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夏初,天气炎热。

    宁荣街上往来之人,大多穿的单薄,那些附庸风流之人手拿折扇轻摇踱步。

    正当人们享受这好时光之时,街头那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行人侧目,随即慌张走到街边站立,给来人让路。

    一队队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威风凛凛进宁荣街,在宁国府门口停下。

    赵四下马,抬头看看了眼宁国府高大正门上“敕造宁国府”的牌匾,沉声喝道:“摘下来,抄!”

    街边路人尽皆愕然,宁国府被锦衣卫抄家了?

    ......

    荣国府,荣禧堂。

    以一位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寻常服饰,坐在堂前,贾政作陪。

    中年男子乃是忠顺王府长史官,代表忠顺王来荣国府。

    “下官此来乃是奉王命而来。”长史官道。

    贾政拱手道:“不知王爷有何见谕?”

    “所谓宁国府而来。”长史官面色严肃道,“王爷让下官前来询问,宁国府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宁国府被抄已经传遍金陵,事发突然,却不见荣国府出手相救,勋贵一脉看不清形式,这才有忠顺王府上来人询问。

    宁国府之主三品威烈将军贾珍以及其子贾蓉,发配边疆,遇赦不赦,偌大一个敕造宁国府被查封。

    但却没有波及到荣国府,宁国府一干未及获罪人员躲进荣国府。

    贾政斟酌一番道:“事涉皇陵,学生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宫中有过信息传出来...”

    长史官点点头,明白了贾政言外之意。

    想了想,贾政又道:“此事本是东府那边不是,但关键的是锦衣卫在不动诏狱刑罚之时,瞬间撬开了陈挺的嘴。”

    “哦?何人有如此手段?”长史官微惊。

    这个就是事情的关键,对这些勋贵来说,谁家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出现?大凡出事让人顶一顶也就是了,怎会伤到自己?

    例如陈挺,正常的途径是他将所有的事情扛下来,宁国府善后。

    “说起来此人还与我贾家有点关系。”贾政喝了口茶,心有余悸道,“此人乃是此案另一边的贾亮,秦业之女乃是贾亮未过门的媳妇,贾亮救了四爷之后,陛下赐其为锦衣卫百户,为避嫌跟着四太保办案。”

    长史官恍然大悟道:“怪不得。”

    夺人妻女,乃是深仇大恨,怪不得人家不死不休,非要挖出幕后之人。

    贾政又道:“贾亮给四太保进献一条毒计,让人牵了两条狗进入牢房,并找了几个画师在列,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手段,一公一母两条狗发了情...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啊,锦衣卫威胁陈挺,说如若不招,就将这等手段用在他身上,并将之和两条狗关在一起...

    “此还不算,还要画师当场画下来,然后刊印成册当做春宫图......”

    此计...好毒啊......长史官瞠目结舌,整个人被定在当场。

    当他脑补出贾政说的画面,浑身顿时不寒而栗。

    不用刑,不伤你一根汗毛,却让你声名扫地,还可能以另一种方式“流传千古”,世世代代搞不好都会抬不起头来,这谁能活得下去?

    “大人,你刚才说献计之人是谁?”

    “贾府旁支,不对,他已经脱离贾府,叫做贾亮。”

    “知道了,下官这就回禀王爷。”

    荣庆堂。

    尤氏哭哭啼啼的,在那向老太太诉苦,说家没了以后怎么活云云,她虽在宁国府不能管事,却也知道现在今非昔比,埋怨荣国府见死不救这种话是不敢说的。

    “好啦,别哭了!”老太太叹气道,“以后你们就在西府住下,难不成会少了你们吃的?”

    “多谢老祖宗。”基本目的达到,尤氏收了眼泪。

    “自作孽不可活啊。”老太太话锋一转道,“要不是珍哥儿起歪心思何至于走到今天?还好只是陷害,皇陵无事,不然你们一家子都要去菜市口。”

    尤氏噤若寒蝉,一句话不敢说,老太太看得心烦,让她下去了。

    凤姐儿看出老太太烦恼,问道:“东府出事,现在不是确定和我们西府无关么?老太太还担心什么?”

    “不是这么说。”老太太道,“你珍大哥惦记亮哥儿未过门的媳妇,差点把他岳父一家害死,亮哥儿还会去给你小姑看病?”

