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刚走过一,分针停留在三上,整个别墅里出奇的安静。
施慕程情绪波折地吃完早餐后补了一觉,他很久没有这么高质量的睡眠了,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他伸展双臂,餍足地打了个哈欠,起床脚步轻快地下楼。边走边想,或许可以看在某人身残志坚还主动做早餐的份上,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施慕程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动作很快像是有些急切般,他喝着水去客厅找人。
客厅看起来有被特意整理过,挡在路中间的画架统一在墙边一字排开,地上原本丢得乱七八糟的废画稿归置到了一起,但很妥帖得并没有被直接扔掉。
画架支架上贴了一张便签,用好看的瘦金体写着:厨房有份炒饭,热一下再吃。(备注:是中餐厅点的,不是我做的!)
看来是被他吓到了,施慕程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继而意识到留了纸条说明人走了,此刻说不清是愉悦情绪更多还是失落情绪更多。只不过施慕程最后是冷着脸去厨房热炒饭。
一连整个周末,晏遂安都没有再出现,施慕程也挺忙,整颗心扑在作业上,趁着灵感流畅一鼓作气,终于赶在周一上学前顺利完成作品。
周末这两天的天气都很不错,大概是雨季总归要过去了。被雨水打蔫的郁金香经过几个白天的日照,焕然一新,花期即将来临。
周一清晨,也是晴朗的一天。
手机里依然一片安静,没有任何留言未接来电。
本来很享受死宅生活的他,突然就有些不习惯这种被全世界遗忘的感觉。明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啊,为什么也不发个信息,难道是还不知道?
捣鼓半天,不小心点到头像
[施慕程拍了拍晏遂安的肩说,你怎么还不找我。]
救!!!微信为什么会有这种社死功能!
施慕程揉了揉绝望的脸,丢下手机,到院子里透气,顺手给郁金香浇水。
他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催眠,只要劳动的够专心,就能忘记社死瞬间。只要他忘记,就等于没发生。直到快把一株郁金香淹了,才连忙掉转水管方向,朝更远处喷洒,阳光在喷淋的水雾下画出一道美丽彩虹。
临街的南面院子外有说话声,推车滚轮发出的嘈杂声,对这个街区而言是难得的热闹。
华人喜抱团,这个街区就有许多华人置业,平日里国内海外两头跑,一年有半年以上房屋空置。他的隔壁邻居正是如此,长久以来都是安安静静的。
说是邻居,其实相邻的两户中间均以各家宽敞的大院子隔开。也不知是添置大件家具还是别的,噪音持续了蛮久才消停。
等到施慕程出门去学校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安静。
早上一节艺术分析基础课一节绘画专业课。
一如往昔,施慕程坐在教室后排最不起眼的角落。存在感很低,却一丝不苟记着笔记,并不曾借着地理位置的优势开小差。
专业课上完后,意大利老教授留下他。
老教授拿着他重新补交的作业看了又看,终于满意,欣慰道:“这才是你该有的水平嘛。”对学生的态度跟作业质量成正比,好像上周雷霆大怒的不是他,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也不是施慕程。
老教授再次提出,让施慕程硕士考自己师兄门下的强烈意愿。他爱才心切,既对东方文化充满向往,又认定能将两方文化完美融合的施慕程有着不可估量的未来,不应止步于目前成绩。
施慕程垂首,眼睛不敢直视教授,不然他怕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老教授惋惜又不解,关于施慕程家里的变故他多少知道一些,“是经济原因吗?会有全额奖学金的名额,你完全可以争取看看。即便拿不到这个名额,也还有其他办法。”
施慕程仍是沉默不语,低头盯着鞋尖。
老教授叹一口气,依然不死心,“那过段时间再说吧,老师希望你能再慎重地想一想。不要因为一些眼前看似无法跨越的阻碍,就停下你继续向前的脚步。”然后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
施慕程心虚地应下,心里却对答案早已有了决断。
教室里的学生陆续走得差不多了。只有allen和jan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收拾了很久的东西,将这一段对话听了个全程。
见教授离开,又开始阴阳怪气。
allen:“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教授自己老学究,他的师兄更加。这种所谓艺术探索,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并没有任何商业价值。不如趁早多投几份简历来得实际些。”
jan一秒get这句话的中心意思,接话附和道:“是啊是啊,还是做点实际的事情比较好哦。就像我们组长,上周拿到了利嘉画廊的offer。利嘉画廊你知道的吧?”
施慕程怎么会不知道,读绘画的专业几乎人人都耳熟能详。
利嘉收藏有世界级名画,其商业版图遍布纽约、伦敦、巴黎、罗马等地,旗下代理的艺术家就超过三位数,每年举办的各类画展都有百余次。是名副其实的一线当代艺术画廊。
会画画的和不会画画的都削尖脑袋想往里钻,因为不管是画还是人,能进利嘉画廊的眼,身价那是几十倍的翻。
但即便如此,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施慕程语气清淡地吐出三个字:“恭喜你。”手下收拾书包的动作没有停,快速收拾完,书包往背上一甩走出教室。
“什么态度,我看他就是酸葡萄心里,拽什么拽。”
“看他能得意到几时,得到教授喜爱能怎么样,会画几张不一样的画又怎么样,时代不同了,不会运做出了学校就要挨成人世界的毒打。有几个画家是在世时就出了名的。”
“可不是嘛,看他能拽到几时。”
施慕程塞上airpods,将身后的闲言碎语隔绝开。他不会为了无关人士掀起情绪的任何波澜,不值得、没必要。
走出学校大门,不过两首歌的时间。
路边有一排叫不出名的高大树木,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冒出新绿。树干上半倚半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长腿交叠单手插兜正低头看着手机,右手不再挂着绷带,手指不停点击屏幕,好像在发信息。
没过几秒,施慕程手机响起新信息的提示音,他悄无生息地勾了勾唇角,并没有拿出手机确认。
同时,树下的人也听到声响,抬起头,视线在阳光下交汇。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晏遂安的脸上、身上,星星点点,连头发丝都闪耀着金光。随着晏遂安起身站立,斑驳的光影在他胸膛变幻着形状,连同地上的明明暗暗交织成温柔的一片,一下就迷了人眼。
虽然阳光明媚,可气温却只有12摄氏度,晏遂安穿着黑色派克外套,脚下是一双红黑禁穿,深灰色羊绒围巾上有nogra花满印。
施慕程停下脚步,存心不走过去,“你怎么在这?”
“等人。”晏遂安徐徐向他走来。
旁边正好有经过的小情侣,男生等着女朋友下课,女生抱着书小跑冲出校门,柔顺的金色发丝随风翻飞,接着是一个热烈的拥吻,最后两人一起牵手离开。
目睹了全程的施慕程明知故问:“不是在等我吧?”
他们之间不过七八米,空气中逐渐漫出轻柔木质芬芳,像阳光照进心里,香根草和雪松都被温暖。
耳边响起晏遂安温柔声线:“是啊,等你。别的小朋友有的你也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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