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大都逃不过走亲访友。

    像是林乐乐、骆杰他们几个就是,每天的行程简直比艺人明星赶通告都要忙。

    上午在姑姑家拜年,下午可能就要赶去舅舅家拜年,一天到晚都未必得闲。

    乔安年和贺南楼两人却是例外。

    贺南楼不必说了,  贺端中风住院以后,  贺家早就分崩离析。

    没有贺端压着,  贺家人内斗都够忙的了,过年压根走不到一起。

    贺惟深不止一次被记者媒体拍到,夜会嫩模,  风流依旧。

    只要端方集团还在一天,  贺家就不算倒,不过外界都知道,在布莱恩的控股下,  端方集团已经是大厦将倾。

    布莱恩有,  他不可能把中心再放在端方集团,  端方迟早会被所蚕食。

    除了布莱恩跟贺南楼自己,  没有人知道,  端方的控股权,一直都在贺南楼手里。

    端方是强盛还是衰败,全在贺南楼一念之间。

    至于喻家,  因为喻美心的事,  喻家对贺南楼这个外孙态度始终比较复杂。不至于太过冷淡,  但也绝对谈不上热络。过年也没有什么走动。

    这边没有什么亲戚要往来,乔安年这边也差不多。

    他也就是跟外公、外婆往来亲密一些,  他爷爷奶奶那边一直没怎么走动。

    自从早年乔老太太跟张倩柔借钱,  张倩柔谎称贺惟深投资失败,  欠了很多钱,  就连他妈那栋别墅都要被卖凑钱,还有可能要搭进去她自己的积蓄之后,怕被穷鬼沾上,老太太也再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本来关系就不怎么亲近,后来也就逐渐地淡了。

    倒是逢年过节,老太太会给乔安年发个压岁红包。

    老太太对张倩柔这个前儿媳刻薄又算计,对孙子是真心地好。

    乔安年也会在初三回外公、外婆家的时候,顺便去下爷爷奶奶家。

    通常都是给两位老人送了礼品,坐一坐就走。

    没办法,他跟乔老爷子,乔老太太实在是说不到一块去。

    今年情况比较特殊,乔安年过年时没有收到老太太红包,老太太也没有像往年那样,到了初三,就问他今年过年有没有回来槐镇,邀请他去家里玩。

    “你要是不放心,你就去看看?”

    张倩柔坐在小凳子上择菜,在厨房帮张母为一家人的午餐做准备,听说乔安年说了乔老太太今天过年没给他发红包的事,也微微惊讶了下。老一辈的人最看重血脉,尤其是男丁,这几年他们跟乔家虽然没怎么往来,老太太的红包却是一年都没落下。今年一点音信都没有,的确有些奇怪。

    乔安年是准备要过去看一看,“我中午之前回来。”

    “嗯,去吧。”

    在切菜的张母听见了,放下手中的菜刀,对乔安年低声道:“年年,你叫上小楼跟你一块去。”

    张倩柔哑然,猜测母亲应该是还记着早年前夫乔永健过来想要接年年过去拜年,结果反而起了冲突,对年年动手的司庆

    叫上小楼,也是怕年年挨欺负。

    男人的体力,从四五十岁开始以后,就会走下坡。

    乔安年不认为,现在的乔永健要是跟他起冲突能占到什么便宜,为了让老人家放心,乔安年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外婆。”

    张家离乔安年不算太远,开个车不过十来分钟也就到了。

    乔家的房子,还是一如乔安年记忆当中那样,老式的平房,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变过。

    乔安年下了车,还没

    走近屋子,就听见咳嗽声从屋子里传出。

    楼下房门没关,乔安年轻轻一推,就推进去了。

    小楼一直都特别不待见乔家这边的亲戚,乔安年转过头,看着跟他一块儿过来的小孩儿:“宝,你要在车上等我,还是跟我一起进去。”

    贺南楼:“一起。”

    想着小楼一个人在车上估计也无聊,乔安年于是点点头,两个人一起进屋。

    贺南楼跟他一起进去。

    “谁啊?”

