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系统在俞简脑子里大叫,“快上啊简简!这个任务超值!超级加倍值!勇敢简简不怕困难!快上!!!”
俞简满眼都是限时任务的奖励,他站在中央公园外很久,磨蹭的问道:“统子,你们那里提不提供时空类道具?”
系统:“?什么道具?”
“就是那种时空道具啊,可以让人复活重生什么的,我要求不高,重生回一小时之前就够了。”
系统再次打出一个问号。
“你要干嘛?”
俞简当场蹲下抱头,表情相当悲痛:“我是说,早知道这里有限时任务,我应该等三天再来的!现在特制躯体能力被限制,成功率很低!”
这还是简简第一次如此悲观,系统被堵住,但它也不好说什么,就试着安慰:“可是简简,你不是还有无限子弹的枪吗?而且身手也很好……自信一点啊简简!把你之前的热情拿出来!”
俞简止住崩溃道:“我怎么觉得这些话我之前也说过。”
系统:“……那不然你放弃任务。说实在的,你现在放弃,比努力过后失败要好,人生在世总要有舍有得嘛。”
“可我已经放弃做人了。”
系统见劝说无效,就装死降低存在感。
俞简看着任务面板上好几个任务,又对着任务奖励细瞧细品半刻,终于收起自行车,堂而皇之的走进中央公园。
路边的公共厕所不忍:“哎那位小弟弟,你别进去了,多少个人逃进去后有去无回,你还是赶紧走吧!或者来我这避避难也行,我这已经有好几个人躲着了,也不差你一个!”
厕所的透气窗里,有人瞄向俞简,还嘲笑一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傻子,以为中央公园丧尸少呢。”
“让他去吧哈哈。”另一个幸灾乐祸,“活着的能少一个是一个,这样咱们食物才有保障。”
实在没想到,在这活人冷冰冰的末日世界,只有无温度的建筑是如此温暖。
听到俞简内心的系统:“……”
能到处乱想,说明简简没啥大碍了。
俞简从公园大门进入,很快消失在路人的眼底。
中央公园并不收费。
建造这里是为了美化环境,也是为了让一直处于快节奏生活的城市人,有一个放松心灵的场所。
公园占地面积很大,绿化很足,还有一片大湖,植物馆就建在湖中的小岛。
曾经有许多资本家表示可惜,这里是多好的一块地啊,市中心黄金地带,要是换成商铺,可以带来多少价值。
然而本市市长坚定要把这块地造成公园,资本家们想在里面租地开商铺,都被他拒绝。
也只有那植物馆原先的主人,被市长批准后,在公园小岛造了房子——简直让资本家们嫉妒的眼睛滴血。
至于这些事情俞简怎么会知道,那自然是……靠着任务啊。
进入公园后,任务便再次刷新,更新了一些植物馆简介,虽然俞简觉得没用。
“简简!你不能这么想啊!你看看这个任务的描述!不觉得那句话很有深意吗?!”系统提醒。
闻言,俞简又扫了眼描述。
‘他曾以世界为家,如今却在此画地为牢。’
“确实挺有深意,可是哪次任务描述没有深意?”俞简一句话让系统哑口无言,“没事,说不定这纯粹只是主系统做出来唬人的,你们主系统不是就好这口?”
是这样没错。系统萎了。
对话间,边上一条粗壮的藤蔓横中直撞,下狠手对着俞简的小腿一卷!
路边树木无风自动,扭动的枝丫宛若有狂风大作,它们的身形不停变幻交错,甚至出现难以捕捉的重影!
俞简的反应很快,但习惯了特制躯体,如今没了速度力量的加成,他身体的行动依旧慢了一步。
在跃起的同时,他的右脚踝被倒刺甩到,硬生生割出一条可怖的裂口!
顾不上抱怨疼痛,俞简当场掏枪对藤蔓射击,等落地的那刻,脚上传来的钻心之痛让他蹙起眉头。
“简简!你没事吧!”系统惊慌。
“没事。”俞简抹了把脸,看着手上的血迹道,“你们制造躯体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加个屏蔽痛觉的功能?”
系统:“呜呜呜,我这就去提!”
