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竹山所料,自那位五皇子殿下登门拜访之后,麻烦就排着队找上门来。
京城中对这位竹二公子的传闻也传得越发离谱起来,什么大梁第一美男子的名声都传了出来,惹得竹山不厌其烦。他不明白传播这些传言的人到底有何目的,非要将他高高架起。
以至于他只是出门买支笔都不得安生。
“你便是竹山?”
身后传来男人的询问声,但竹山头也不回地继续挑笔。“认错人了。”
但那人似乎还不罢休,非要看看他的模样。竹山实在不耐烦,正要回头辩驳,便见来者竟是一位美得几乎雌雄莫辨的真·美男子。
竹山很少以貌取人,可眼前这位即便是在竹山的认知里也实属美貌了。只是对方似乎来者不善,见他转过头来便上下左右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冒出一句极其没有礼貌的:“也不过如此,果然是臭石头眼光有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教养很好,竹山此刻的拳头都应该招呼到他那张俊脸上去了。“你是?”
“本公子啊……乃是真正的大梁第一美男子,贺易之是也。”贺易之极其自信地轻摇折扇,故意显出扇上的名家之作,显摆着自己的财力。
“哦。”竹山取了笔就去老板那结账。
贺易之嘴角抽了抽,这竹山怎么跟那个该死的臭石头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喂!姓竹的!”
“美男子您不是已经看完了不过如此的在下?还有什么要指教的?”竹山掏钱取走装盒的毛笔,实在是被这个宛如开屏孔雀般的男人给惹烦了。
贺易之面色古怪,极其别捏地问道:“我问你,那个臭石头……李微言是不是真的死了?”
从别人嘴里听见李微言的名字,让竹山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终于正眼看向这个花枝招展的孔雀男,双目微沉:“你,认识拙荆?”
“何止认识。”贺易之坏笑起来。“我还是她的蓝颜知己,曾经朝夕相对,睡过同一张床呢~”
竹山疏离冷静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你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五皇子殿下。”贺易之对竹山的反应很是满意,摇起扇子也轻快了几分。
竹山好不容易才再忍住往这满嘴胡言的花孔雀脸上来一拳的冲动。“若阁下只是来找麻烦的,恕竹某概不奉陪。”
“诶——先别走。”贺易之拦到他面前,一双媚人的桃花眼微眯。“我也不全是找麻烦来的。”
“我是真的想知道,李微言她……”
话音未落,竹山便黑着脸撞开他的肩膀直接离开。
“啧……真是无礼,跟臭石头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贺易之揉了揉肩头,不悦地收起扇子。
贺易之其实没想把气氛搞得这么剑拔弩张,他来之前甚至想过要平心静气地跟这位传说中的阿竹好好聊聊,但一看到竹山的脸,他的攀比心就难以克制地涌上来,他倒想比一比,他与臭石头口中这个完美的竹山差在哪。
可如今看来,这位十全十美的竹先生,不过也就是一般好看罢了,而且脾气又差,与李微言口中样样皆好的完美男人着实差了太多。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果真不错。
竹山黑着脸回了竹府,却见竹府中不知为何寻了些穿着黄袍的方士,在院中捯饬着不知什么做什么用的道场。
问了老仆方才知晓最近京城中出了妖怪,竹老爷怕家中也遭殃,所以花钱了做了道场。
竹山又想起妻子帮人做完道场后大言不惭地跟他说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没啥用,就是有钱人花钱买个安心罢了,这钱不赚白不赚,有钱不赚王八蛋。
所以他也未把这些所谓的道场放在心上,回屋放笔才是紧要,然后就去看望祖母。
祖母近日来几乎很少醒来,总是沉沉睡着,脉象也一日比一日弱,似乎哪一日就会一睡不醒了。
竹山除了出门买些物什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照顾祖母上。祖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地问他怎么没将孙媳妇带回来给她瞧瞧。竹山也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回答她妻子有事不能来。
这几天下来,虽然竹山的那帮兄弟和姨娘们依旧对竹山没什么好颜色,但底下的下人们可是将他的孝顺看在眼里。年纪大些资历老些的下人知道这少爷的来历,更是多几分心疼。
二少爷虽然名义上是少爷,可他生母却并无名分,他一出生就被名下没有子嗣的大夫人收养,可大夫人并不把这个便宜儿子放在心上,老爷更是不在乎这个奴婢生的贱种。在大夫人有了自己的子嗣后,就更是不把他当回事。
只有老夫人一直疼爱他。
二少爷的生母早逝,只留他一人在府中无依无靠,还是多亏了老夫人的庇护才能全乎地成年。所以这家中,二少爷也只敬重老夫人一人。
竹山这次回来,就一直侍奉在老夫人近前尽孝,让那些想来找茬的同族兄弟们找不到机会。
如今平添了一个皇亲国戚的名头,连竹父想来发火都得斟酌一番,可原本放下部分戒心的同族们又开始把他当做假想敌。
在这竹府的一亩三分地上的争斗,在这些家族子弟的眼中,简直是天大的事情。可于整个京城来看,简直微不足道。
“呼……听说京城里也有不懂事的妖族作乱,我要是能逮到的话,二姐会不会对我刮目相看啊!”京城高高的塔尖上,一个赤红色狐耳的小美人俯瞰着宏伟壮观的整个京城,自信无比地甩着她那条漂亮无比的红尾巴。
“你只消少添麻烦,你二姐就会很感激了。”身旁一位戴着黑色面具穿着一身劲装的干练狐仙撇了下墨点色的耳朵。看起来像是白狐,但尾尖和耳朵尖都像是沾了墨水的毛笔尖似的。
“怎么连你也这样说——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修习法术了。”胡十一耷拉下耳朵,不过片刻就又竖起来。“你来帮我就好啦!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嘛~”
小狐狸蹭着面具狐仙的胳膊撒起娇来。对方叹了口气:“你不是想凭自己的本事让别人刮目相看的吗?”
