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景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谁家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姑娘!黎母唐映雪在一旁给黎景明顺气,心里也是纳闷。
许寒州可不管那个,挑眉道,“也不是头回见面,黎大小姐今天才有此感叹是不是晚了点。”
姜禾在许寒州对面瞪着他,企图让他闭嘴。
“······”黎漾一看到纸片人成精,便忘了这是她第一次“见”沈延初,但黎羽棠可不是。
她好想逃!
沈延初只是勾了勾嘴角,未置一词。
黎景明趁机转移话题,“咳,上元节街上热闹,家家户户的大小伙子和姑娘们都出去看灯,唱赚的,舞绾的,花样多着呢。”
黎漾心道,总算回归漫画内容了,提心吊胆真的好累。
“是呀,等晚些时辰,延初,你和棠棠一起逛逛吧。”唐映雪笑着附和道,“就算过两个月才成亲,怎也得多接触接触不是。”
嗯好都听伯父伯母的。
这是沈延初的下一句话。
说啊你倒是。
黎漾疑惑地看着沈延初,后者那瞬间有明显的怔愣。
“成亲?”沈延初问道,难以置信呼之欲出,他继而将视线转向黎漾。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黎漾咳嗽了几声,皱着眉抿着嘴盯着沈延初,希望沈大公子能读懂她眼里的苦苦哀求。
别在这时候给我搞事啊刚夸你帅呢。
沈延初眯了一下眼睛。
“不好意思,伯父伯母,方才我没听清,冒犯二位了。”
黎漾叹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跟着松垮下来。
待到沈延初和许寒州离开,黎漾扑到黎景明唐映雪身边,给这个捏捏肩,给那个捶捶腿,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爹,娘,女儿一直没过问,京城那么多户人家,如何就是沈延初了呀?连小禾都知道这人不过是一个侍卫。”
姜禾在一旁给二老倒茶,闻言重重点了点头。
黎景明哈哈一笑,往黎羽棠脑门弹了一下,“傻丫头,我跟你娘都觉得,他最适合你的性子。你问小禾,今儿个瞧着人家,还只像个侍卫吗。”
姜禾回忆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嗯······之前好像没见他穿成这样过,如今想来,倒真有点名门望族世家公子的气派在,论样貌自然是跟姑娘极其相配,只是这身份,叫旁人瞧去怕不是被说成许家一个下人。”
黎漾想了想,把原著台词背了出来:“许寒州是何等人物,怎么说也是叱诧风云的混不吝,最是张扬顽劣,沈延初既能和这样的人交心,恐怕也不只是一个侍卫那么简单。”
至于具体怎么个不简单法,她其实因为还没想好,一直没有在漫画里明示······
真是到头来坑了自己。
黎景明看着自己女儿有如此心思,甚是欣慰,“棠棠,爹知道你最不愿受人摆布,所以哪怕是婚姻大事,你若真对沈延初没一点男女之情,也只好罢了,只是人呐,总会当局者迷。”
“太过温和的人,力不从心,护不了你,跟你一样无法无天的,自顾不暇,当不了你的后盾,沈延初是个凌厉果断却不失稳妥的好孩子,父母又都不在了,就剩他一个······”
本来因为黎景明的话莫名鼻酸的黎漾,听到这句父母双亡才反应过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没有挑刺儿的公婆,没有哪有事哪到的七大姑八大姨,没有爱吹枕边风狐媚子似的几房妾室庶母。
不用操劳,谄媚,玩弄心计。轻松,快乐,做好自己。
天底下竟有这等美事儿!
黎景明假装生气吼了一嗓子,实际是撵她该干啥干啥去,看着碍眼,“嘿你这丫头,你爹为你的事日夜操心,你到底知不知道领情!”
见黎羽棠动作跟脚底踩到糯米汤圆般黏糊,只好领走自己夫人,准备去东院找兄嫂吃茶下棋。
“知道!知道!就他了!别的谁也不要!”黎漾追到门边儿,差点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也没耽误自己狠狠表决心以示孝道。
等人走远,黎漾寻了块干净地方,坐着发呆,心事重重。姜禾不懂她为何大冷天的不回房里暖和着,偏在没什么好景儿可观赏的院子里吹风。
海棠树枝光秃秃的,等一场春天降临。小池塘水面结冰,一条鱼也看不见。正月的风吹起黎漾鬓边碎发,撩得人脸上直痒痒。
她无从得知自己如今走的每一步是对是错,是离回到现实更近了,还是朝着反方向疾驰而去。
漫画中除了路人以外所有的出场人物,她都早早画好形象,牢记于心,目前为止无一差错,但因为没有完整大纲,第七话之后的情节如何,对话如何,她只在心中想过个大概,脑海里有个模糊场景罢了。
本来是打算这周末等室友休息一起琢磨然后打字存档的。
不过既然黎漾是唯一的作者,那些没具体确定下来的片段总归是要被她一笔一划地画下来,故事还是会按照她的设定发展下去吧。
等等!
差点忘了沈延初!再有几次适才的“出其不意”,她就得从优势显著的上帝视角变成彻头彻尾的临场发挥!
