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杨山也是沉默不语,只得轻轻从东方倩手中取走绝尘剑收好。
“我姨丈武功怎样?”东方倩忽然岔开话题问。
杨山思索良久,认真道:“他的武功极强,若用一柄好剑我未必稳胜他。”
“怎的个强法?”东方倩好奇问。
“你且面向我。”杨山让东方倩转身,然后抬手伸向她右肩问:“你如何让我抓不到你肩膀?”
东方倩不假思索后退半步,可杨山的手也跟着前移半步,于是她举起左手将杨山手掌拨开。
“不错,再来。” 杨山说完,又故技重施。东方倩依旧伸手要将他手掌拨开时,杨山忽然加速,一把虚搭在她肩头。
“再来。”杨山复又加速抓东方倩肩膀时,东方倩也随机应变拨他手掌。两人连拆七八回合,终于被东方倩瞅准空档弹中杨山手掌,却不料他另一手掌异军突起虚按在东方倩左肩上。
“你耍赖!”东方倩佯怒道。
杨山连忙解释:“不是,你想想我何曾说过只能单手抓你?寻常人的武功亦是如此。剑就是剑,刀就是刀,拳脚肯定是拳脚。他们都将自己困死在最为根基道理中,道理如同方才抓你。武功出类拔萃者会运用身法跟上你的闪避,更强者会套路出招与你对拼。但能跳出其中桎梏者,不但会用另一只手,更有其他别具一格的手段。穿风剑的武功便在套路出招之上,未到跳出桎梏的境界。”
东方倩颔首道:“现在弄云宫中他武功最强,你能将他击败我便心中又有底几分。不过想来我外公最为得意的弟子五去其二,现在又内乱不止,弄云宫已有积弱疲态。”
“五个弟子,能和我说说吗?”杨山好奇问。
“可以。”东方倩道:“除去我姨丈,最为厉害的便是我爹。他年轻时自创的九节鞭法在拜入外公门下后融入风舞和御雷决,唤作如意九节鞭。当年他稳压我姨丈成为宫主,又得外公传授绝学夜雨神针与穷途六绝剑法。可惜他不但事务繁忙,而且武功掺杂太多,隐隐要被精研封姨剑的姨丈赶超。”
杨山若有所思道:“我师父曾说过博大而精深,非常人之能更非朝夕能成。”
东方倩听完继续道:“我大舅二舅分别研习东方世家家传武艺幻空剑与絮雪神掌,成绩甚是傲人。江湖上敬称大舅为虚灵剑,敬称二舅为弄影手。还有我三舅,风流外号玉梭。东方世家三大武学之一,银梭舞在他手上甚至连我外公都自愧不如。不过他曾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超凡脱俗的相貌,玉梭的玉字便是赞他相貌之超凡。若他晚生二十年,如今天下第一美男玉公子颜姴炘只能区居第二。”
杨山回想起东方择相貌,由衷叹道:“即便现在,你三舅依然是我见过的最俊朗男子。”
东方倩也笑道:“正因如此,我外公最为得意的弟子才会与他共结连理。你别吃惊,我外公最为得意的弟子乃是我干娘,明月先生云朣。”
忽然间,东方倩神色由喜转悲道:“干娘不但武艺惊人,而且心地善良。弄云宫上下无不受过干娘恩德,皆敬称她作明月先生。十三年前,山下瘟疫肆虐,干娘同小姨带人下山悬壶济世。想来恐是干娘活人无数惹来阎王爷记恨,山下恶疾虽祛,也最终陪上了她和小姨以及下山小半数同门性命,成为宫中一装悲剧。就连三舅也从此消沉,再无年轻时意气风发,所以你在宫中还是莫提干娘罢。这棵老树也是干娘常常来教我功法之地,她临终前将自己心得手稿给我,至今受益匪浅。”
