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之夜,宜偷盗。
于是细看之下便能瞧见有身影闯入,趁着众人都熟睡之际,点着小小火折子,便在书房上下求索。
找了许久也未发现像图谱一般的物件,那人挠了挠头,突然灵光一闪,摸上了书架上那方砚台。那书架随即便应声让开,露出一道门来,那人嘿嘿笑:“我就知道,哪有把砚台摆在书架上的,宫昱臣这小子,果然有猫腻!”说完便兴冲冲地进了密道。
翌日。一大早就听见月莺叽叽喳喳的声音,眼前便非常生动地浮现出月莺兴奋的不得了的样子,月江南揉揉太阳穴,决定跟去看看。
“哼!可算逮着你了吧!死老头!”
月莺刚到,便跳上去像个顽皮的孩子般得意洋洋地冲着铁栅栏里面的人嚷嚷。
“不得无礼!”
宫昱臣一声低喝,倒是吓了月莺一个激灵,回头便瞧见他面带愠怒,月莺缩了缩脖子,害怕地躲在叶铃儿身后。
叶铃儿无奈拍了拍月莺脑袋,轻声安抚了下。
“请前辈勿怪。晚辈的人寻遍四处也寻不到前辈下落,只得出此下策。望前辈理解晚辈救妹心切。”
“世人都说这月华宫的宫主凌月秋冷血霸道,杀人如麻,而月华宫的少主却是一位有仁者之心的公子,济贫扶弱,乐善好施。而今看来,使的也不过是下三滥手段,哼!”
那铁笼中关着的人约莫有不惑之年,鬓间略垂下几根银丝,眉宇间却炯炯有神,此刻正如同个受气的顽童般,鼻孔朝天,不拿正眼看人。
“冒犯之处的确是晚辈做的不妥,想来前辈也是当年江湖中叱咤风云名榜第一之人,自是大气磅礴,王者风范,眼里不会放得下这等小事。”
宫昱臣嘴上这般说着,却不慌不忙,竟唤了叶铃儿在铁笼前摆下酒菜,回头正见月江南与雪域前来,便冲二人道。
“今晨小筑里的厨子家中有事便回了,想必二位到现在已经肚子空空,铃儿特去买了十里酒肆的招牌菜点,与他们家新酿的春日红,快来尝尝吧。”
月江南挑了挑眉:这人竟在牢前摆酒?
抬眼又看了那被关在铁笼中之人,背着身子,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在咽口水的模样?
“宫少主这么好的兴致啊?”
月江南便索性落座,抄了筷子便开始吃起来,边吃还边赞不绝口。
“这春日红虽是新酿,却极是可口,味道清醇,似乎还有些花香果香?”
紧接着回答的却是关在里面那位,仿若听到有人对自己喜爱的东西有些冒犯。
“那是锦城十里外桃林的果子!可是岚国数一数二的香甜!你这个小屁孩儿懂什么?春日红要的就是新酿!像极了初长成的小娘子,分外甜美……现正值五月下旬,现在的春日红当是五月初那批最新鲜的果子酿的……”
说到此处,大概在场众人都听到了某人咽唾沫的声音,月江南大叹。
“哎!前辈这般懂,竟不能与我们共饮此时,真是可惜至极!”
月江南这有模有样的语气,连宫昱臣都侧首笑了,赶紧给她夹上几筷子肉。
“好酒当配好肉,月公子不妨尝尝十里酒肆的头牌秘卤。”
“嗯!好好吃啊!!……”
叶铃儿在一旁看得笑出声:“那是自然,这酒肆虽开在城外十里,闻香而去的人却常常排了老远。”
“老夫劝你们住嘴!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在这里欺负孤寡老人不说,还对前辈进行侮辱,是为大不敬!!小心等我出去替天行道!!屠了你们月华宫!!!”
宫昱臣仍旧笑吟吟模样,不紧不慢亲自斟了一杯酒上前。
“本是想邀前辈与我等共饮,只是……前辈上次给月莺用的毒实在叫晚辈胆寒,不敢轻易叫前辈出来。”
欧阳晚枫一听,嗤笑一声。
“月华宫的大少主原来也是这等贪生怕死之辈?你以为你把我老头子关起来,我就毒不到你了??”