话毕,四面的树像着了魔,枝丫朝中心的俞简疯狂生长,埋在底下的树根破土而出,如阴狠的毒蛇,贴着地面迅捷爬行。
前有狼,后有虎,俞简顾不上思考,身体先一步替他做出行动——
往上!
他离地而起,汇聚在一起的树根没有抓到猎物,在俞简原先站立的地面停顿一瞬,当即九十度笔直向上合流!
只要一个眨眼的功夫,它们就可以洞穿他的身体,获得胜利!
没有了速度,没有了力量,仅凭俞简普通人的身手,根本打不过进化飞快的变异植物,更别说这植物有一个公园。
空中的俞简如破水而出的鲤鱼,面对上下的攻击,他直接倒身后坠,再接一个后滚翻,左手撑地麻立起身,冲继续飞来的树根藤蔓开枪。
“呜呜呜简简你撑住啊!我这边网不好,等联系上主系统,马上给你改痛觉设定!”系统大悲。
“你别着急啊统子,我还没死呢。”俞简一边击退变异植物,一边退至环湖步道边,趁它们不备,星飞电急拔腿就跑!
系统:……?
还、还能这样玩吗?
“任务说了清理植物馆,所以中央公园不算在内,我们直奔主题就行。”
干嘛浪费时间呢?
说来也奇怪,明明整个公园的植物疯了一样到处乱蹿,可是这湖边,却没有一棵植物造次,风和日丽的仿佛还在末日前。
这可不是个好迹象。
离植物馆越近的地方越平静,就说明,植物馆里的东西——越强。
俞简停在小岛前的大桥上,隔着湖泊眺望岛上建筑。
植物馆称得上美丽二字。
它有透明的外壳,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斑,里面泛出青葱的绿意,生机盎然。
倏地,正对白色大桥的玻璃门打开,从植物馆里吹出一阵好闻的风,粉色的花瓣翩翩而至,裹挟在俞简的周围,牵引他进入。
“简简!你不要被骗啊!里面肯定很危险!”系统在俞简脑中大吼提醒。
“我看到了。”
没想到俞简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系统困惑:“看到什么?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俞简抿紧嘴唇,反而加快步伐,在跨入植物馆大门的那刻,天旋地转,顷刻间一切扭转——
盛夏,蝉鸣,燥热。
房门被轻柔的推开,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走至床边,语气温婉。
“简简,该起床了,今天不是还想和爸爸出去玩吗?”
躺在床上的孩子睁开双眼,他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印着床单的花纹,被妈妈拉起,还头重脚轻的往床上倒。
女人似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小心的把他扶起,督促他快些换衣服。
不一会,房门又被推开,一个身形高大面容刚毅的男人进来,看着床上的孩子,带上一丝无可奈何的笑。
“简简还没醒?”他问。
“是啊,估计是因为今天要出去玩,所以晚上高兴坏了,没睡着觉。”女人宠溺的揉揉简简的头。
听到父母的对谈,迷糊的简简逐渐清醒,他当即扑到父母的怀抱撒娇。
“爸爸妈妈早上好!”
“早上好简简。”女人回。
男人则打趣:“已经不算早上了,太阳要晒屁股了。”
简简瘪嘴,穿好鞋子,一脸期待:“爸爸,我们今天要去哪里玩!”
“嗯……”男人思考,“简简想不想去游乐园?今天爸爸难得放假,带你好好玩一次!”
“要!!!”简简惊喜的高举双手。
想着要和爸爸出去玩,他二话不说冲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女人跟在他身后防止他摔到。
穿戴整齐,简简便期待的站在大门口,等待爸爸出现。
男人走出房间,抱着他原地转了个圈。就在他放下简简,打算带他出门时,上衣口袋的手机倏地响了。
铃声像是催命鬼,早已开心守在门前的简简愣神,望着男人逐渐皱紧的眉眼,他的笑容也慢慢不见。
“……是这样吗?好的,我现在就到。”男人挂完电话,脸上带着歉意。
他蹲下揉了揉简简的小脑袋,说道:“对不起简简,爸爸突然有工作,等回来之后再陪你去好吗?”
