚刚就是鼻子有点痒,而且我出了一身的汗,等会儿也要洗澡。”
“噢。”
张倩柔应了一声,手无意识地摸着乔安年放在椅子上的书包上来回摩挲着。
乔安年将张倩柔的小动作给看在眼里,看这情形,好像是有话要跟他说,他试探性地问出声:“您是,有话想跟我说?”
张倩柔明显愣了愣,片刻,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嗯,妈妈是有话想对你说……”
乔安年点头:“您说。”
张倩柔反而沉默了下来。
乔安年眼露疑惑,张倩柔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许久,张倩柔轻声地道:“年年,对不起。”
乔安年眼神微讶。
张倩柔在椅上坐下,她握住乔安年的手,唇瓣微抿着,神情愧疚:“刚刚,是妈妈不对。妈妈不该不先过问你一声,就认定你是逃课,更不该,在周妈还有小楼的面前责备你。妈妈是太着急了。你能……原谅妈妈吗?”
乔安年:“……”
咱就是说,道歉就道歉,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握着他的手哇?
乔安年尴尬地想要抽回手。
张倩柔以为儿子还是不愿意原谅自己,她的眼神黯了黯,“年年……你是不是,还在生妈妈的气?”
乔安年:“……没有。您别多想。我说过了,这件事,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不应该在没有跟您知会一声的情况下就打车回家,让您担心了。我跟您保证,如果以后我有事向学校请假,提前回家,我一定提前打电话告诉您一声,不让您担心。”
所以,您能先把手给松一松吗?
…
张倩柔彤红着眼睛,欣慰地摸了摸乔安年的脑袋,视线落在他受伤的那一只手臂:“你的手臂,现在怎么样了?你说你今天在学校上了一天的课,手臂有点疼,现在呢?好点没有?有没有给医务室的医生看过,校医有重新给你包扎一下吗?”
乔安年的手臂白天的确是有疼过,不过是他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才疼的。他伤的是左手,也不是右手,不至于上个课,还能把手臂给弄疼。要是他的手臂真疼得那么厉害,他也不可能陪小团子玩了那么长时间。
他就是不想上体育课,所以才去医务室开的证明。
没想到,他之前那么随口一说,张倩柔竟然就记下了。
乔安年:“嗯,给重新包扎了一下。校医说的跟顾叔说得差不多,让我最近不要吃辛辣的食物,伤口小心不要碰水,需要养一阵子。”
闻言,张倩柔眉心微拧,“是这样,你这伤口是不好碰水。那你等一下洗澡能搞定吗?需要妈妈帮……”
“不用!”乔安年果断打断了张倩柔的话。
张倩柔一怔,继而失笑,带着几分无奈道:“好。妈妈知道了,年年长大了,会害羞了。”
乔安年:“……”
他这是害羞么?他这是不想耍流|氓好么?
他太难了。
张倩柔松开乔安年的手,站起身,“那你等会儿洗完澡就下楼,妈妈等你一起吃饭。记得洗澡的时候,伤口要千万小心,不要碰到水,要不然发炎就不好了。”
乔安年点点头,“嗯。”
张倩柔温柔地笑了笑,再一次摸了摸他的脑袋。
乔安年生无可恋。
他到底得顶着这个十二岁的壳子到什么时候?
…
手臂上的伤口不方便碰水,乔安年也就没有选择冲澡,只是挤了点沐浴露在湿毛巾上,稍微擦了下身体。
这事儿他有经验,小时候被他爸跟他继|母揍得皮开肉绽,他就是这么处理的。避开伤口部分,只擦洗身体其他部位。
只不过那个时候受伤的面积太多,他是直接用温水洗得澡,沐浴露都没用。
沐浴露要是不小心沾到伤口,可比温水碰到伤疼多了,关键是泡沫也不好冲洗。
洗完澡,下了楼,乔安年意外在餐桌上见到小团子的身影。
小家伙坐在专属的儿童餐椅上,桌前,放了一个红色的卡通餐盘。
乔安年想起小家伙的那条红色小内|裤,差点没笑出声。
原来幼年期的boss喜好这么特殊的么?
偏好红色。
不愧是男主!哈哈哈哈!
像是察觉到他的眼神,坐在儿童餐椅上的小团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乔安年笑着朝小孩儿挥了挥手。
小家伙跟黑珍珠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乔安年唇边的更加灿烂了。
“快过来坐下,小楼等了你有一会儿了。”
张倩柔在摆碗筷,余光瞥见乔安年从楼上下来,招手让他赶快过来坐下。
“好。”
乔安年高兴地应了一声,听说小孩儿等他有一会儿了,心里顿时就跟咬了一口棉花糖似的,又甜又软。
他脚步轻快地走过去,拉开小团子边上的餐椅,“肚子等饿了没有?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贺南楼的餐盘里,周妈给打了排骨玉米,鸡丁肉,他的右手边,还摆了一碗鱼丸汤,俨然已经十分丰盛。
乔安年还是给舀了一勺的蛋羹,夹了两、三朵西蓝花,放在他盛米饭的那个盘里,“多吃点,不可以挑食,要长得胖一点,壮一点,这样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知道吗?”
想了想,又问道:“有没有想要喝牛奶?我去给你泡杯奶粉?”
他记得,小时候他继母就是给弟弟每天早晚冲泡一杯奶粉,后来小弟果然长得又敦实又壮。
在用筷子给小少爷挑鱼刺的周妈连忙道:“不用了,乔少,我去就可……”
贺南楼:“嗯。”
周妈错愕地朝小少爷看了过去。
乔安年高兴了,他从位置站起身,“好,我这就去给你泡。”
…
乔安年会知道小团子现在还有喝奶,是因为书中提到过原身拿这件事取笑过男主,嘲笑小男主六岁了还喝牛奶,笑他是长不大,羞羞。还趁着周妈跟张倩柔都不在的时候,把奶粉直接就往小男主头上天女散花似地兜头洒了下去。
总之,原身干的那些糟心事儿,是只要读者看了,拳头立马能硬的程度。
张倩柔不放心,“年年,你会泡牛奶么?泡奶粉没有你想得那样简单,首先,水不可以太烫,奶粉量也要……”
“我知道。奶粉的量要适当,温水冲泡,不可以用太烫的水,不然奶粉里的营养会流失。放心,只是泡个奶粉而已,我会的。”
乔安年说着,往厨房走去。
张倩柔美眸微微睁大,透着讶色,不由地疑惑地看着周妈:“竟然都被他说对了。周妈,是你教的他么?”