    老式的木门,只要是推门或者是关门,都会发出“吱呀”的声音。

    听出是乔老太太的声音,乔安年音量微扬,“奶奶,是我。”

    屋子里没了声音。

    跟张父、张母一样,乔老太太现在也住在一楼的平房里。

    在农村,这种情况很普遍。

    老人年纪大了,不好爬楼,就会把一楼改建一下,拓出去,建一间平房。

    听声音,老太太应该就在平房里,但是在乔安年应了一声之后,里面反而没了声音,乔安年觉得奇怪,他朝平房走去。

    平房的门没关,虚掩着。

    乔安年刚走近,就闻见一股较为刺鼻的气味。

    乔老太太这个人,性格虽然泼辣又利己,但是还是很爱干净的。

    “年年,你,你别进屋。你站在门口就成。”

    乔安年只听见老太太的声音,没看见老太太人。

    他让小孩儿站得远一点,他自己还是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

    老太太靠着床,腿上盖着被子,见到孙子进来,表情错愕中带着惊喜,惊喜之中又有点羞惭,羞惭之中带了点黯淡,神情瞧着特别可怜,一点也没有昔日见谁怼谁的那种泼辣跟强悍。

    不仅是英雄怕迟暮,对于任何一个一生好强的人来说,都是。

    “不是……让你站在门口就好么?奶奶,这屋,气味不好闻……”

    乔安年就像是什么都没闻见,他在老太太床边坐下,“您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比起前年春节时的样子,老太太今年要消瘦许多,整个人至少瘦了两三圈,精神瞧着也不太好。

    老太太勉强笑道:“没怎么,就是……就是出个小车祸。年年,你是过来看奶奶的吧?这看也看过了,你先走吧。等奶奶康复了,你再来找奶奶玩,啊。”

    车祸分大小,乔安年看这屋子内的情况,猜测老太太这车祸,可能不会太小,大概率是影响到行动了,要不然房间里不会是这种气味。

    乔安年没走,他问老太太道:“我爸跟我小叔呢?他们怎么没照顾你?”

    “你爸?你爸拿着你奶奶的赔偿金去赌,赌输了,欠了一屁股的债。你婶婶天天跟你小叔闹离婚,说是这个家一天也没办法待了。你爷爷被气得生病住院,医药费还是我垫的。这个家,也只有我会偶尔过来看一下你奶奶。呵,常听你们老一辈的说,生男的好。生男的好,妈您倒是说说看,除了一辈子让您有操不完的心,让您抬不起头做人,好在哪儿了?”

    说话的是乔安年的姑姑,乔茹。

    老太太垂着脑袋,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小声地道:“老二不挺好的么?”

    “呵。是好。他孙子办周岁宴的钱拿得出,爸住院费说是工程钱还没结呢。那可不是挺好的么?简直是不能再好了。”

    乔安年看着他姑,挺意外的。

    印象当中,他这个姑姑性情挺温和的一个人,时隔多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乔安年想起自己听母亲提过,说是乔茹的女儿嫁都好像不是很好,就因为生了个女儿,被夫家各种刁难。

    也许是女儿的事情,加上多年的积怨,才会导致乔茹这一刻的爆发?

    老太太被女儿那么一呛之后,不做声了。

    老太太很清楚,闺女也忙。

    人家夫家也是有两位老人要照顾,加上小儿子又还在念高中,家里里里外外的,都离不开小茹,能抽空过来给她擦洗下身体什么的,确实不容易,老太太不敢再得罪女儿。

    乔茹今天是特意过来给老太太洗澡的,等给老太太洗完澡,她还要回去给家里人做饭。

    乔安年知道他姑姑要给老太太洗澡,关心地问了几声老太太的病情之后,也就没有多待。

    老太太舍不得孙子,可是这屋里味儿重,她也不好留。

    乔茹送侄子出门。

    乔安年往姑姑手里,手里塞了个红包。

    这是他在来之前,特意跟小楼一起去了趟镇上的银行,去at里取的。

    他把这几年老太太给他打的压岁钱,还有一些像是端午、中秋什么的节日发他的红包,都给取了出来,想着也许能够用得着。

    老太太没几个钱,红包包得不多,不过十几年的时间,累计起来,也小五位数了。

    乔安年自己添了大头。

    没直接给老太太,是怕钱又被乔永健或者是他小婶给骗过去。

    他对老太太虽然没有张父、张母那样深的情感,但他毕竟占着人家孙子的身体,享受了人家这么多年的偏爱,总该为两位老人的养老尽一份心力。

    “这里一共是三万,您收好,记住,别让奶奶知道,也被让我爸他们知道。如果用完了,您再跟我说。另外,每个月我再额外给您6000。另外,爷爷的住院费垫了多少?我现在就转给您。”

    贺南楼在门口等乔安年,乔安年跟乔茹的对话,他听得分明。

    包括他在内,他们的每一个人都不过是一个由文字构造的虚拟的人物而已,但是乔安年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如果说,张倩柔跟他是因为在多年的相处当中,建立了感情,乔家的人同他又有什么相干?