简简就仰头望着他,小小的孩子知道,电话过后,有一段时间爸爸是没空了。
“好的爸爸!”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口答应,没有表现出伤心。
送走爸爸后,简简的眼泪才收不住,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座椅安静擦着泪水。
没过多久,女人急急忙忙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书包,嘴里念叨着两人忘记带了东西。
她停在门口,就看到自己的孩子泪眼婆娑。
“爸爸……是去工作了吗?”女人问。
简简小幅度的点头,难免忍不住抽泣。
“那……等爸爸回来,我们把他骂一顿好不好?”
简简摇头。
“爸爸要去上班的,他要救好多好多人,把坏人全部抓住!爸爸很厉害的。”他回道。
这么小的孩子,却什么都懂。
女人静默片刻,正想说她可以带着他出去玩,放在桌上的手机也响起一个电话。
电话里的人语气急促:“黎主任!你快点来吧!又来了个急诊病人!咱们科有这样手术资格的医生都在手术中!我们已经采取了应急措施,不敢动他,就怕伤口撕裂大出血!”
与此同时,客厅的电视里传来新闻播报:“这里是欢乐广场大规模绑架爆炸案的现场,目前犯人正挟持众多人质威胁警方,我们看到,n市警方非常迅速的控制现场,成功救出部分人质,送往医院救治……”
简简耳朵一动,被新闻吸引。
女人——也就是简简的妈妈黎繁,顾不上看新闻,快速的换好衣服,拎着包要出门。
“简简,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哦。”她焦急的叮嘱,在话语结束的那刻,大门也被紧锁。
简简望着空荡荡的家,擦掉眼角的泪痕,爬到了沙发上。
电视里的广场被围上警戒带,顶楼又是一阵爆破,在几分钟后,持枪特警大队赶到,俞简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爸爸俞清。
他眼神坚毅,身手矫健,毫不畏惧的冲进大楼。
在简简心中,他就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父亲是警察,母亲是医生,他们保家卫国,救死扶伤,让更多人幸福的活着。
那时,五岁的简简还不谙世事,他只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最厉害的,他将来也要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
帮助他人,是他人幸福,这是很美好的使命。
就这样,简简一年一年长大,从幼儿园毕业,又去了小学。
他的父母都非常忙,一个是特警队的队长,一个是医院内科主任,很少有时间待在家里。
但是简简并不怨恨他们,因为他知道,他的父母都是英雄。
提起父母时,他也总是很自豪,不仅如此,在小学的征文比赛中,他写的《我的爸爸妈妈》还得了一等奖。
——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征文得奖。
上到初中后,父母依旧很忙碌,一周凑不齐一次家庭聚会,简简最常和他们沟通的方式,是电话。
电话那头,永远是医院的抢救声,还有警局频繁的响铃。
记得谣言传的最惨的一次,是简简的父母都没时间来参加家长会,学校八卦的小孩就说,简简其实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他母亲有了身孕,所以打算把他抛弃。
简简不理他们,他们便越发起哄。
那天放学回家,简简在家里见到暗暗哭泣的母亲。
母亲原本想瞒着他,可在简简坚持下,还是告诉了他真相。
他的父亲俞清,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幸被炸弹余波震到。为了保护受害者,他整个人撞在墙壁,失去了意识。
如今在医院,成了植物人。
对这个三口之家而言,无疑是重大的打击。
当黎繁在医院接收病人,发现送来的人是自己丈夫时,几乎站不稳地。
无论如何,生活总要继续。
以往的简简在放学后,还会和几个好朋友在外玩一会,打打篮球什么的,可是现在,他却放弃学校的社交,每天傍晚都会去医院,陪自己的父亲说话。
他一直坚信自己的父亲是英雄,因公受伤,直到有一天,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在和几个陌生人交谈,其中有个人的手打着石膏,脸上的笑让简简很不舒服。
他不知道这些人在聊什么,只知道聊天的最后,是母亲声嘶力竭的让他们滚。
直觉不对,简简想去问母亲,却被她避过话题。
过了一天,父亲在队里的战友来探望,简简才找到机会询问他。
战友神色古怪,他望着这个才上初中的孩子,明知道不该和他说沉重的话题,还是趁着黎繁不在,拉着简简,小声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俞清,本来不该受伤的。
当时情况相当紧急,警察们和罪犯斗智斗勇,俞清趁机潜入拯救人质。
而被救的人质并不配合行动,还认为俞清的方案不可行,最后拖到罪犯发觉不对,引爆炸弹。
俞清为了护住人质,自己受伤撞在墙上,这才在事情结束后被送进医院。
说到这,战友声音颤抖。
妨碍公务是有罪的,可是被救的人质是政府高层的家属,他们把这件事情瞒下了。
听到事实,简简一时间无法接受,坐在病床前很久,直到父亲的战友离开,还是发着呆。
随后,他听到外面的争执。
母亲又在和那伙人谈话,其中打着石膏的年轻小伙,就是俞清救下的那个高层家属。
简简躲在病房门口,只听到他吊儿郎当的嘲笑:“这事儿又不怪我,还不是你老公不听劝,不按照我的意思走,你看,这不爆炸了?而且他是警察,保护人民不是应该的吗?”