周妈茫然地摇摇头,“不是我教的。”
她怎么可能会教乔少怎么冲泡牛奶?何况,就算是她教了,乔少是会听话的主么?
“会不会是我平时给小少爷泡奶粉的时候,乔少瞧见了,见多了,也就会了?”
张倩柔迟疑地点了点头:“嗯,可能是这样……”
透明的落地窗隔出厨房跟用餐区,从贺南楼的角度,刚好能够清楚地看见厨房里的乔安年。
少年明显不知道奶粉位置,进厨房后,四处找了找。
没有找到,少年脸上也没有半分不耐烦,最后,在在微博炉的上面找到奶粉罐时,神色一喜。
乔安年并没有马上去拿杯子,而是端起奶粉罐看了看。
之后,把奶粉罐放下,这才去转身去倒了杯水,打开奶粉,舀了三平勺的奶粉,用勺子搅拌。
应该是牛奶外溢,或者刚才舀奶粉时,有粉末洒出,乔安年手里拿了块布,在擦流理台。
去洗了手,拿纸巾擦干净手,奶粉罐的盖子被合上,放回原处。
细心、爱干净,脾气不坏。
这是短短几分钟内,贺南楼观察得出的结果。
视线里,少年端着泡好的牛奶,往外走。
贺南楼垂眸,收回视线。
…
“对了,小楼,年年。晚上惟深有事,在外面应酬,不回来吃饭。所以晚上我们三个人吃。”
尽管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谁也没问起过贺惟深,吃饭时,张倩柔还是跟两个孩子解释了一句。
乔安年听了,在心里头“啧”了一声。
什么应酬啊,这么重要?亲生儿子发着烧呢,也没见关心过。
不想要孩子当初就做好安全措施啊,既然把人带到这个世界上了,凭什么这么不管不问的?
不负责任。
乔安年对天底下所有只管生,不管养的父母都没有任何的好感,他淡淡地“噢”了一声。
他不是原身,对贺惟深这个渣爹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乔安年有点担心小团子,在原小说里,男主幼年期对贺惟深这个父亲的依恋还是很深的。
担心小团子难过,乔安年给剥了一尾虾,放小孩儿餐盘里,“贺叔可能忙。没事,你晚上要是想听故事了,或者是做噩梦了,就来我房间里。我给你念。”
贺南楼兜饭的勺子,避开那块虾肉。
被乔安年的手碰过,脏。
乔安年瞥见小家伙在虾肉的边上挖走一口又一口的饭,就是不碰他的虾肉,给气笑了。
他还以为经过下午的“沉浸式”陪玩,小孩儿挺喜欢他的了。
敢情,还是嫌弃他呐?
乔安年倒也没气馁。
原身对小团子做过那么多坏事,哪能指望小孩儿这么快就喜欢上他。
慢慢来。
…
“噔噔,噔噔噔——”
乔安年洗完漱,放在床上的手机一直在响。
刻在社畜dna里的本能,令乔安年在听见信息响时,赶紧去拿手机,就怕会错过客户的重要信息。
点开手机,极富视觉冲击力的自拍屏保令乔安年生生呆愣了好几秒。
得,他手机里有鬼的客户。
这手机都不是他的!
乔安年颓丧地叹了口气,在儿童床上坐了下来,双眼失神,盯着手机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
过了好长时间,乔安年才动了动。
他可能是真的回不去了。
手机长时间没有使用,自动息屏。
乔安年点了在屏幕上点了下,视觉再一次受到了“暴力丑学”的冲击。
哪怕这张屏保乔安年不是第一次见,还是会被原身蜜汁自拍角度给shock到。
真的,别人自拍要么帅气,要么搞怪,原身好像是……怎么丑,怎么来。
半明半暗的打光,阴间的自拍角度,修一修图,完全可以成为恐怖片的宣传照。
乔安年倒是不至于被原身过于阴间的自拍照给吓到,但是实在辣眼睛也是真的。
这手机毕竟不是他的,乔安年在心底说了一句多有得罪,点开设置。
乔安年没有点开相册,或者是在网上手机屏保素材,而是点开微信,找到“文件传输助手”,熟练地点开,点击屏幕里的照片,保存,保存,保存……
将文件传输对话框里的照片都保存了之后,乔安年这才重新点开设置,在相册里挑选了其中一张。
ok,搞定。
乔安年美不滋滋地欣赏着屏幕里小团子低头喝橙汁的可爱照片,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照片是乔安年在删除相册里的照片前,就给提前发送保存在了“微信传输助手”里。
乔安年眼露得意。
这叫什么?
这叫姜还是老的辣。
…
手机还在“噔噔噔”地响着。
乔安年这才想起自己刚刚会看手机,就是因为手机信息响得频繁。
结果刚刚只顾着换屏保了,完全忘了看微信消息。
乔安年再次点开微信。
六年(6)的班级群就飘在最上面,群消息的右上角,是显目的三个省略号。
乔安年被震惊到了。
这群孩子是离开学校以后就一直报复性地玩手机么?
这也太能聊了!
林可乐:“啊啊啊!我要死了!今天的卷子是人写的?!你们谁写好了吗?所有人”
子航:今天的数学试卷是有点难。
钱飞:呜呜呜呜,连数学课代表都觉得难吗?难怪最后两道大题我死活做不出来。咬手帕jpg
骆杰:今天的数学难到让我觉得我是来人间凑数的。哭了,家人们!!!