“自然不是,只是这铁笼在阴寒之地极易吸收寒气,虽已入夏,可这笼中之阴寒,想必前辈已有些感受了,长此以往,纵使前辈这等高手也是耐不住的。”
耐不住阴寒还是其次,显然他更耐不住的是“长此以往”的寂寞。
“你小子要挟我?”
“只要欧阳前辈愿意替月莺解了千面忍之毒,晚辈愿携妹向前辈赔罪。今年十里酒肆的一百坛春日红已经替前辈包下,以示小小诚意。”
欧阳前辈哪听得了那般多,眼里只有那杯酒,接过便一饮而尽。而后看了一眼被下了禁口令,嘴就像被缝起来一样的月莺,正一脸不满在那自顾吃着菜。欧阳前辈瞟了瞟别处,忸怩了半晌,才在宫昱臣一度询问的眼神下开口。
“千面忍没有解药!无药可解!”
听闻这话的月莺只是筷子顿了顿,吃的更大口起来,可眼里那打转的泪花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月莺赶忙胡乱拿衣袖抹了抹,筷子一放,起身逃离了这地方。
一旁的月江南自然也再下不去口,冲着宫昱臣便不悦道。
“既然如此,那就把这里封了吧,也没什么意义。”
“不是!你是谁啊?这月华宫大少主的主意岂是你这小辈能拿捏的?”欧阳晚枫有些不明,连忙开始为自己谋生路。这宫少主若是就听了这小厮一言,亏的可就是自己终身啊!
宫大少主却并不接茬,只是敛了神色道。
“那块玉想必是一位很重要的人所赠,所以前辈惜它如命。”
说起这玉,欧阳晚枫也变了神色,盘腿坐下来便是一声苦笑,忆起往昔岁月时,更与方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是一个爱慕她她也爱慕过的人,生前赠予她。我不过是暂且替她收着罢了。”
许多年前,那场大火将唐家覆灭,他翻遍了整片废墟,也没能找到关于她的丝毫,只剩下那枚玉佩安静躺在案上被烧的焦黑的梳妆盒中。
“她本是江湖中风头最盛的女子,受许多江湖中人追求。我当年就说,叫她不要嫁,她偏要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们成婚后,时而有多多少少的人花钱要买唐家性命,我和她都是当年名榜榜首,一般的偷袭自然可以应对,可我们如何能守着唐家时时刻刻?
几年下来,江湖中人便也渐渐放下了些恩怨情仇。我们以为,大概就算渡过了,从此以后便是安安稳稳,和和美美的幸福日子,我在一边儿看着就好了。”
谈及于此,欧阳晚枫又是一声冷哼。
“谁知道一道江湖伪令降下,将我二人南北调离,我再回到唐家的时候,就只剩下废墟一片了。听闻唐家人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好心人在废墟间给他们立的冢。”
“前辈说的事情,是连禁城的唐家冢?”
连禁城的唐家冢的确是个传说。听闻那唐家一夜覆灭后,唐家儿媳杀红了眼,但凡沾了唐家人一根汗毛的,都死于非命,被扔在唐家冢附近陪葬。有人说她成了魔,守护着唐家冢,亦有人说她早已化作厉鬼,将那些意图将唐家冢毁掉的人一个一个吃掉。后来,不出一个月,唐家冢的故事便传到了隽永帝耳中,隽永帝感动至极,明令禁止任何人动唐家冢,于是唐家冢生生将连禁城割据成两半,分为城东城西,连这座城也是分东西两位城主管辖。
“快二十年了,我都没找到她,那是唯一与她有关的东西!”说到那被月莺摔碎的玉佩,欧阳晚枫气得将牙咬的咯咯作响。
“舍妹不知轻重,愧对前辈。若前辈肯不计前嫌救舍妹,在下替前辈去找。”
欧阳前辈见他这般说话,瞪大了眼看他,抖了抖身上衣物,甚至原地蹦了一圈儿,拍拍身上无奈道。
“真没解药!这玩意儿我就是年轻时做来玩儿,那么难做的东西我总共就做了一瓶子,我还花那么多时间做解药干什么?”
……
看这架势,怕是真无了。
宫昱臣觉得心间咯噔了一下,转头便走。只剩下欧阳晚枫在原地无助地叫喊:“别走啊!喂!真没解药!你困着我也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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