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宁何如正在街上摆摊儿,突然一阵喧闹,人群四下散开,十几个侍卫佩刀站成两排,为首的那人骑着马,正是当朝皇帝的御前侍卫,宋行简。与平常稳如老狗、冷若冰霜的画风不一样,这一次宋行简没等宁何如问清缘由,便像老鹰叼小鸡似的,将宁何如捞上马,扬鞭朝皇宫赶去,半途匆匆说了句,“公主病危,皇上召见。”

    “公主?皇上只有两个皇子,哪里来的公主?”宁何如心下疑惑,被宋行简这番操作弄得莫名其妙,但只一瞬间,便心中了然,“是贵妃。不足八月,这是早产。病危不找太医,找国师,这是什么章程?”刚刚想清楚,心中又生疑问。

    宋行简的马骑得飞快,宁何如胃被颠得难受,整个人都不好了,也无暇再想其他只能任他连拖带拽来到了皇帝面前。两人行了礼,宋行简退下。寝殿内的贵妃抱着羸弱的孩子,眼睛红肿的厉害,皇帝默不作声,太医跪了一地,偌大的华清殿今日却格外拥挤。宁如何不多看,快步走到皇帝身边拜见。“小宁,你来了,去看看你刚出生的侄女儿。”语气很是疲惫,说完,直接让太医都退下了。

    皇帝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过来,小公主很安静,皮肤有些水肿,有些发红,甚至呈酱紫色,气息也很弱,头顶和胸腔的皮肤随着呼吸微微鼓起又落下,不美,甚至有些丑,让人心疼。宁何如自小和皇帝长大,一直形影不离,亲密无间,但自从先帝去世,年幼的新帝登基,太后一手把持朝政,他们之间便只剩下君臣二字,即便后来与他国交战,皇帝御驾亲征,威名远播,夺回政权,两人之间也回不到从前了。此时,皇帝一声“小宁”,一声“侄女儿”,却是让宁何如心下一沉。

    “太医说这孩子因早产的缘故患有心疾,无力回天了。”皇帝将孩子交给侍女,抱回贵妃身边。“你这些年不问朝政,自从你师傅去世后,你更是直接搬出了皇宫,想来宫中的事情,你也是知之甚少。扶桑有了身孕,更是无从知晓了。”

    不知道皇帝到底要说什么的小宁,只得应付道:“臣,才疏学浅,也无抱负,师傅的本事愣是十分之一都没学到,如今占着这国师的位子,德不配位,时常感到惭愧。”

    “宁何如,何至于此!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当初父皇去世,我又年幼,母后把持朝政,你师傅作为国师,位高权重,是母后一党,君臣礼仪,再加上两方施压,你我断了往来。宁何如,我从未怪过你。”也许是伤心过度,皇帝也懒得维持帝王的体面了。“以前,我们都爱围猎,爱跑马,也爱喝酒。你喜欢自由,我也是。可是生在帝王家,是鸟笼里的金丝雀,我御驾亲征,争这权力,为的就是有一点点选择得余地。后来,母后放权,不少人见风使舵上书弹劾国师,世人都以为是我逼得你师傅去世。我知你无意朝堂之事,权力之争,除了辞去官职,你自请离开皇宫,我都准了。小宁,我没有逼死你师傅。”

    “臣知道。师傅之死与皇上无关。臣也未曾怨过皇上。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再说,自由一词,本身就是条条框框的,能如何。皇上的好意,臣无以为报。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从来如此,皇上如今贵为天子,不宜再对往事耿耿于怀。”宁何如道。

    “从来如此,便对么?小宁,你说,君君臣臣,从来如此,便对么?”皇帝反问,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知无不言的两个人,到如今却只剩下了君臣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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