林可乐:能都先别聊天了吗?家人们!谁行行好,大发慈悲,甩下数学卷子的答案???黄老师太狠了,在家长群里公开老林,说我数学作业有好多空白页。以至于老林突袭了我的书包,从我书包里翻出了三张皱巴巴的卷子,差点我人就没了!家人们!说是以后再让他发现我只考了单位数,他就把我逐出家门。呜呜呜。为了不流浪街头,我只好奋起而抄作业了。握拳jpg”
程云溪:你这是治标不治本,作业最好还是自己完成。只有自己完成的作业,知识跟成绩才能是自己的。”
若依:哈哈哈哈哈,云溪,你这样群里会冷场的。
程云溪:为什么?
林可乐: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楚楚可怜jpg
骆杰:挨揍了吗?受伤了吗?哭了吗?来,上图。如果真的奄奄一息,我可以考虑贡献一下我的答案。
林可乐:tvt,家人们,不要介个样子。
子航:我的写好了。林可乐,我私发你。
林可乐:噗通跪下jpg爸爸!!!!!
骆杰:子航,你怎么可以直接给乐乐答案!!!
骆杰:既然你已经做好了,麻烦雨露均沾一下,谢谢爸爸。子航
乔安年:“……”
麻了。
他完全没想起放学回家就要写作业这件事!
…
乔安年赶完全部的作业,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乔安年甩了甩酸疼的右手,一看桌上的时钟,摊在桌上的作业都没收,就赶紧推开椅子起身——
他得给小团子去量□□温!
快要走到小团子的房间门口,乔安年放慢了脚步。
这么晚,小团子肯定睡了。
乔安年点开手机的手电筒,轻声地推开门,冷不伶仃地见到幽幽冷光中张倩柔的脸,吓了一跳。
张倩柔给贺南楼盖上被子,怕开灯会把孩子弄醒,就只开了手机手电筒的灯。
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她转过身,见到从门外照进来的光束,也是吓了一跳。
乔安年率先把手电筒给关了,张倩柔先是食指覆在唇上,接着,指了指外面,意思是出去再说。
乔安年会意,点了点头,退出房间。
没多久,张倩柔也拿着手机出来了。
写完作业乔安年其实就有点困了。
他在走廊上打着呵欠,听见门被轻声带上的声音,他抬起头。
张倩柔走上前,眉心微拧着:“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又打游戏到这个点么?年年,妈妈不反对你玩游戏,你可以周末或者是平时放假的时候玩在上学期间,妈妈还是希望你能够……”
担心自己语气过于严厉会惹孩子不高兴,好不容易缓和的母系关系又会变得紧张起来。张倩柔赶忙放缓了语气,“妈妈希望你在上学期间,能够尽可能地少玩。好吗?”
乔安年欲言又止。
算了,就算是他这个时候就算是告诉张倩柔,他是因为写作业到这么晚,对方估计也不会信。
乔安年打了个呵欠,“嗯”了一声。
张倩柔刚才就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严厉,见乔安年没像以前那样出言顶撞,更没有一言不合就甩头走人,反而乖乖地应了一声,心里头不由更加懊悔。
她放柔了语气,猜测儿子会出现在小楼房间的原因,“你是来看小楼的?”
乔安年点头,“您也是么?”
张倩柔:“嗯。我刚才给小楼量过体温了,已经不烧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很晚了,快回房睡觉。”
先不说小楼是因为被年年在阁楼关了一夜才导致发的高烧,即便是日常生病,张倩柔身为贺家半个女主人,自然是放心不下,这才夜里过来看看。
原本,张倩柔昨天夜里就应该过来看看的,只是她昨天习惯性地睡觉前服了一粒安眠药,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真的?小楼烧退了?”
这么说小团子不会再得肺炎了?那他的危机算不算是解除了大半?
接下来只要他好好表现,刷好感,应该不会再被男主报复了?
“嗯。真的,妈妈能拿这件事开玩么?你明天还要上学,快回房睡觉。”
乔安年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折回,越过张倩柔,又跑到了贺南楼的房门前。
张倩柔一脸错愕:“年年,你做什……”
乔安年手放在门把上,转过脸,他伸出食指,强调道:“我就进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张倩柔拿他没办法,无奈地道:“看过以后就出来,不要吵醒小楼,知道吗?”
乔安年点头。
他推开门,开着手电筒的光,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把手机倒扣着,免得手电筒的灯照着小孩儿,就着手机幽暗的灯光,乔安年瞧见跟他一起睡觉时还拿脚抵着他嘴,睡相奇差的小孩儿,这会儿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
小孩儿一个人睡时,睡姿竟然意外地规矩,只是这躺得未免也太边上了。
担心小孩儿一个翻身回头就掉地上,乔安年绕到床的另一边,轻声地上床,把小孩儿从床沿费劲地往床中央抱了抱。
电子温度计张倩柔用过后就放在床头,乔安年给重新量了一次,36°4。
是真的退烧了。
乔安年心底止不住的高兴,他把温度计放回去,笑了笑,拇指指腹笑着轻轻在小孩儿脸颊上蹭了蹭。
身上的被子被重新盖好,房间门被轻声关上。
床上,贺南楼睁开了眼睛。
…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赶卷子的缘故。
晚上,乔安年做了一夜关于考试的梦。
梦见马上就要开考,他的准考证不见了。已经打铃,他还在挨个找教室。
一扇一扇的教室门被他推开,教师里坐这的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
“这位同学,你走错考场了。请你出去,不要影响其他学生考试。”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这就出去。”
监考老师让他出去,不要打扰其他同学考试,他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慌张又着急地从教室里退出……
终于找到他的考场。
他还是被拦在了教室外。
“老师,求求您,求求您让我进去,中考对我真的很重要。老师,我求求您……”
“这位同学,距离开考已经过去15分钟了,按照规定,我们不能让你进入考场。”