最后那句一出,年纪尚小的简简脑袋发热,根本来不及思考,冲过去就揍了他一拳。
父亲是个武警,简简从小就跟着锻炼,力气不差。
小孩都喜欢下死手,更别说简简带着十足的怒火,把那人打的伤势加重,直接躺在床上不能下来。
那之后,简简被学校点名批评,原本要给他发的三好学生奖状,也撤了。
最关键的是,还赔了一大笔钱。
晚上,他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悄悄的哭。
黎繁进来,抱起他。
“妈妈,对不起……”他止不住道歉。
黎繁只是温柔的告诉他,他没有错。
“简简,你要相信,法律会惩治他们的,所有坏人都会得到惩罚,妨害公务也是有罪名的……”
“可是,要什么时候才会判呢?”简简问。
黎繁不语。
因为,她也不知道。
“妈妈,那种人,真的值得爸爸去救吗?”简简又问。
真的值得,让他的爸爸付出生命吗?
他的眼中带着渴望,他是如此想知道答案。
黎繁只是将简简抱得更紧。
这一等,等了六年。
六年里,他成了同学们下课时调侃的对象。
他们很喜欢造谣,说简简的父亲俞清贪污受贿,还沾染黄赌毒,出事变成植物人,也全都是他自己实力不足。
这些一听就是假话,老师多次出面制止过,可治标不治本,学生们在私底下还是会乐此不疲的打趣。
简简不愿做他们调侃的受气包,就趁着放学和他们打架。
一人打一群,打的鼻青脸肿,瞒不过黎繁。
“简简,你知道吗?爸爸妈妈给你取这个名字,其实就是想让你的生活过的简简单单,不用去考虑世界上那么多复杂的事情。”
他们从来没要求简简成为警察或是医生,而是更希望他有自己的目标。
可如今,俞清的战友却带着简简训练,还带他去射击俱乐部练习枪法。
简简并不想当警察,可是他想继承父亲的愿望,代替他救人于水火。
这样的话,父亲感觉到了,会不会醒过来呢?
高三,简简进入了考前冲刺阶段。
他多年如一日的探望父亲,陪父亲说话,可这一天,却不如往日平静。
巨大的吵闹从走廊传来,一脸横相的中年妇女瘫坐在地大哭大闹,旁边还有人凑热闹拍照。
事件的中心,站着他的母亲。
他想过去,被一个小护士拦住。
“那不是你妈妈的错,那女的把孩子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刚进手术室就没了,现在赖在这里,是想让医院赔钱呢。”
“哎,就等等吧,等她出完气就走了。”
跪坐在地的中年妇女看不出半分悲痛,倒是说话的战斗力很强,辱骂的词语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简简等啊等,这妇女还喊来了媒体,没过几分钟,就上了当地的热搜,还有了报道,甚至有人开启直播。
最后,院长为了平息事端,居然宣布要解雇黎繁!