“嗯……那这样,我去抓,然后你在后边帮我兜底,怎么样!”
“……好。”她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言儿最好啦!”
墨点色狐仙的耳朵又撇了一下。
待到入夜,胡十一换上了夜行衣,沿着京城的城墙和屋檐快速穿行,而那墨点色狐仙只是远远看着,面具下的双眼捕捉着夜幕下的一切动静,甚至比白日更加敏锐。
不多时,安静的京城里就点起了火把,大喊着抓妖怪抓妖怪。
狐仙只看了一眼,就无奈地捂上脸。胡十一明明是抓妖怪去的,结果搞出动静来,真妖怪跑了,她倒是被百姓们举着棍棒追。
她无奈地摇摇头,一袭黑影瞬息间冲向了火光所在。
人们追着乱窜的狐狸追到了竹府附近,火光和吵闹声吵得人不得安眠。
竹山的睡眠浅,自然也被吵醒。出门一看,院中已有不少人起了身,想出去凑凑热闹。
“妖怪真的出现了?”
院中不少家丁已经拿起了棍棒追了出去。
府中顿时喧闹起来,竹山被吵得心烦,心下担心起祖母,便往祖母房中去。
走到屋前,见并未掌灯,竹山松了口气,祖母应该没有被吵醒,但刚要离开,余光便扫到昏倒在一旁的婢子,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他左手扶上腰间的一柄剑,静步靠近祖母屋中。
他轻轻推开门扉,从门缝中果然见到一个长着不似人耳的人影在祖母床前。他立刻推开门,吓了那妖物一跳,漆黑的屋里,一个小小的四足动物的影子迅速从窗户上跳了出去,而祖母床前的那个人影也紧随其后要翻窗逃出。
竹山虽身法不够迅速,但他还想得起来自己身上有些法宝,随手丢了一条锁链出去,那细小的锁链就直向那人影袭去,瞬间变长变大栓住了那人的脖子,那人影不慎失去平衡被锁链往后拉去。
凡人怎么会有这种法器?
待到人影被锁链拉到近前,竹山才看清那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狐妖。
竹山有数件法器傍身,又是见过一些场面的,丝毫不惧,他倒要看看,这胆敢对他祖母下手的妖物是何方神圣。“大胆妖物,竟胆擅闯他人府邸。”
对方并不回答,而是试图扯断锁链,看锁链扯不开,便直接向法器的主人扑去,只是她刚要有动作就被锁链上传来的法力镇压得动弹不得,只得吃痛地呲着犬牙。
竹山伸手想摘下妖狐的面具,却被对方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上瞬时鲜血淋漓。竹山怒从心起干脆提起一柄剑向她斩去。
不过竹山确实是个不会使剑的,一剑下去并未伤到那妖物半分,只是堪堪在她的面具上留下一道划痕。
即便如此,一柄剑作为神器也并未丢人,只一道划痕,那面具就顺着划痕裂开。
而那面具下的面容却叫竹山手中的剑落到了地上。
“言……言儿?”竹山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他退后几步,只见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在屋外火光的映照下越发清晰。
只是那人双目瞳孔狭长,有几分怒意,唇边还有刚刚咬竹山时留下的鲜血,显得妖冶无比。
屋外的家丁们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举着火把往这边跑来。竹山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行动。那狐妖见他分神,又想袭击他,然后便被缚妖索紧缚得直接现了原形,成了只墨爪白身的狐狸。
眼见家丁们越来越近,竹山只得慌乱地把地上的狐狸揣入袖中。
“二少爷,老夫人这边怎么了?是妖怪进了府?”
竹山胡乱地点了点头,指着大敞的窗户道:“妖物从那里跑了。”
可是那狐狸似乎不领竹山的情,隔着衣服又给了他一口。竹山忍着疼,从众人背后悄悄离开,回到自己的卧房里才放出了那只狐狸。
似是因为感觉到竹山没有杀意,狐狸也没有那么凶了。她抖了抖身上的毛,然后把被弄乱的地方舔平,最后才又看向这个手里还攥着锁链另一端的凡人。
“喂,凡人,把我放开。”
狐狸端庄地坐着,一条白尾巴轻轻扫着地面。
“你……会说话?”虽然竹山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会说话的狐狸。
“要不然呢?”可能是因为觉得仰着脖子看竹山会显得没什么气势,狐狸一个转身又变回了人形。虽然还是没他高,但是气势上找回了点场子。
可竹山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然后魔怔了般地伸手摸上她的脸。
她认为现在自己应该给他一巴掌好让他明白明白少动手动脚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感觉并不排斥这种亲近。她歪着脑袋,看着微弱光线下的病弱美人,觉得原因大概可能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
但对方不仅没有见好就收,居然还变本加厉,连眼神都变得怪怪的。要不是脖子上那破锁链困着,她恨不得立刻砍下这只手。
“言儿……”竹山有些失神地呢喃着。
狐狸的耳朵下意识立刻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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