“老师,我求求您……”
“哎……这,这你求我也没用啊。别哭,别哭啊。我们现在要是放你进去,对其他考生怎么交代?你还是调整好心态,积极准备其他的科目考试。或许这样总分能稍微拉上去一点。啊。”
“老师,我求求您,老师……”
“老师,求求您,让我进去,求求您……”
乔安年还是一个劲地央求着,求到最后,嗓音都有些沙哑。
“这位同学,我们真的没有办法让你进去。如果能让你进去,我们肯定让你进去啊。”
“老师,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乔安年沙哑着嗓子从梦里醒了过来。
窗帘没有拉紧,有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透进房间。
乔安年盯着窗外的光,有片刻的失神。
许久,乔安年动了动。
脸上不知怎么的,感觉有点冰冰的。
乔安年抬手,摸了摸脸颊,湿的。
拧开水龙头,乔安年弯腰,掬冷水泼在脸上。
冷水冻得手有点僵。
乔安年拿毛巾擦了擦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有点红。
都奔三的年纪了,做个梦还把自己给整哭了,这事儿整的。
乔安年又拧开温水,温水舒服地毛孔都张开了。他把热毛巾给盖在脸上,闭上眼,敷了一会儿,这才挤了牙膏刷牙。
洗漱完,习惯性地闭着眼去摸放在盥洗台边上的刮胡刀,手摸了空。
乔安年被自己给整笑了。
12岁,毛都没长齐,刮个屁的胡子。
…
把身上的睡衣换下,乔安年单肩背着书包,推开门,脚踢到了什么东西。
乔安年低头一看,竟然是张倩柔送他的那个大黄蜂手办。
手办没有长腿,肯定不会自己走到他门口。
他记得,那天他是去小团子房间里,把礼物给小团子。小团子不肯收,还把无人机给砸了。他当时只顾着赶紧回房确认无人机有没有被摔坏,倒是把大黄蜂给落小团子那儿了。
小团子不喜欢原身,所以不愿意当面把大黄蜂给他。这玩具是他的,小团子也不可能会要,就通过这种方式间接给他。
乔安年想象着,小团子抱着大黄蜂,轻手轻脚地放在他的房门口,搞不好放之前,还转了转脑袋,看一看有没有人经过,会不会被看到。
艾玛。
他的崽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乔安年弯腰捡起地上的大黄蜂,在大黄蜂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
客厅里,贺南楼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ipad,面无表情地看着视频画面当中,少年瞬间放大的脸。
之后,视频画面微晃,应该是大黄蜂被拿在手里。
果然,画面里只出现乔安年的手臂,以及随着他走动时,偶尔露出的下巴。
余光瞥见少年从楼上下来,贺南楼眼睑微敛,关了视频。
大黄蜂里的纳米摄像头,是贺南楼改装时装上去的。纳米摄像头,是他昨天在附近的电子商城下的单,他还在大黄蜂里编写了实时监控跟踪的程序。
纳米摄像头的单位很小,只要乔安年不仔细去看大黄蜂的眼睛,就不会发现……
“年年,快过来。小楼已经吃完早餐了,你也赶紧过来,把早餐给吃了,妈妈送你们两个人一起上学。”
嗯?
一起上学?
乔安年手里捧着大黄蜂,听见张倩柔的话,下意识地往客厅看了看,果然,在沙发上看见了穿戴整齐的小团子。
这才反应过来,按照书里的设定,小团子这会儿是六岁。
六岁,可不就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么。
小团子之前不用上学,是因为发烧了。今天退烧了,当然也逃不了要上学的命运。
啊,小霸总这是要去上幼儿园了吗?
哈哈哈!!!
果然只要是人类幼崽就没有办法逃脱上学的命运!
“怎么上学还带玩具?来,玩具给妈妈。”
“不用,我自己拿着。”
乖崽悄摸地给放在门口的玩具,当然要亲手拿着。
乔安年自己拿着大黄蜂,等到坐下后,才把大黄蜂连同肩上的书包给放一旁的椅子上。
张倩柔拿他没办法,只是催促他尽可能吃快一点,免得让小楼等。
“来,麦片记得喝。”
张倩柔把桌上的麦片推至他的桌前“
“谢谢。”
注意到桌上还有一份早餐没动过,乔安年有些不大自然地开口说了一句,“您……您也坐下吃。”
张倩柔一愣,“哎,好,好。”
…
乔安年吃完早餐也没见到贺惟深,也不知道是还没起床,还是昨晚又醉倒在哪个温柔乡里,没回来。
小团子对于贺惟深这个亲爸夜不归宿这件事似乎也早就习以为常,从他下楼吃早餐到现在,也没听小团子问过一句,只是捧着ipad在玩,没听他问一句。
当然,也有可能是小团子问过了,他下楼得太晚,没听见。
乔安年背上书包,第一时间就拿着他放在椅子上的大黄蜂,见状,张倩柔不赞同地道:“上学就不带着玩具了?把玩具放在家里先,好不好?”
那不行,他还没跟小团子亲口说一声谢谢呢。
“我不带去学校,我放车上。”
乔安年说着,捧着大黄蜂去了客厅。
“夫人,这是小少爷的水壶,还有吸汗巾……”
周妈从厨房出来,给张倩柔贺南楼的水壶跟吸汗巾。
张倩柔只得先伸手接过,“嗯,给我。”
…
“嘿!猜猜,我是谁?”
乔安年故意绕到沙发的后面,手里的大黄蜂在小团子的面前晃了晃,故意粗声粗气地问道。
没有听见任何回答,乔安年脑袋趴在沙发上,认真地对自家崽崽提了个建议,“宝贝,这个时候,你可以配合我表演一下的。”
贺南楼转过脸,漆黑的眸子审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既然是摄影师,且在业界小有名气,说明应该颇有资历。年纪不会太小,至少,不至于是个未成年。
现在,贺南楼深深地怀疑,会不会是他的推断有误。
乔安年拿着手里的大黄蜂,手臂在小团子的肩膀上轻快地碰了下,捏着嗓子,“谢谢你呀,小楼哥哥。谢谢你把我送还给年哥哥。”
贺南楼:“……”
也许,他的推断真的严重有误。
张倩柔手里拿着保温水壶跟吸汗巾走了过来,“年年,别玩了。该出门了,带小楼一起去玄关处换鞋,要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噢,好。”
乔安年站起身,绕到沙发的另一边,一只手拿着大黄蜂,另一只手去牵小团子的手。
“走咯,跟哥哥上学去咯。”
贺南楼:“……”
…
贺南楼的幼儿园先到。
幼儿园附近不好停车,车子停在幼儿园对面的马路。
司机下车打开后驾驶座的车门。
贺南楼下了车。
“等下——”
司机刚要关上车门,乔安年也推开车门,跟着下了车。
在解安全带的张倩柔着急地问道:“年年,你干嘛?”
