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辆马车越发的接近,莱昂的精神也随之开始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在莱昂经历过的场景中,那马车上坐着的疑似黑袍神父的人影相当的诡异,不论是那血红的双眼,还是蜿蜒如同巨蛇一般的身躯,都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那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就如同盘踞在莱昂心中的阴影,让他不由自主的收敛了自己的目光, 不敢正眼直视。
他并不能确认那黑袍神父是否如那场景中一般能够直接发现莱昂的存在,但他不敢去赌。此时的位置一是在现实之中,二是在闹市区,一旦发生什么变故,不论结果如何都是莱昂不愿意去面对的。
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把自己隐藏在报纸后面,同时放松身体, 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
而就在莱昂的斜对面,那一直隐藏在巷口阴影处的流浪汉也同一时间有了动作。他似乎就是专门在这里等着这辆马车过来。他此前一直背对着莱昂的脑袋随着马车的行进而转动, 渐渐的将他的面孔暴露在了后者的视线里。
那是一张沧桑中年男子的面孔。眼眶、太阳穴、脸颊都呈现一种凹陷状,整个人极为消瘦;他在脸上长满了杂乱的胡茬,长度大概有一寸左右,如同杂草一般左支右突,甚至有一部分脏兮兮的黏连在一起。
对方显然并不觉得自己这副尊容有何不妥,或许是他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目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更重要的事情上。
他双目瞪的滚圆,从莱昂这个位置还能隐约看到他的双眼中爬满了密集的血丝,看上去有些赤红。浓重的黑眼圈遍布在他的眼周,远远看去就像画了眼影一样,似乎是许久都未曾好好休息过了。
他就这样用一种极为仇视的目光紧紧盯着那辆马车,因为身体尽量贴近墙壁而撑在墙面上的双手手指有些泛白,青筋暴起,看样子用了极大的力气。
莱昂的目光在他身上隐晦的扫视了几眼,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系列的现象,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头。
这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对那黑袍神父——如果马车里真的是那黑袍神父的话——充满敌意?
这可能是一个十分关键的人物,应该接触一下看看。
莱昂又咬了一口三明治,在心中暗暗念叨着。
那马车不紧不慢地顺着道路继续前行, 很快便驶过了巷子口,接近了莱昂所在的位置。
巷子里那名流浪汉十分的谨慎,在马车通过巷子的时候后退几步把自己完全藏在了阴影之中,还装模作样的翻起了里面的垃圾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恰巧在这里寻找自己晚餐的可怜人。
这样的流浪者在法斯汀城中屡见不鲜,各处的街道小巷中都非常的常见,如果不是莱昂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话,甚至都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对劲。
而等到马车驶过之后,那名流浪汉立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脏兮兮的手在自己身上随意抹了抹,动作迅速的贴到了另一面墙上,继续在暗中观察。
此时从莱昂的方向看过去已经无法观察到他的全貌,只能看到对方露出的半个脑袋。莱昂的视线也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距离自己更近的马车上面。
这马车看上去用料十分的扎实,表面全部都是细密刷涂的油亮黑漆。看不出来其下到底是什么材质,但是从马匹身上层层暴起的肌肉线条,以及车辆行走之间微微晃动时透露出的那厚重的感觉来看,应该大量采用了金属板材。这在马车的制造工艺上是十分少见的。
最起码据莱昂所知,整个城中除了特殊部门的公车以及大人物们的座驾以外,这样的马车基本上没有几辆。毕竟那厚重的材质就非常考验车主的财力, 再加上使用这样材质的马车重量会达到一个极为夸张的地步, 对于拉车的马匹也是一种考验。除非是一对来自于南部地区的纯血马, 否则根本不可能让其正常行驶。
就像这辆马车前面的那两匹高头大马一样,通体毛锃光瓦亮,不带一根杂毛,刀削斧凿一般的肌肉充满了雕塑的美感,在行动之间却又如流水一般高低起伏,看上去就有一种另类的赏心悦目。光这两匹马的价格就不会比这辆车的造价更低。
能用得起这样马车、以及马匹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等闲之辈,如果车上坐的真是那名黑袍神父的话……那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富有的神父了……
马车的车厢上留有车窗,但是从里面拉上了窗帘,莱昂无法观察到里面坐的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截止到目前为止的景象都和他在那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它基本可以断定那里面应该就是类似那黑袍神父的人影。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莱昂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去确认里面坐的到底是什么人。好像不论用什么方式都很容易打草惊蛇。
就在他皱眉思索的时候,那辆马车已经缓缓的从他面前驶过,顺着道路逐渐远去,并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
那巷子中的流浪汉此时也已经献出了身形。他的身体如同他的面容一般的消瘦,整个人就仿佛像是营养不良的竹节虫,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像袍子一样空荡荡的挂在他的身躯上,随着他的动作缓缓飘动。
远远看去,他就像是一根竹竿上面绑了个满是破洞的帆布,让人不由的不担心是否一阵大风刮来会连他一起带走。
但他此时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与他的外形相反,丝毫看不出来一点虚弱的样子。他的双眼炯炯有神的钉在远去的马车上,目光闪烁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
紧接着,他咬肌的部分骤然紧绷,在那张枯瘦的面庞上极为明显,似乎是咬牙下了某种决定。
他迈开步伐,远远的坠上了那辆马车,看起来是想要跟上去。而随着他的动作,他那笔直的脊梁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一落千丈,瞬间就变成了半死不活的可怜乞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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