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连云峰上,气象巍峨,新任掌教殷天赐于连云峰眺望台前观景。

    他的脸上再无放纵不羁的样子,一脸侃然正色,年轻掌教一袭青袍,持剑而动,虎虎生风,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剑气越过数百丈直击连云峰壁,身法如游龙穿梭,轻盈如燕,只见他点剑而起,干脆利落,猛然一个翻身鱼跃,剑尖顺势释放剑气,在连云峰壁左右数丈的位置刻下四个漂亮大字:

    武当,天赐。

    天赐武当!

    何长安不知何时悄然到来,见到此番场面,不禁叫了声好。

    殷天赐收起佩剑,见到来人,气机逐渐收敛。

    何长安向他靠拢,少年每次练剑都有剑术上的疑惑,剑狂师父还未归山,二藏师父借了武当一处洞天福地清修,对此道行也是一窍不通。

    何长安这才上山来请教武当新任掌教,问道:“你是怎么做到剑气外放的?”

    殷天赐正色道:“控制体内气机由丹田处游遍全身每一处脉络,集中意志,心神合一,使真气直达剑身,结合招式顺势送出方可。”

    体内未形成真气的少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二年来只是练习基本招式,未曾修习内功心法,少年尴尬摇了摇头。

    殷天赐比以往多出了些许耐心,解释道:“内力可在你到入室中期后自然形成,你习剑两年,已经登堂入室,算是正式踏入了武道门槛,比寻常人厉害一些,达到入室初期的境界了,武道一途山高路远,若非是获得天大气运,只能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急不来的。”

    何长安急于报仇,怎么也是越快越好,单单杀一个阮龙现在似乎也够用了,但是要越过阮氏势力,少年觉得还不够看,至少再进一步稳妥一些,经历二年风雨,少年不再是那个只会头脑发热,单枪匹马闯入阮府的少年。

    何长安想了想,开口说道:“武当可有内功心法?借我一阅呗。”

    平常何长安自认为自己的脸皮是很薄的,怎奈形式逼人,不得不厚。

    这种东西自然谁都不会随身携带,面对少年的厚脸皮,殷天赐笑了笑,不到时候用这种东西相当于拔苗助长,境界达到入室中期自然会形成内力,除非是对于主修内力之人才会依赖,每个人的道不同,却又殊途同归。

    “今日未曾携带,明日你上山来我给你拿。”

    何长安急不可奈,看到殷天赐就像说书先生说的一般把剑术运用到如此传神,于是把厚脸皮发挥到极致,嘿嘿笑道:“那啥,我现在就想学。”

    年轻掌教表示无奈,师父所说眼前少年是魔头转世,况且是受了冤屈,他自己好像并未发觉。

    殷天赐平日尊重师命闭口不言,师父说的话他是信的,武当山上千余弟子,自己在山上除了师父和六师叔是长辈外再无其他同龄至交,修道之人注重修道,自打师父走后,何长安上山以来,他才发现现在能跟自己说话的人就是眼前少年。

    殷天赐放下心中最后仅存的一丝芥蒂,管他魔头不魔头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尺子,是非善恶,自在人心。

    二年相处下来,何尚也并不坏,殷天赐露出了这阵子难得的一次笑意,道:“内功心法我都了然于胸,我念出来,你试着运用,如果实在不行也别勉强,境界不到否则会遭到反噬,得不偿失。”

    何长安深吸一口气,示意已经做好准备。

    “武当内功心法第一卷,我就捡有用的说,第一步先抛弃杂念,静静感受全身气机,用心神控制全身气机汇入丹田。”

    殷天赐补充一句:“第一步是根本,若是你自身感受不到那股气息就是白试了。等你掌握基本招式之后约莫再练两年,自然步入入室中期,就能形成那股奇妙气机。叫作内力。往外放的是真气。当然每个人的天赋是不一样的,有可能是几个月或者数年。”

    何长安闭上眼睛,感受气机流转,少年试着寻找气机究竟为何物,快一炷香功夫,何长安只觉得一股看不见,摸不着,如游龙般的一股气开始汇聚丹田处,然后被另一股气阻挡在外,无论如何就是不汇聚一处。

    少年开始浑身发热,觉得难受至极,想把气机散开,又如何都做不到。

    殷天赐见状大感不妙,一边向何长安跑去一边喊道:“快!拔剑出招把真气释放出来。”