乔安年把脑袋探进车内,飞快地回了一句,“您待在车上就好,我送小楼进去。”
“你送小楼进去?这哪儿行,幼儿园在马路对面,你们两个小孩子过马路太危险了……”
张倩柔一边说着,一边连忙解开安全带的扣子。
“没事,我会小心看路的。”
“哎,年年,年年……”
…
在一堆爷爷奶奶,以及爸爸妈妈送小团子们上幼儿园的大军当中,乔安年跟贺南楼这个孩子跟孩子的组合,无疑具有超高的回头率。
幼儿园门口的值班老师认出贺南楼,笑着上来,双手搭在膝盖上,好奇地问道:“小楼?这是你哥哥吗?今天是哥哥送你来上学吗?”
有幼儿园老师刚从小朋友进教室,出来见到贺南楼跟牵着他手的乔安年,也走上前,“哇!小楼今天是哥哥接送呢。小楼哥哥真棒,当然,小楼也特别棒。是不是?”
这些幼儿园老师看着年纪比他还小,乔安年被夸得那叫一个老脸燥热。
贺南楼全程面无表情。
老师要牵着小团子进园,乔安年谆谆叮嘱:“在幼儿园要跟同学好好相处喔。午饭,还有下午的点心,都要吃光光。吃多多的,才能长高高,知道吗?”
老师们听后,忍俊不禁。
现在的小学生真的是太可爱了!
“还有,要是幼儿园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老师,或者在确定自己能打赢的情况下,反击回去。知道吗?”
这句话,乔安年是附在小团子的耳边,跟小团子悄悄地说的。
他的崽太乖了,他担心在幼儿园会被受欺负。
张倩柔手里拿着贺南楼的水杯,微喘着气,总算赶到,她低斥道:“年年,你太胡闹了!”
乔安年没顶嘴。
他对贺南楼的老师道:“老师,那小楼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年轻的幼儿园老师被乔安年给逗笑,“好,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小楼的。”
乔安年跟小团子挥了挥手,“小楼,下午放学见啊。”
乔安年转身离开,衣服被拽了下。
乔安年低下头,好奇地看着小团子,“怎么了?”
他的手心里,多了一个毛绒绒的手机针织挂件,是他最喜欢的大熊猫。
乔安年一脸惊喜:“是送给我的吗?”
贺南楼没说话,转身进了幼儿园。
“我们小楼跟哥哥的感情真好。”
边上一起走的那位老师感叹道:“是啊。哥哥看起来很疼小楼呢。小楼真幸福,是不是?”
说着,笑着摸了摸贺南楼的头发。
贺南楼神色转冷,偏了偏头,躲过了这位老师的碰触。
…
乔安年收到小团子的礼物,走路都是飘着的。
小团子竟然送给他礼物了!
竟然送给他礼物了!
啊啊啊!
这是不是说明小团子已经有那么一丢丢接受他了?
感觉离吸崽崽,撸崽崽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呢!
张倩柔瞧着乔安年捧着手机挂件的高兴模样,眼底又几分意外,又有几分疑惑。
年年以前总是趁她不注意就欺负小楼,她为此批评过,也动手打过年年,年年不但没有改,反而变本加厉。像是这次,她陪惟深出门前,也一度十分担心年年会趁着她不在家,就欺负小楼。
结果,还是出了事。
她还以为,年年是不喜欢小楼的……
上了车,这一次,张倩柔随乔安年一起坐到后驾驶座。
乔安年上车的第一时间,就把小团子送给他的挂件给挂手机上了,是越看越喜欢,手指头时不时地拨弄着挂件上的那个小胖达。
要是胖达穿着一条红色的小内内就更完美了。
哈哈哈哈!
…
“妈妈还以为……你不喜欢小楼。”
嗯?
乔安年拨弄小胖达的指尖顿了顿,抬起头。
张倩柔摸了下脑袋,“妈妈之前一直担心你跟小楼没有办法好好地相处。你最近,有点喜欢上小楼这个弟弟了,对不对?你跟小楼两个人能好好相处,妈妈就放心了。”
乔安年:“……”
他当然喜欢小团子。
小团子可是他看着长大的。
原身可不一样,原身是真的很厌恶小团子,而且是恨不得把人往死里虐。
原身这个反派角色,简直坏得令人起生理性的厌恶。他对小团子的恶意,几乎是没有原因的。在小说里,在原身搬进贺家的第一天开始,他就趁着大人不注意,踩坏了小团子喜欢的玩具,并且在小团子伤心地哭了时,还在边上恶劣地哈哈大笑。
可以说,原身每一次出场,都会引起评论区骂声一片。
“有些小孩子天生就是恶魔”,“什么人之初,性本善,根本就是扯淡。人之初,性本恶才对”;随他亲爸?骨子里就带着坏的基因”,类似这样的评论是最多的。
他在看小说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无故的爱恨吗?
他的确目前为止不太清楚为什么原身一开始就对小团子表现出那么强的敌意,但是仅仅从张倩柔给两个孩子送的礼物,还有张倩柔对小团子表现出的过分的在意跟偏心这几天来看,原身不喜欢小团子太正常了。
没有一个小孩子会喜欢另一个人来分走父母对自己的爱。
小孩子往往就是一张白色的画布,很多时候,他们会呈现出什么样的作品,往往取决于大人的着墨。
然而,好像很少会去深究,大人在画布上涂抹了什么,人们只会直接对着画布评头论足。喜欢的作品就一夸再夸,而那些脏污的,有瑕疵的作品甚至会被随意地丢弃,自生自灭。
乔安年放下手中的手机挂件,“那你呢?比起我,你是不是更喜欢小楼?”