    平时用钱各方面节俭的人,这一回,给出倒是大方。

    乔茹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这怎么行!我不用你的钱。这三万我收下了,是你孝顺你奶奶的。别的什么给我的,还有我给你爷爷垫的医药费,都不用。老爷子是你爷爷,那不也是我爸么?”

    乔安年把红包给乔茹,上了车以后,还是给他姑姑转了一笔钱。

    乔茹是在洗手间给老太太准备热水的时候,听见手机转账的声音。

    “对了,姑姑,刚才见面匆忙,都忘了跟您说一声,新年快乐。也替我跟奶奶转达一声。钱一定要收下。”

    热水的热气熏了眼睛,乔茹眼圈泛红。

    什么女孩子不如男孩子好,男孩子不如女孩子好。

    关键不也还是得看人么?

    车子慢慢行驶。

    乔家老式房屋在乔南年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如同这间日益衰老的老屋,这间房子里的人,也在不可避免走向衰老,甚至比这间屋子,都要老得更快。

    乔安年的车子驶处路口,一辆电瓶车在乔家门口停下。

    乔永健眼神羡慕地看着路口开过去的那辆豪车,也不知道哪家人这么有钱,那车,他可只是在车展里头见过。

    …

    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回到张家,刚好赶上吃饭的

    时间点。

    郭远新在帮忙摆筷,张母在一旁,连说不用了,让他坐着就好。张倩柔从厨房端出刚出锅的排骨汤,“妈,您就让远新帮您嘛。反正都是顺手的事。”

    张母还是很过意不去,拍了下张父的手,让张父说上几句。

    张父没出声。

    这不挺好么?

    倩柔是个勤快的性子,要是再搭上一个懒汉,这辈子可就过得太累了。像是远新这样会搭把手,都好。

    乔安年跟贺南楼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年年,小楼,你们两个人回来得正好,刚要给你们打电话呢。肚子饿不饿?外婆去给你们盛饭。”

    张母一见到两个孩子回来了,就忙着给他们两个人打饭,

    张远新反而落得自在,刚刚长辈一直在边上,弄得他还紧张一些。

    张母去盛了饭,乔安年脱了外套以后,去帮忙端出来。

    贺南楼将他跟乔安年两人的外套,分别挂在椅背上。

    饭桌上,张倩柔给乔安年夹了一根鸭舌头,问乔安年:“年年,你奶奶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张宗平一家吃完早饭就回去了,因此,午房桌上就只有张父、张母,张倩柔以及郭远新,还有乔安年贺南楼他们六个人。

    乔安年把老太太出了车祸,还有乔永健干的缺德事把老爷子气得住院的事,他婶婶吵着闹着要离婚,他小叔给自己的孙子办满月酒,唯独没有给老爷子跟老太太出任何费用的事,给简单地说了一遍。

    张父听了以后,对张倩柔道:“倩柔,幸好你离得早。要不然,迟早会被乔家给拖累。你这算是彻底跳出火坑了。”

    张倩柔蹙着眉心,并没有因为年轻时老太太待她刻薄便幸灾乐祸,反而问乔安年,有没有给老太太留一点钱。

    得知乔安年给了,还给得不少以后,张倩柔又担心地问道:“那你钱够不够?你是不是要过了年才开始上班?这工资得上班一个月以后才能发吧?你要是钱不够,妈这里有……”

    郭远新人品确实是好,他不但没有不高兴张倩柔说要给老太太钱的事,反而问乔安年,他爷爷现在是在哪里住院,要不要转到他的医院去。

    乔安年没打算让乔老爷子跟乔老太太的事麻烦到他妈。

    他妈跟乔永健已经离婚了,没必要上赶着“孝顺”。

    善良是好事,但是善良也要有边界感。

    “妈,您的钱可不能给我奶奶啊,她现在跟您又没半毛钱的关系。再说了,我有钱,够够的。妈您不用提我担心。我这不还有小楼呢么?小楼富着呢。我要是真有困难,只要我开口,您还担心小楼不答应?”

    张母连连点头,很赞同外孙说的前半句,听到后半句,知道他跟小楼两个人要好的她,没忍住,故意笑道:“话说满了啊。那是你跟小楼现在都还没结婚。小楼要是结了婚,人家就听老婆的了。到时候你开口啊,也不见得管用咯。是不是啊,小楼?”

    贺南楼点头:“嗯,只听老婆的。”

    乔安年嘴快:“你怎么可能会有老……”

    忽然反应过来的他,耳根一下红透,桌子底下,他踢了下小孩儿的小腿,头一回对小孩儿爆了粗口:“你有个屁的老婆!”

    张母听见了,笑呵呵地道:“小楼这还没娶上媳妇呢,你就吃醋了啊?”

