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流年间,有人轻唤一声。

    “公主。”

    她从不曾再敢想过,关于小北的任何,连同他的样貌也渐然在记忆中模糊了。当年小北的死于她而言,如受重创。却不料,她不敢想,他却再次来了。

    “小……北?”那一刻她几乎是满含着眼泪笑着的,伸手要去摸那人的脸,那人却后退,“你还……”

    “你我主仆有别……”

    “……你何时与我这般生疏了?”

    “若公主足够强的话,拿回了帝位……兴许主子能饶我一命……”

    还不过是一场梦,终归是在梦里,才会有他的样子。

    “他已经……不在了……”她垂下眼眸,扶着床沿瘫坐在地上。

    “公主不是要复国吗?”

    他站在光芒中,还是几年前那般样子,少年老成的模样,只是那事似乎在他眼底抹了层血色。

    “复国……说的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心中却常自问,我该如何,我能如何……”

    她向来跟隽永帝学的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言出必行是他给她上的第一课,所以她答应他的事,从没想过是否有后路。而雪瑶山一行,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天外有天,自己又不过是苍生中的一蚍蜉。她心中开始生出迷茫,坚定的信念愈发遥远,那一片白雪皑皑叫她驻足,不知前路为何。

    走出那个百花苑的世界,一切都比她预料中的更为陌生,更摸不透。

    “你还记得护城河上,你许的那盏心愿吗?我知道,公主从未认输过。所以小北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待她抬头泪眼婆娑看他,他却已经渐渐消散在光亮之中。

    “小北?!”

    月江南一声痛呼,连忙伸手去抓,却再已抓不住任何,只留下他温润如初的笑容,隐约能为她照出一丝光芒。

    “你醒了。”

    眼前这人与梦里的小北一样,眉眼如玉,暖若春风。只是他的眼眸,总似乎抹着一层雾水,看不清明。他与小北,最大的不同,便是不若小北的眼眸那般柔善,清澈。

    她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伸手去擦时,才发现眼眶盈了泪花。——这是为何?她几时这般脆弱了?

    “我……”月江南正欲解释,起身时却猛然发觉腰间少了某些东西,立即身体紧绷起来,问道,“我的扇子呢?!”

    宫昱臣却不以为然,只顾着将她扶回床上:“我替你收起来了。你伤势这般重,不要随便下床,有事吩咐侍女即可。”

    然,月江南盯着他,满脑子却疑惑之至。

    隽永帝生前虽的确提起这宫昱臣是值得信赖之人,可她常看不清明,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又如何敢随意动主子的东西?隽永帝曾道此人胸有沟壑,目光长远,可若他心生他念,她便也是猝不及防,如同池鱼幕燕。

    她目光如炬,连同身体也做出了防御之态,如同一只随时准备与之一搏的小兽。

    宫昱臣看着她这般模样终究被逗笑,只好退开两步以示无害。

    “你本体寒,又被那把千折寒玉扇的寒气所侵,长久贴身携带非但会严重阻碍你的伤势恢复,抑制你修习武功,甚至会折损你的寿命。你现在伤势愈合缓慢皆是因它。”

    她却无论如何也听不进,执拗着一心只想拿回那物件。

    “东西还我。”

    宫昱臣无奈,只得轻轻摇头,叹了气,见其敌意稍微不那般强烈时,便端着药碗示意她喝掉。

    “等你伤好些了我便还给你,这期间,让雪域保管如何?”

    她仍旧倔强,推开他手中药碗。

    此前她不曾想过旁的,全信于他,雪瑶一行损伤惨重。而今又动她最为重要之物,借口连篇。细细想来,除却隽永帝嘱托,雪域相识,他不过是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二人未经波折,不见磨砺,如何敢将复国大事全信于他?

    他知晓她心生疑虑,却不过是一笑了然。

    “你对我心有顾虑才是应当。不过那寒玉扇我已经交予雪域,你可放心……”话未说完,他却突感胸腔热浪翻涌,面色转瞬煞白,口腔甜腥愈浓,心一狠,便全数咽了下去。

    月江南看他面色骤变,才想起他也是大伤未愈,竟守在她身旁,由她任性。念及于此,又心有愧疚,目光微低道:

    “你的伤……”

    “并无大碍。”

    他仍旧笑着捻了衣袖上不知何时惹来的树叶,答得云淡风轻。月江南却并非未看到,他唇间仍残留一丝血红,面如霜雪。

    这人似乎无论遭遇什么,被人如何对待,他几乎都是笑着的谦恭模样,叫人始终捉摸不透,也正是因为这般,才叫她不敢轻易相信。

    “你的腿可能尚需些时日,这些日子你便好好修养,静心下来,切勿逞强。”

    这回月江南也不闹了,乖乖点了点头。宫昱臣给她喂药时,还主动撑起身子去接。

    “歌华家是先皇后歌华氏吗?”

    “不错。连禁城歌华氏世代均为举世名医,声望颇高,此次自然未能逃过一劫。歌华皇后随先帝去后,歌华明逸不顾家族反对,毅然投诚于北恒帝,现封了个三品医官,昨日便已就任。”

    “现在想来,先皇后还曾给我做过衣裳,只是我那时觉得都一样。”月江南想起,大约十多年前,她刚记事之时,是偶尔有个女子来抱过她的,后来与隽永帝说起自己印象中这个女子时,她才知道那是歌华皇后,约莫六七岁时,便再也没见过她了。

    “那歌华明荆莫不是为此才追上来,其实只是不愿回歌华家?”

    宫昱臣微微点头。

    “他二人的婚期若再晚一日,歌华明荆此刻怕已入了北恒皇帝的后宫。”

    “这才是她追着南子晋来的原因?便是完不了婚,也要昭告天下他二人的关系,便叫维月空祁没有面子去抢个连商人都不要的女子?”这般说起来,歌华明荆还是个聪慧的女子。

    “既是有了婚约,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在世人眼中他们也是夫妻。不出三日,皇帝便会再次下诏亲封晋家。”宫昱臣补充道。

    月江南此刻忽然醒悟,隽永帝所谓的帝王之术,这位北恒皇帝,用的倒是不错。

    如此一来,亦不必强行纳歌华明荆为妃,只要抓住晋家,歌华家便也是动弹不得任凭宰割的鱼肉了。晋家世代从商,绝不会与朝廷为敌,入朝为官百利而无一害,自然会答应。歌华家的算盘,又将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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