简简等不了,因为这完全是错误的,而大家都知道是错误,却在将错就错。
他讨厌这样。
简简冲了出去,结果并不好,黎繁依旧被开除了。
一时间,没有医院敢要她,好在这些年家里有些积蓄,暂时能应急,不至于流落街头。
此时,简简开始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
……真的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拯救吗?
毫不配合的人质、到处造谣的学生、无法无天的大妈、煽风点火的群众。
承着善意肆意释放恶念。
他们真的值得受到保护吗?
简简无法忍受。
做的恶再小,也是恶。连一丝一毫的悔过之心都没有,他们配和普通公民放在同等地位吗?
而那些心怀善意的人们,不管是父亲的战友、学校的老师、还是医院里愿意帮母亲说一句话的护士……
是能和那群人放在一起比较的吗?
思考很久,简简得出了答案。
从今往后,他不再相信他人的话语和世俗律法。
从今往后,他的心中自有一杆天秤,权衡善恶。
从今往后,他的世界里,人的生命同样有了三六九等。
可他依旧是自己。他热诚、开朗,向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
又是盛夏、蝉鸣、燥热。
高考前夕,父亲俞清在母子二人的照顾下,奇迹般的苏醒,母亲黎繁也重新找到工作。
简简也不再‘继承’父亲的愿望,紧绷多年的他,选择了普通的理科专业,打算休闲度过大学时光。
暑假,他还是躺在自己的小房间,吹着自然风,闭目养神。
假寐片刻,大门外有人敲门。
“简简?你去看看吧!妈妈现在没时间!”外面传来黎繁的呼唤。
简简应声起床,穿上拖鞋出门,打开门的那一刻……
面容凝固。
门外,当年害父亲变成植物人的人质站着。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使劲磕头,没几下就磕出鲜血。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垃圾!我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向警方自首,自愿执行死刑!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吧!”
他的身后,把造谣当家常便饭的学生们,也跪倒在地,不停对他道歉。
“对不起简简!都是我们不好!我们给你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我们也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罪人!”
边上,中年大妈颤颤巍巍,神情痴癫,嘴中不停重复着‘对不起’几个字。
简简越过他们往后看去——那里站着成千上万看不见面孔的人。
他们跪倒在地,如同对虔诚的神朝拜,接连不断细数着自己的罪行。
紧接着,无源的大火出现,灼烧着他们的四肢。
万千利刃飞舞,切割着他们的皮肤。
天空倾倒下强硫酸的暴雨,腐蚀着他们的躯体。
简简站在门口,只是望着他们承受痛苦。
父母出现在他身后,握住他的手。
“简简你看,伤害过我们的人已经受到了惩罚。”母亲道。
“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有人伤害我们。”父亲说。
简简闭眼,再睁眼。
市中心的商场广告屏播放着那些人执行死刑的新闻,全球直播。
路边的行人纷纷唾弃,说他们不配做人。
在这之后,所有碍眼的人都消失了,哪怕只是撞了一下简简的肩膀,都被抓住判刑。
他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处,底下跪着的民众越来越多。
父母始终站在他的身后。
“简简,看,以后再也没有人把我们分开。”母亲道。
“从现在开始,犯罪者都会得到惩罚。”父亲说。
“简简。”他们一起说道,“留下来吧,留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不会有人伤害我,我们永远是幸福的一家。”
母亲纤柔的笑,父亲慈祥的笑,他们的手很温暖。
记事起,这样三人并行的场面,只有寥寥数次。
可是现在,他能一直拥有了吗?