呃······漫画现在审得严,该细节不该细节的都不让画,这里也应该会跳过那种桥段吧。
“哪种啊?”姜禾问。
黎漾吓得一激灵,以为自己又把os说了出来。
“问你好几遍了,你是不是根本没听见啊!喏,要哪种?”姜禾端着两鼎精巧可爱的小香炉。
一鼎紫铜兽纹,一鼎青鹤瓷纹。
黎漾无所谓,随便指了一下右手边的,问道,“是不是大伯母给的呀?”
她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决定暂时不去想以后的事儿。
“把我那个七巧板送黎桐吧,免得他没个安分时候,净惹伯母头疼。”
黎羽棠有三个堂兄弟,黎松和黎桐是伯母所生,黎桉是当年尚在的妾室所生。大伯黎春和从小拉扯亲弟弟黎景明长大,长兄如父,严厉归严厉,宠爱也是真的。黎家兄弟俩和和睦睦,所以没分家,府里一东院一西院,一个不争不抢,一个不妒不怨,当真是佳话。
天色将晚时,黎漾同姜禾上了马车,前往长宁街——论繁华鼎盛,谁都望尘莫及。
路程不远,但上元节街上人多,马都施展不开,走两步停一会,偶尔还得和迎面而来的其他马点个头打声招呼。如此速度,怕是汗血宝马都得被磨没了志气!
好半天才到,黎漾弯腰从马车上跳下来,抬眼便瞧见几米开外的俩帅哥。
沈延初双臂环在胸前,靠在马车的小窗户边,一条长腿微微曲着,脚尖点地,似是等了许久,但未见丝毫不耐和烦躁,只静静地立在哪里,不言不语,自成风景。
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光瞄到黎漾后,抬头,懒散的瞳仁才聚了焦。
黎漾莞尔,连跑带颠地奔着沈延初去了。
许寒州无语,却只嘲讽落在后边的姜禾:“你怎么不明年再来呢?”
姜禾懒得搭理这位少爷,瞅着他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地半躺半卧在马车头,就想翻白眼,于是加倍嘲讽回去:“呦,嫌慢去醉仙阁打发时间去啊!”
许寒州一脸惋惜:“若不是这位爷拦着,我早去了,用得着你说么。”
沈延初:“······”
他垂眸看向一直冲着自己傻乐的黎羽棠,心道这姑娘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走。”沈延初率先迈开步子。
黎漾见状赶紧追上去,调侃道:“你当许寒溪贴身侍卫时,也这样?”
沈延初问:“哪样?”
“不吱声,闷头走,有事你出手,没事变透明。”黎漾侧身躲开挤成一团的路人,往沈延初身旁挪了挪。
结果沈延初直接拽着她胳膊,给人扯到了自己左边。
“······应该是吧。”沈延初回答。
什么叫“应该”,什么叫“吧”?合着你天天边挣钱边梦游呢。
黎漾发现,她一和沈延初说话,就是原著里没有的内容,属于是“男一号带资进组,擅自加戏”的状态。
绝顶颜值,台词功底也不错,那就随便吧,只要不影响整体就行。
俩人并肩而行,耳边时不时传来身后姜禾和许寒州拌嘴的声音。
长宁街灯火通明,远远眺望,尽头似乎有一座小灯山,万灯齐亮,直入人心。最上面的小尖尖仿佛戳到了天上,若是角度找对了、恰好承着一轮圆月,倒像是月亮倾泻至人间的光芒。
街边店铺生意一个赛一个的红火,醉仙阁美人成群,翩翩起舞,惹得世家公子或驻足或踏入。挨着的花满茶楼里,临时搭了戏台子,唱曲儿的歌妓媚眼含情,不知是朝着哪个心上人暗送秋波。
就连那门外弄影戏的糙汉子,都毫不谦虚地接受着阵阵欢呼赞叹,小孩子们手里都得攥着点东西,吃的玩的都有,围成一圈一个追一个的跑,摔倒也无妨,只要手里的宝贝无碍就还能乐呵呵地站起来。
这是元夕夜,这是上元节。
这是梦里,书里,漫画里,再详尽细致都不及它万分之一的美好光景。
黎漾看得入迷,心里似荡秋千,左一悠右一悠地晃,没发觉自己已经悄悄拉开了和沈延初的距离。
沈延初叫住那再走就丢了的人,声音里含着不易察觉的惬意。
“黎羽棠。”
隔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伴着孩子们追逐嬉笑声。
黎漾在熙熙攘攘中回首,只觉玉壶光转,灯火阑珊。
沈延初身后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夜空,月亮高悬,圆圆满满。
她朝他招手,示意他怎么还不跟上。
嫣然一笑,眼波入怀。
沈延初一步步走向自己,每一帧都让黎漾想起画他的日夜,他的眉骨,鼻梁,嘴唇,悉数烙印在她心里。
这是她斟酌又珍重的笔下生花。
只差半米远,沈延初停下,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问了一个困惑他一天的问题。
“你喜欢我吗?”
沈延初不解,明明没见两面,婚却说结就结,哪怕是在做梦,他也接受不了。
黎漾楞了一瞬,随即落落大方地说:“当然。”
信你个鬼,沈延初凝视着那双漂亮至极、微微上翘的眼睛。
黎羽棠的眸中映出正月十五的月色,融进十里长街的花灯,唯独看着他时,一本正经,清清白白,真就半分柔情蜜意也不带。
沈延初挑了挑眉,乘胜追击:“哦?哪种喜欢?”
黎漾也不拿乔,有一说一。
“大概是···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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