    少年此刻过于紧张,听见呼喊却不受控制,已经是浑身颤抖,丹田处那股莫名邪气冲出丹田,与汇聚气息发生碰撞,开始慢慢吞噬,汇聚而成的气机好似丝毫不落下风,进入丹田,体内邪气好似无法抵挡,重新进入丹田,汇聚而成的气机也慢慢进入丹田,两股气一左一右,互不侵犯。

    何长安大笑一声,铁剑出鞘,剑向地面点压,身体后方回旋,点起无数剑光,弓步直刺,平步斜撩,动作行云流水,在殷天赐眼花缭乱的目光中何长安同样在峰壁之上刻了歪歪扭扭的六个大字:

    塔庙寺,何长安

    殷天赐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少年。

    入室中期!

    何长安收剑入鞘,解释道:“今日方知师父的《大日如来》佛经不但可以压制我体内邪气,还是一部内功心法,其实我体内内力早已产生,只是以前并未发掘,导致今日差点走火入魔。”

    殷天赐想到了何尚另外一层身份,也释然了,问道:“你体内邪气还剩多少?”

    “滔滔不绝。”

    殷天赐又问道:“你记得有一位叫‘凌霄道人’的道家中人吗?”

    少年挠了挠头,不知道他怎么会突兀问起一个从未听说的名字,摇摇头道:“不认识。”

    殷天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略显担忧,凌霄祖师尚在人世,若是以后两人遇见,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年轻掌教想不通,既然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只是看了看手中佩剑,对八百年前一位剑仙的名言做了一处修改:

    把遇事不决,可问春风改为,遇事不决,可问白虹,白虹不语,且随本心。

    遇到难以抉择的事,不要太过于纠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追随本心,至少不会留下太多遗憾。

    与此同时,在武当一处洞天福地之中,二藏和尚睁开了眼睛,喃喃道:“阿弥陀佛,是时候走了。”

    练剑二年以来,四季交替,少年因白云峰一句‘资质平平’曾在雪中持剑站了一夜,身上留有十几处练剑误伤,切磋之时曾被殷天赐一招所败,这些都不能动摇少年的决心,没有一丝抱怨。

    曾经爱哭鼻子的少年脸上多了几分刚毅,身板依旧瘦弱,记得殷天赐所说的一句话:世道不公,就用剑来说理好了

    何长安打点好了行囊,跟师父准备下山而去,关上房门,只见那年轻掌教身后站着一位七岁左右的道童,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何长安调侃道:“当了二十几年徒弟,今儿个终于当师父了?”

    殷天赐感慨道:“是啊,自从当了师父之后才能体会到我师父之前的不易,才做一天师父,身边总是鸡飞狗跳的,好不清净。”

    身后稚童约莫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指了指二藏和尚,天真道:“呀!山上怎么有个大和尚?”

    “不许对大师无礼!”

    殷天赐抬手就想揍人,被师徒二人阻止,自己本来也下不去手,终究还是小孩啊!不舍得。

    年轻掌教只得陪笑,耐心解释道:“这是我五师叔生前带上山来的孩子,父母被官兵杀害了,也是苦命的孩子,平日是跟我二师叔,不过他老人家暂时无暇他顾,我就带到身边了,当作徒弟也挺好。”

    一听到父母被官兵杀害,年轻道童哇哇大哭,年轻掌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抱起他骑在自己头上,年轻掌教则是趴在地下给孩子当马骑,二藏和尚跟何长安在一边哄,殷天赐在一边爬,不过一会孩子就破涕为笑。

    平复了孩子的情绪,是时候走了,何长安拿出师父给自己的那枚‘舍利子’,一本佛经以作谢礼,不曾想殷天赐摆了摆手,对二藏和尚说道:“如此大礼我武当收了岂不被人笑话,再说我武当天才地宝数不胜数,大师快收起来。”

    何长安摇了摇头,天下哪有白吃白喝的道理

    年轻掌教见推脱不下,象征性地拿了一本佛经,接着从怀着拿出几本“小册”硬塞入何长安的行囊之中,笑道:“礼尚往来。”

    何长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看了看师父,想问收不收?

    二藏和尚已经转过头去。

    殷天赐大气道:“不是什么珍贵物件,你以后再看,我那还有几只‘小鸡’,若是以后你想吃了,就上山,管饱一顿!”

    何长安重重点头道:“好!大丈夫就不矫情了,武当厚恩容我以后再报,走了。”

    师徒二人并肩而走。殷天赐挥手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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