简简低头,他已变回五岁孩童的模样。
只要留下来,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和父母在一起。
高台下,道歉的痛呼还在持续,简简一愣,眺望。
他好似着了魔,缓缓举起右手,弯曲手指,做出枪的手势。
刹那,幼小的手掌和少年骨骼精致的手重叠,枪的手势与玫瑰刻印的真枪叠加。
包括他的身形,也在孩童和少年间转换。
简简不再听父母的劝留,也不再听负罪者的道歉,在下一次转换间,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砰——’
‘啪。’
宏大的赎罪场面,如电影荧幕破开裂缝,缝隙越开越大,越开越大,终是碎了一地,陷入黑暗。
“设想的很好。”俞简道,“可是现实里,这些永远不会发生。”
事实上,在俞清苏醒后,他们的家庭生活便回到了以前。
而那些俞简憎恶的人,也依然过着他们快乐逍遥的日子。
这么说着,他面对漆黑的世界,又开了数枪。
壳终于碎裂,俞简也挣脱幻境,见到植物馆内部全貌。
白色的巨树占据了中心的花坛,它如高塔耸立,树枝如慈爱的手掌,笼罩了整个建筑。
俞简瞧了眼:“看起来像白桦树。”
“简简!你终于醒了!啊啊啊吓死我了,刚刚怎么喊你都没反应!植物馆果然很危险!”受到惊吓,系统藏着话全倒了出来。
“我知道有幻境,在大桥的时候就知道了,我看到我父母在朝我招手。”
“啊!那你还去!”
“……”俞简目光深远,“我只是想再见他们一面。”
是啊,谁知道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系统无话可说,它颇为尴尬的转移话题:“简简,那下次出现这种情况,你记得先和我说一声,不然我也很担心的——小心!!!”
到刚才为止还没有动静的巨大白桦树,突然将自己树枝落下,企图将俞简笼罩在内!
“物理攻击。看来除了幻境之外,你已经没别的手段了。”俞简跑离树枝的范围,接近白桦树本体。
系统见俞简的行动带着一丝凝滞,才想起他的脚还受伤了,当即喊道:“简简!我这边给你申请过来了!以后完成任务,特制躯体也是可以跟着增加强度的!减轻疼痛不在话下!”
俞简诧然,险些被白桦树的攻击击中。
“啊!简简你专心攻击!我不和你说话了!”系统被吓得不轻,立即闭嘴不言。
植物馆内还有其他的植物,它们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有些甚至面目全非,俞简都认不出它们原来的品种。
不过那棵栽种在中心花坛的白桦树就不同了,它就像是这片植物的老大,甚至还可以指挥它们攻击。
在俞简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刺中胳膊后,白桦树变本加厉,不再自己出手,而是通过无声的言语,让植物馆里千姿百态的植物动手。
得想办法接近白桦树本体才行,不然他迟早耗死在这些喽啰手里。
那白桦树好像具有了一定的智商,它最开始扼制其他植物出手,对幻境可以拿捏住俞简非常自信。
在失败后,就让小弟出手,自己旁观。俞简受伤,它还发出沙沙的动静,肉眼可见的高兴。
一般高智商的生物升级空间也大,要是任务完成之后,白桦树还作为馆内警卫存在就好了。
俞简想着,又躲过一轮激烈的进攻。
白桦树等的不耐烦了,它抖动驱赶,降落下一片树叶雨。
叶片纷飞中,俞简的身边出现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
他的父母牵手站在一起,一声一声唤着他的名字。
让他从头到尾重新体验一遍人生的幻境,尚且没有将他欺骗,更何况是这种拙劣手法制造出的假父母。
这是在看不起谁呢?
人物出现的那刻,四周的攻击也戛然而止,看样子白桦树对自己的幻术很有自信。
而它所看到的,也正是俞简放下枪,朝父母走去的场景。
“……简简?”系统急了,“前面那两个不是你爸爸妈妈啊!你不要过去!”
俞简当然知道这不是他的父母,可能够找白桦树破绽的时机,只有现在。
一整个植物馆都受它操控,在眼花缭乱的打击下,没有加成的俞简连躲避都费力,根本没空寻找白桦树的弱点。
知道他想法的系统:“哦哦,我明白了,那你也要小心啊,谁知道它会不会搞突然袭击。”
俞简在心里应了一声。
设想的很好,可是他没在白桦树上找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这棵树宛若高耸的尖塔,身躯笔直,如果不是它长得太过高大,还特意暴露自己可以活动,寻常人就只会以为它是普通树木。
俞简用余光观察完后,只看到植物底下的累累白骨。
这些,大概就是逃进公园躲避灾难的人。
还差几步就要到假父母的面前,俞简突然停下脚步,垂头叹气。
“没办法了。”他说。
系统觉得不对:“什么没办法了?”