“明月先生这等女子不愧是你外公最为得意弟子。”杨山摩挲着老树皮喃喃道:“老树老树,不想你身上承载着倩儿如此深情过往。”
东方倩看杨山一副认真模样,不禁想起二人初见,亦是从一棵树开始……
那日是父亲头七之后,也是大雪封山的第一天。父亲的双亲早逝,也没有留下什么家业,所以送葬队伍只好一边寄村民家里家里一边设法扩建现有的祖屋。
东方倩随同伐木队伍上山,沿途故意走散。她心中积郁实在无法疏散,只想寻一处偏僻之地静静。此时雪停不久,连风也倦怠了。四周白皑皑地无比寂静,连同白衣如雪伫立着的她一起没有任何声响。
父亲走后母亲一直很安静。在父亲的手没了温度不久,母亲很快收起眼泪,有条不紊地完成遗孀应做的大小事宜。但她再无说过任何一句除去必要礼节和安排事项之外的话。即便夜深人静;即便一人独处;即便只有她们母女在一起时,也只是她轻抚女儿的头顶一言不发。
不甚明亮的阳光透过早已秃光的树林照在万籁寂静的地上。东方倩眼睛瞥见一直肥硕的豚鼠,蹒跚爬向面前不远处空地上的一团坚果堆。那坚果堆看起来便知是一个陷阱,但寒冬的鼠类本就蠢笨,而且若不是食物匮乏也必定在洞穴冬眠。所以哪管得上陷阱不陷阱的,只顾爬去觅食而已。
东方倩知它此去必死无疑。她忽然猜想这豚鼠儿是否也有嗷嗷待哺的一家老小?念及此处心中不住抽痛。于是她轻轻捏好一个小雪团,运功掷出把坚果堆打得四散。那豚鼠儿受此一惊也是撒腿跑得无影无踪。
好不容易这点动静让东方倩心轻了几分,但还没来得及呼吸一轮,紧闷的悲伤复又卷土重来。以至于一个身影从树上气势汹汹地跳下,来到她身前怒目而视时才反应过来。
“你这人忒坏!怎地把我猎物给吓跑了!”那人上来便厉声质问。
虽然他全身被皮毛遮盖看不清面容,但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东方倩懒得理他,扭头就走。
“想溜?”男子伸手直抓东方倩左肩,不料被她扭腰躲过,倒有一分惊讶。
眼见东方倩准备飞身而起,男子骈起食中二指变抓为刺,直取东方倩脊背。东方倩心中懊恼,也不顾大小姐涵养,转身将长袖一抚弹开男子来袭,同时屈指射出两枚银针直取男子仅仅外露的双眼。男子慌忙扭头避开银针,却让东方倩趁此间隙展开身法逃了。
“好个恶女人,留你不得!”男子恼羞成怒,也是纵身而起迅如疾风地追赶。
东方倩秀眉紧蹙,心想着人怕是轻易打发不掉了。随即放慢速度假意体力不支,等那人将将追上之时立定树枝猛然转身,右袖挥舞,一道金光灵蛇出洞射向男子面门。这一击迅若惊雷,东方倩本以为能把男子一招击晕,谁知被男子轻描淡写地扭头避开。
“好阴招!”男子一声怒喝,也抢到树枝上一拳打向东方倩面门。
东方倩变招也是极快,手上金光撤回卷向男子手臂,同时快步跳下树梢。这一下亦攻亦守看似无解,但男子却不收拳任被套牢,再使出一记千斤坠震断树枝与东方倩同时落地。
也是此时他才辨清东方倩所使兵器乃是一条细长斑斓的九节鞭。九节鞭缠在他左手小臂上被他绷得笔直,东方倩则在另一头竭力回扯。
两人僵持之时,东方倩声线低冷问道:“你这蛮子何人?在此蛮横纠缠。若不想死便滚罢!”
男子居然也能低声回应道:“大爷我威名杨山。老子在这破山上饿了一天好不容易蹲到这只大餐,被你作梗吓跑不说还动手打人?识相的便赔爷一顿大餐!”