    原来是这事儿...凤姐笑道:“老太太放心,亮哥儿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珍大哥做的事情我们不知,断然不会和我们断了来往。您要是不放心,过几日我去大板巷探探他的口风。”

    老太太转忧为喜,道:“是这么说,你办事我放心,到时候别空手去,听闻亮哥儿当了官,年纪轻轻的就是锦衣卫百户,看来他要踏入官场了。”

    凤姐儿内心叹口气,莫名想到了丈夫贾琏。

    当了个五品同知,还是捐的,不想着前途,却安于与当个管事,整日里寻花问柳...

    凤姐儿闷闷不乐起来,她本是个好强的性格,默默拿着贾亮和贾琏比起来,顿时觉得贾琏要差远了。

    收摄心神,凤姐儿岔开话题道:“东府被封了,也不知道陛下是就这样封下去,还是再赏给谁。”

    “这个事你二叔说过。”老太太道,“说是不会空着,哎,突然多了一个不熟悉的邻居,还真是不习惯。”

    宁国府的风波来得快也去得快,没几天金陵中就没有多少人议论。

    说到底,贾亮对于贾珍父子被发配边疆,而不是被斩首很不满意,打蛇打死、斩草除根的道理他是懂的。

    只是,陈挺招供之后,朝中似乎迅速达成共识,贾珍父子罪名很快定下来,以贾亮一个六品还无实权的锦衣卫百户,是没有办法反对的。

    现在贾亮却顾不得这许多,经过这场大难,虽然现在度过危险,他的身家却是消耗殆尽,好不容易积累的银子用的差不多了。

    加之秦业年纪大了,受了这一场惊吓,人病倒了,两家人的吃喝拉撒都在贾亮身上。

    “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孙敏智的话本卖的如何了,还有文昌帝,太小气了,就给个百户,也不见一些真金白银。”

    贾亮暗自腹诽,打算这几天去找孙敏智看看。

    他在这想着心事,晴雯在屋里收收捡捡的,沉默许多,自从贾亮出事之后,晴雯仿佛长大了,有不少的心事,话语少了许多。

    正这时,隔壁宝珠过来喊吃饭。

    贾亮起身道:“晴雯,别忙活了,过去吃饭吧。”

    晴雯没有停手,依然做着事情,口中却道:“老爷自己去吧,晴雯以后不会去秦家吃饭了。”

    “呃,这是为何?”贾亮侧目,问道。

    “老爷。”晴雯停手抬头,眼眸中已经噙着泪水,“要不是秦家,老爷这次会出事吗?要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我也不活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贾亮释然。

    晴雯自小身世凄苦,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跟着贾亮之后才活成了一个人样,没人欺负没人打骂。

    这是晴雯以前不可想象的,这次贾亮出事,最为担心的就是晴雯。

    “傻丫头,那是我岳父家,岂能不管?”贾亮揉了揉晴雯头顶,安慰道,“你要是有事,我也会如此,放心吧,以后就是好日子了,什么死呀活的,以后别说了。”

    “哦!”晴雯得到安慰,心里好受许多,说到底小丫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来到隔壁,贾亮发现秦业居然拖着病体在正厅坐着。

    “岳父大人。”贾亮来到正厅,坐下道,“我不是说了么,岳父这病需要静养,怎么起来了?”

    秦业的病是年纪问题,贾亮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要秦业慢慢调养。

    秦可卿满脸忧愁,佳人憔悴不少。

    “贤婿,这次多亏你了。”秦业虽然气色不大好,今天精神头却不错,“上次没听你的话,遭此大难都是我咎由自取,要不是你我们秦家一家老小这次就没了。”

    “岳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是这个理。”秦业笑道,“如今我辞官不做,你和可儿的婚事还是早些办了。”

    “爹爹...”秦可卿俏脸一红,顿时起身走掉了。

    贾亮欣慰一笑,不过却拒绝了:“岳父,此事不急,等岳父身体好些了再说。”

    钱哪,银子啊...没钱怎么娶妻?

    秦业点点头,基本上明白贾亮的心思。

    吃过饭,贾亮和晴雯没有回去,就在秦府待着。

    秦业回去歇息,何氏跟着服侍去了。

    秦可卿娇羞退去,再次出来和贾亮一起窃窃私语。

    正说话间,院门响起敲门声。

    “亮哥儿在这吗?”

    青儿去开门,露出后面赵四和赵九来。

    “我说亮哥儿不在家,一定是在隔壁。”赵四笑道,“亮哥儿快迎接,四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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