这个问题,乔安年是替原身问的。
他看过小说,知道张倩柔对小团子的好,更多的是基于一种责任,以及人在屋檐下,不得已不为之的无可奈何。
无论她在行为上有多偏心,私心里,她最在意的人必然是原身。
然而,原身是不知道的。
原身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他拥有过怎样的母爱。
张倩柔很显然没想到乔安年会问这个问题,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眼神错愕。
“年年,你怎么会这么想?妈妈喜欢小楼,但是妈妈也喜欢你。妈妈希望你能够明白,在妈妈心里,没有任何任何人,任何事比你要来得重要。年年,妈妈可以为了你,做任何的事情。”
骗子!
你说在你心里我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那为什么每年圣诞节的礼物,都要贺南楼先挑?出席宴会,贺南楼永远都是被人捧着的那一个?明明是他们两个人打架,挨骂、挨打的人永远都是他!
为什么你宁可把我丢给爷爷奶奶,也要去给贺南楼当妈妈?!你根本一点而已不在乎我!
骗子!骗子!你是个大骗子!
乔安年的耳边,幻听似地想起少年声嘶力竭的咆哮。
张倩柔的手抚上乔安年的脸颊,眼神受伤,“年年,你是……你是不相信妈妈说的话吗?妈妈是真的愿意为了你做任何的事情。”
乔安年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信不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原身不信。
身为成年人,他当然知道这个操蛋的世界有多少无可奈何,但是小孩子是不太可能理解的。
很多大人都对孩子说过,孩子是他们的一切。但是不对,大人的世界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明明在孩子的世界里,大人才是一切。
乔安年自认为他无权擅自替原身回答,他只能沉默着,将头扭到一边。
张倩柔把人抱在怀里,“年年,你相信妈妈,你相信妈妈,好不好?”
抱着自己的双臂越箍越紧,甚至有点弄疼了他,说明张倩柔此时的情绪应该有些紧张。
乔安年迟疑地,将手伸到她的腰间,没有伸手去碰,只是指尖揪着她的衣摆,算是回应,又不至于占人便宜。
…
乔安年就读的小学到了。
张倩柔提前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让车上的司机看出任何异样。
她将座位上乔安年的书包递给他,“在学校里要听老师的话,不要跟同学上课打闹,不要淘气,上课要认真听讲。还有……今天不可以再早退了。妈妈在你的书包里备了止疼药,如果伤口疼,就吃一颗。不能多吃。一天只能吃一颗,知道吗?”
没有小孩儿喜欢听大人啰里啰嗦的,乔安年毕竟是个成年人。一个人在外头野生野长着,听见这些近乎唠叨的关心的话,心里还怪暖的。
乔安年忽然有些羡慕原身,无论原身这个角色被多少读者厌恶,至少在母亲张倩柔这里,他被全心全意地爱着。
“知道了。”
乔安年把书包给背上。
书包重,张倩柔习惯性地替乔安年托了一下,好方便他把书包背上。
乔安年握着书包背带的指尖微微收紧,转过身,抱了一下张倩柔。
松开,飞快地跑进学校。
张倩柔一愣。
片刻,湿润了眼眶。
…
早自习,六班的班主任陈静书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收走了几本课外书,手机还有部分同学的早餐,在六班学生一一双双慌张又带着害怕的眼神注视下,沉着脸,踩着高跟,出了教室。
林乐乐站起身,探头朝门外看了一眼,确定陈老师走远了,一屁股在座位坐下,拍了拍前桌钱飞,问钱飞科学作业写了?赶紧借他抄一下。
前桌钱飞手臂搭在椅背上,转过头,取笑他:“你昨晚上不是在群里如泣如诉,说是再不奋而抄作业,就要被你爸给扫地出门了么?怎么还剩了科学作业没写?怎么?这是瞧不上咱们科学,认为科学不值得你一抄是?”
林乐乐苦着一张脸:“是我瞧不上科学么?是科学压瞧不上我好?难死了,我昨天做了几个填空题,我人就枯了,要不我也不能写着,写着,就不小心睡着了!钱飞,你科学作业写了?快,借我抄下。”
“我写是写了,不过你也知道,我科学成绩不好。万一错得一样……”
“我有那么傻么,照着全抄?放心,我会稍稍加以加工跟润色之后再抄上去的。”
乔安年:“……”
神特么加工跟润色。
林乐乐把习题册放在课桌的中间,手臂碰了碰乔安年。
乔安年以为自己的手放林乐乐桌上去了,妨碍到他抄作业了,就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就听林乐乐催促道;“大乔,你也还没写?快抄。记得把答案给改一改啊。要不然我们三个都错得差不多,老师肯定要发现的。”
乔安年:“……”心情复杂。
“我写了。”
“喔。”
林乐乐低头在抄了填空题,忽然反应过来刚刚乔安年说了什么。
他抬起头,微张着嘴,“啊?”
刚刚大乔说了啥?
…
下了早读,各科代表收作业。
“等一下,等一下,先别收,我快写完了。”
李遇一只手压住自己的英语作业本,另一只手还在握着笔,飞快地写着。
“写完?是抄完?真搞不懂你们男生,英语大部分都是选择题,最多也就翻译句子跟完形填空还有作文需要写几个单词而已,随写写都很容易完成?每次交作业都要托到最后。你快点,我要在早读之前把作业交给老师的。”
李遇快烦死程云溪了。
只是他们班男生眼神不怎么好,给封了个“班花”而已,真拿自己当盘菜了,每次收作业态度都颐指气使,拽起拽八的……
李遇没吭声,继续低头赶作业。
“大乔,你,你,你竟然真的都写了?”