“好!”
东方倩手上加力,与此同时也感觉出对方手上加力。待对方手上再无力道增加时,勉力扬起左手假意发射银针。谁知杨山根本不中计,反倒低吼一声,右手也抓住九节鞭奋力一扯,将东方倩连人一起拉过来。借着一扯之势,东方倩凌空飞踢接下杨山蓄势而发的一腿,再射出一枚银针打散其注意力借机夺回九节鞭。
杨山不紧不慢从身后取出一柄怪异的剑,再低吼一声欺身上前抢攻。但东方倩九节鞭舞动迅捷,丝毫不给杨山可乘之机。那条金色九节鞭上镶嵌无数细碎宝石,冬日残阳下挥舞犹如一圈光晕将她护在其中。一时间鞭子呼啸声、飞雪声、二人兵器交撞声此起彼伏,从稀疏树林打到开阔空地,两人旗鼓相当。
如此你来我往又缠斗一阵,杨山猛然卖个破绽让东方倩缠住自己剑身,迅速近身拉扯。
“蹲草丛里是你跟来的爪牙?”杨山距东方倩不过两步,与其拉扯之际当即低声质问。
“你倒会血口喷人。哪里来的爪牙?”东方倩也被问得一头雾水,随即反问道:“莫不是你的同党?”
杨山冷笑:“你倒无需隐瞒,你左手后方低矮树丛后那同你一样白衣的大老鼠不就是你的同党?”
“当真?”东方倩疑惑语气倒不似作伪。
“那便让你看看。”说罢杨山呼出一掌与东方倩对击,二人借此一击之势转身换位。
东方倩目光斜视,确实看见杨山身后低矮树丛中潜藏有个白衣人。若非杨山提醒,纵使她眼尖也难发现。当下惊疑交加道:“你若不信我也无妨,但此人非我同党,只怕来者不善。”
杨山倒也灵醒,知道此中当有蹊跷。眼珠一转笑道:“你我互击一掌假意重伤,且看那老鼠如何罢。”
“成。你我恩怨秋后算账。”东方倩一指攻向杨山持剑手腕,逼杨山出手刀去解。两只手一触即分,各自变掌重重对击。
只听二人闷哼一声,各自推开三尺单膝跪地再起不能。雪白天地间只剩寒风偶尔路过,雪地上的一男一女不住喘息。
先前被杨山发现有人的地方“嗖”地飞出一个白影,三下起落立在杨山面前。正当杨山要大骂东方倩时,树林里又飞出两支快箭射向东方倩。杨山见飞矢袭击倒也信了东方倩,奈何有白衣人这拦路虎。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白衣人无情道。
杨山看见东方倩才旋鞭荡开来矢,又有两条人影自林间射出同她激斗。所幸她以一敌二暂时未落下风。
“尊驾何方神圣?”杨山明知质问无果,仍是礼节性开口。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不想死便滚。”白衣人依旧无情道。
“行,小人便滚。”
说罢杨山双手撑地,一副艰难起身的样子。那人似乎也是不敢大意,盯着杨山一举一动。却不想杨山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夸张抽搐。那人嘴角冷哼,抬腿就往杨山腰间踹下去。可惜这迅如惊雷的一腿毫无意义,杨山就等这一腿过来抱住,再接一记扫堂腿将其撂倒,虽后手中绝尘剑飞速掷出,干脆利落击中那人后脑将其打晕。
东方倩那边形势急转直下,与她对斗的两人双刀双刺配合异常默契。初时双方尚且旗鼓相当,时间渐长,东方倩招数被看破后开始力不从心。好容易趁隙将使刺的踢开,谁知却是对方自卖破绽。另一人将双刀对上九节鞭旋拉逼扯,把双刀与九节鞭缠死,与东方倩形成对抢僵局。一旁使刺的贴地滚开丈许,从背后取出一张短弩装箭满弦瞄准东方倩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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