    张父也笑道:“小楼啊,那你以后谈女朋友,可不能让年年知道,省得他搞破坏。”

    贺南楼:“我不谈女朋友。”

    只谈男朋友。

    大人都没听懂贺南楼的这一

    句,以为小孩儿是为了哄乔安年高兴,都还在那儿笑话乔安年爱吃醋。

    乔安年:“……”

    …

    “还笑是吧?不许笑了啊!”

    吃过午饭,张母让张父给大家剥两三个红心柚子,大家一起分着吃。

    乔安年懒得搬椅子,就蹲在门口吃了起来,小孩儿坐在竹椅上,唇角噙着淡笑,笑得特别勾人,又叫人特别生气。

    乔安年手指指了他,在饭桌上还没占够他口头便宜呢?!

    乔安年吃得满嘴的柚子汁,好些都滴在地上了。

    贺南楼起身,给他拿了纸巾过来,在他面前蹲下,给他擦拭唇角,“嗯,听你的。”

    乔安年立马联想到饭桌上小孩儿的那句,“嗯,只听老婆的”,耳根子红了红。

    要命。

    他一个男的,自我代入个屁啊!

    一定是昨天晚上瞧见小楼购物车上的东西,心里留“后遗症了。”

    乔安年对男的跟男的那点事,不能说一无所知,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他的直觉告诉他,小楼买那些东西,大概率不是用在他自己的身上。

    关于他们两个人,谁上谁下这个问题,乔安年一直以为,他会是上|面的那一个。

    但是,小楼好像不是那么想的。

    乔安年四下看了看,见大人们都在屋子里头说话,他膝盖碰了碰小孩儿的膝盖,嘴里吃着柚子,认真地忽悠,不是,是认真地跟人打着商量,压低音量:“不,不用。以后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你给我当老婆行不行?”

    贺南楼将刚才用过的纸巾攥在手里,拇指揩去乔安年唇边刚滴的柚子汁:“你想娶我?”

    对于男人而言,征|服欲是刻在dna链条里的。

    乔安年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没有这种争强斗胜的基因,可他最近这种征服的基因被小孩儿给唤醒了。

    只是听见小孩儿这么问他而已,乔安年的内心就有点澎湃。

    不过他也很清楚地知道,他有征|服欲,小楼肯定也有,他笑了笑,“是想。不过这不是还得看你的意愿呢么。你要是想要嫁给我的话……”

    贺南楼:“老公。”

    乔安年眼睛一下瞪圆。

    本来腿就蹲得有点麻的他,听见小孩儿的这一句,直接“哎哟”一声,摔在了地上。

    听见乔安年的叫唤声,屋内几个大人赶紧跑出来。

    一看,乔安年一屁股坐地上,手里还捏着柚子,顿时哭笑不得。

    乔安年在贺南楼的搀扶下站起身,柚子刚才擦在了地上,反正是不能吃了,乔安年拿去扔掉。

    张倩柔关心地问道:“年年,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摔地上了?”

    张父:“我说让你学小楼拿一张椅子吧?是不是腿麻了,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地上了?”

    “估计是这样。摔疼没有啊?柚子还要不要吃?外婆再去给你拿一点?”

    还是张母心疼他,又是给他拍着身上的尘土,又关心地问他有没有摔疼。

    乔安年现在耳边就只有小孩儿刚才喊得那一声老公,张倩柔他们问他话,他也怔怔地不知道回答。

    “别是刚才那一下摔傻了吧?远新,你给年年看看。”

    张父喊郭远新给孩子看看,被张母低斥道:“说什么呢,大过年的,摔个屁股蹲而已,怎么可能会摔傻了。”

    乔安年这才回过神,他连忙摇头:“外公,外婆,我没事。”

    …

    郭远新明天就要上班,因此张倩柔他们今天不能多待。

    乔安年初七就要上班,也得提前回去,赶在上班前,把年前年堆积的那些还没修的照片给修一修。

    照例,临走前,被塞了许多吃的在后备箱。

    这会儿风大,乔安年让小孩儿先上车,他合上后备箱。

    跟两位老人道别后,乔安年上了车。

    系上安全带,乔安年没着急着发动车子,他睨着小孩儿:“你跟谁学的?”

    贺南楼转过头:“什么?”

    “少给我装傻啊,就是,你害我摔屁股蹲的那一下。”

    老公什么的,一听就知道不会是小楼的风格。

    乔安年现在想起小孩儿喊的那一声,都心猿意马得厉害。

    太上头了。

    要是,小楼是在床|上喊他……

    贺南楼:“绝世攻受撩人名场面top10。”

    乔安年:“???”

    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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