林乐乐震惊的声音响起。
李遇抬起头,目光沉郁地朝乔安年跟林乐乐两人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乔安年微笑:“亲亲,这边建议你还可以更大声一点呢。”
林乐乐左右看了看,见不少同学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他把手里乔安年年的作业递还给了他,立马双手捂住了嘴巴,一双小胖手把他自己的整张脸都快挡住了,只露着一双黑色的小眼睛。
乔安年被林乐乐夸张又可爱的反应给逗笑了。
这家伙怕不是天生的喜剧人。
过了好一会儿,林乐乐把手给放下,控诉道:“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不过大乔,昨天你都没在群里冒泡,我还以为你又玩游戏去了。没想到你竟然背着我悄悄用功!”
乔安年:“……”只是写老师布置的作业而已,算哪门子的用功。
“反正都是要写。提前完成,这样不是就不用占用早读时间了么?而且也不用这么匆匆忙忙,还得时刻提防老师会回来,写得提心吊胆的。”
乔安年也是在委婉地提醒林乐乐,如果可以,最好还是按时完成作业。
学生时代,很多学生很容易认为学习是这个世界上最辛苦也最无聊的事情,往往要等到工作以后才会发现,工作比学习要无聊跟枯燥一百倍,甚至也要辛苦一百倍,一千倍。
乔安年回答得太过一本正经,林乐乐一愣:“有,有道理。”
嗯……又,又好像哪里不对?
他怎么觉着,他妈好像就是这么经常跟他说的?!!
程云溪在收乔安年这一组最后一排的作业,听见乔安年跟林乐乐说的话,小姑娘捧着作业本,走到乔安年桌前,小大人似地道:“乔安年,你能这样想就好。希望你以后也能这样,继续保持准时交作业的良好习惯。”
小姑娘说完,就去别组催作业去了。
林乐乐兴奋地搂了搂乔安年的脖颈,压低音量:“哇!大乔,这是程云溪除了收作业以外,第一次主动跟你说话?”
乔安年:“……”
…
“我看看。”
“喂,李遇!你干嘛?”
李遇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完了作业,他翻了翻程云溪手中的作业本,找到乔安年的那一本,抽出,随意地翻了翻。
“你赶紧把作业给我!”
李遇把手里乔安年的作业本给还了回去,“噗嗤”笑出声,“大乔,你是不是又威胁许明朗给你抄作业了?”
乔安年最新的那几页作业,都写满了,就连平时只抄了个题目的英语作文,这次竟然把横线都给写满了。
李遇的英语底子不错,他随意瞥了眼就知道乔安年那段作文不是胡乱摘抄的阅读理解上的段落,是真的有在扣题。
他们班,不确切来说,是他们这个学校,大部分在进小学之前都是学过英语的。只有乔安年,在转来他们班时,一句英语也不会。每次上英语课,被老师叫起来发言,那个发音也是土得能把人给笑死。
乔安年英语成绩根本不行。
这篇英语作文一看就知道不可能他自己写的,肯定是抄的。
乔安年在班级里人缘也不好,根本没几个同学愿意把作业借给他抄。
听见自己的名字,在刷数学题的许明朗忙忙茫然地抬起头,眼露疑惑。
刚刚,李遇同学是不是提到了他?
…
林乐乐听了李遇的这话,很是为乔安年鸣不平,“李遇,你在说什么呢?大乔早读的时候根本就没在抄作业,他是昨天在家里就把作业给写了。他在家要怎么抄班长的作业?”
“哈哈。在家里就不能抄了?那不如你告诉大家你数学作业是怎么写完的?”
林乐乐一下涨红了脸。
“你……我就是抄了那道大题而已!”
李遇笑得阴阳怪气地:“噢?是吗?”
“你……”
乔安年看着李遇:“我作业是不是抄的,抄的谁的,跟你有关系吗?还是说,你要去跟你老师打小报告,说我抄许明朗的作业?”
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最讨厌的行为大概莫过于有人跟老师打小报告,说些有的没的。
这跟叛徒有什么区别?
李遇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乔安年一脸平静:“有也无所谓,我问心无愧。”
第一节是语文课,大家一般就在教室或者走廊上活动,否则要是预备铃响起还没赶回教室,进教室少不得得剥一层皮。
不少人都在看着李遇跟乔安年两人。
听说李遇要去跟老师打小报告什么的,哪怕大家都不太喜欢乔安年,顿时对李遇有些瞧不上眼。
同学之间闹不愉快,私下解决就好了呗,去找老师是怎么回事?
还没断奶呢?
李遇感受到周围同学的眼神,脸色更加挂不住,他逼近乔安年,以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盯着乔安年,一字一顿地道:“我都说了,我没有要跟老师打小报告你抄许明朗作业的事情!怎么,想打架吗?”
“有话好好说,别打架,别打架!”
林乐乐担心两人会打起来,连忙出面劝架。
李遇伸手推了林乐乐:“滚开,死胖子。”
两人喜欢吃,加上平时吃得多,从小到大一直比较胖。
胖子也就算了,什么叫死胖子?
林乐乐有点生气,又有点难过。哪怕昨天三个人闹了点矛盾,在他心里,还是拿李遇当朋友的。
只是他从小到大也没跟什么人吵过架,就算是被骂蠢胖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嘴。
小朋友受伤的表情被乔安年尽收眼底,他冷声道:“李遇,向乐乐道歉。”
乔安年骨子里毕竟是个大人,气场不是在场的这些小孩子能比的。
当乔安年骤然冷下脸时,李遇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怵。
简直莫名其妙!
李遇不但没有道歉,反而又挑衅地推了林乐乐一下,“哈!你以为你是谁?”
乔安年视线向下,扫了眼李遇推自己的那只手,伸手扣住了李遇的手腕。
他手腕稍微用了巧劲,施加力道,对李遇道:“道歉。”
李遇手腕被捏疼,脸上都变了,他语气阴恻恻地问道:“乔安年,我看你是真的想打架是?”