“人在失去理智极度愤怒的状态,行动会冲动很多,届时的攻击会漏出不少破绽。”
这次俞简没有在心中回复系统,而是直接说出了口。
“所以,有时候有智商,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扬起脸,天生的微笑唇让他自带轻松的气场,下一秒,他一腿扫过假父母的下身!
假父母立即化作树叶飞散,俞简还趁机拔枪补了两下!
“就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还想骗住我?你真的觉得这招很厉害吗?我告诉你吧,像你这种招式,在我们那里都用烂了。”
白桦树大怒,它浑身剧烈颤抖,对比人类生气时的样子,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一模一样。
俞简眼睛一亮。
随着白桦树愤怒的表现,它最底下那一截主干出现分明的膨胀,里面透出淡黄色的光芒。
——细细看去,居然有一个人类的形状!
难道说,这棵白桦树,其实也和之前遇到的冠树鸦还有壁虎人一样,是两个物种的结合?!
原来如此,这就说的通了。
发现破绽,俞简考虑都没考虑,也不管脚上血越流越多的口子,直接锁定前方奋勇冲刺,好似锁定猎物的猎豹!
白桦树意识到自己被骗,那块主干鼓的更加鲜艳,它果然不再使用幻术,充斥满整个植物馆的树枝胡乱挥舞,宛如千万只巨掌从天而降。
一掌一掌砸在地面,好好的步行道上出现数个大坑!
俞简早就不去理会那些攻击,不管它们多么急烈,他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白桦树本体中的人形!
如此急切的想要阻止他前进,看来白桦树也知道,它体内的人形极其脆弱,得好好保护才行。
“既然大家以前都是人,咱们也好好说说嘛。”俞简扬声,“怎么还躲在树里面?这多没礼貌?”
系统:“简简!你说树里面的人会不会和任务有关系!你看描述!”
这都什么时候了,系统还在执着于主系统写的任务描述。
俞简是不去研究了,天天打谜语,再去分析里面的意义,那就是纯纯的大冤种。
既然都已经‘画地为牢’了,那正好帮他解脱!
如果他真的还具备完整的人类意识,又怎么会杀害这么多的逃难者呢?
俞简的话又戳中白桦树的痛处,它发出嘶嘶声,嘶哑含糊的声音回荡在植物馆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留下来!!!”
“爸爸,妈妈,幸福的家庭!留下来!留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狂风大作,俞简被吹得倒退几步,他将手臂挡在面前,防止泥土风沙进入眼睛。
到处飞舞的树叶比刀片还锋利,旋转在俞简四周,划破他的皮肤。
……本来还想和统子说,没必要那么麻烦再搞一个痛觉免疫加成。
但是现在,俞简觉得还是有那个必要的。
“……留!你给我留下来!”
白桦树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在俞简看来,它的智商又退化回了复读机阶段。
“留不下来了,我还有任务没完成呢。”
俞简将感受着四面八方吹来的风,又记起父亲和他战友的教导。
战斗中,预判是非常实用的技能,多观察战场的走向,你可以找到出其不意致胜的关键。
果然!
在众多狂乱甩动的树枝中,俞简发现有一条从他身后笔直挥来!
这次,俞简没有躲开,在系统惊呼下,他毫不顾忌自己的躯体,在树枝撞击到他肚子的那刻,牢牢抓住它,任由倒刺嵌进手心!
——太疯狂了!
不管是刚才突然袭击假父母,还是现在迎攻击而上,俞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在拿生命做赌注!
系统震惊到失言。
白桦树沉浸在攻击得手的喜悦,却未能发现,俞简已顺着树枝挥舞的方向,跳落在它本体之前。
‘砰——’
一枪正中枝干!躲在里面的人形抱着头扭动起来!
“哎,没有一枪毙命。”俞简再次将手/枪抵着它,嘀咕一句,“只带枪还是不行,得准备点冷兵器。”
“……算了,等回去后再想办法。”
他说着,又把手放在扳机,沉稳按下。
砰!
将他包围的尖刺骤然停止,子弹穿透人形的大脑,白桦树迅速枯萎,细枝和树叶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像下了场大雨。
“祝你下辈子有个幸福的人生吧。”他道。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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