李遇冷不防地朝乔安年出拳时,大家都吓了一跳。
乔安年像是早料到李遇会出手,在李遇出手时他就用手给挡下了,还没有忘记拉他身后的林乐乐一把,以免林乐乐被波及。
没有成功过地给乔安年一个教训,令李遇更加恼怒,他一把将林乐乐给推开,右手揪住乔安年的领子。
骆杰、钱飞、郁子航等几个男生一看情况不对,赶紧从将两人拉开,“哎,不要打架,不要打架啊。”
“乔安年没有抄我的作业。”
这句话,许明朗刚才听乔安年提到,李遇好像要去告诉老师,说乔安年抄他的作业,他就想解释了,只是李遇跟乔安年两人刚才一直在吵架,他没找到机会解释。
这会儿两人都被拉住,他才找到机会出声。
其他人:“……”
宁这就算是要解释,好歹看下气氛啊喂!
李遇的脸比宿便还臭。
许明朗似乎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现场气氛不大对劲,他反应慢了半拍,犹豫地问道:“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其他人:“……”
请宁闭麦,谢谢了嗷。
预备铃响过,原本“嗡嗡”地教室,一下子恢复安静。
把书翻到老师指定的页数,一张字条从边上传了过来。
林乐乐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确定老师没在看他们这个方向后,这才迅速低头看了眼字条——
李遇是个煞笔。
林乐乐狠狠憋笑。
他把字条给夹到书里头去。
就是大乔这字太丑了,他的眼睛都要被丑哭了。
…
“哎,大乔?你去哪儿”
“嘘嘘。”
“我也要去,等等我!”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去找李遇的麻烦呢。”
“好学生,从不惹是生非。”
“我信了!”
幼儿园,贺南楼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手里握着折叠手机,嵌入式的蓝牙耳麦里陆陆续续传来两个少年的对话。
听见水声,贺南楼冷着脸,退出了当前的监听状态。
贺南楼点开监控程序,调出视频画面,入眼的是一片漆黑。
是程序卡住了?
贺南楼将程序退出,重进,屏幕依然是黑的。
贺南楼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将视频的声音开启。
“上节课,我们已经去太阳系看过了,大家也都了解了太阳系这个大家庭里有八大行星。今天呢,我们就一起聊一聊,大家非常感兴趣的话题,星座。有同学知道天上都有哪些星座吗?还有哪个星座,是你最喜欢,最……”
贺南楼将视频拉到最后,画面依然是漆黑一片。
贺南楼眼睑微敛。
早上他送给乔安年的那个手机挂件上,也被他安装了监控跟监听的程序。
不管那具壳子里装的是谁,都不可能规规矩矩上课听讲。
乔安年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地,听了一整节课。
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手机拿出来过……
…
放学,跟着一群小学生出校门,对乔安年而言实在是久违的体验。
林乐乐一出校门,就被他奶奶给接走了。
奶孙两人,长得出奇地像。都是微胖的体型,笑起来很和气,都有一对儿酒窝。
林奶奶特酷,开一辆印着“乐乐甜品坊”的七座。
老太太还给了乔安年一块抹茶慕斯蛋糕,一根漂亮的水果棒棒糖。
“快,乖孙。赶紧的,等会儿交警叔叔要过来抄牌了!”
乔安年连婉拒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看着林奶奶拉着林乐乐健步如飞地过了马路。
乔安年看了看手里的慕斯蛋糕跟棒棒糖,哭笑不得。
校门口到处都是接学生的家长,几乎就没有自己走的,全是家长来接的。
“年年!”
听见有人喊自己,他寻着声音往前面看去。
张倩柔挤过拥挤的接送学生的人流,走到乔安年面前,伸手去拿他后面的书包,“怎么样,今天上学累不累呀?来,书包给妈妈。”
乔安年看着走近的张倩柔,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是第一次,走出校门,有人来接他放学。
乔安年以前上学的时候挺羡慕,别的同学有爸爸妈妈或者是爷爷奶奶帮忙给拿书包,可那毕竟是上学时候的事情。他这会儿都奔三的人了,哪里好意思。
“不用,不重。”
乔安年往后退了一步,为了缓解尴尬,赶紧换了个话题,“小楼呢?小楼放学了么?”
“放学了,小楼放学比你早,他这会儿已经在车上了。咦?年年,你手上的蛋糕跟棒棒糖哪儿来的?哎,年年,你走慢点!”
乔安年这会儿也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他加快了脚步。
张倩柔追在后面,不停地提醒他,让他走慢一些。
司机替乔安年打开后车座的车门。
乔安年手里拿着蛋糕跟棒棒糖钻进车子。
后座,小孩儿穿着白色衬衫内搭,浅蓝黑色锁边的针织马甲,坐在后座,低头在玩ipad。
早上小孩儿就是穿的这一身,只不过早上小孩儿外头还穿了一件浅灰呢制外套,是他们幼儿园的园服,衣服上就有幼儿园的logo。
小团子可太适合穿这一身了,这一套园服被他穿起来又贵气又精神。
当然,主要还是人好看。
早上的时候,乔安年就挺想给小团子拍几张照片的,那会儿时间太赶了,加上他也没把握能说服小孩儿配合……
…
一根棒棒糖,被递到眼前。
看屏幕的视线被遮挡住。
贺南楼抬起头。
乔安年手中的棒棒糖故意在小团子面前晃了晃,“只要你让我拍照,这根棒棒糖就归你,怎么样?”
生怕小孩儿不同意,乔安年继续诱哄道:“我这里还有一块慕斯蛋糕噢。你不是最喜欢吃甜品了吗?怎么样?只要你肯让我拍照,这块抹茶慕斯跟棒棒糖,就都归你!”语气很是豪气!
贺南楼小时候对甜品并没有偏爱,他会喜欢上吃甜品,是他被绑架以后留下的后遗症。
他左手的小指在绑架时被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要闭上眼,他的小指就会传来剧痛。
哪怕是醒着,他的精神状态也很不好。
顾堇每次来看他,都会带着各种口味蛋糕,千方百计地逼着他吃一点,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吃甜品。
他被绑架这件事,是贺家,更是他的禁忌。
喜欢吃甜品这件事,除了顾堇还有他的秘书,几乎没有知道,就连周妈也不知道。
贺南楼将手中的ipad放在小腿上,一双珍珠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乔安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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