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是这么个理，但事可不能这么做，在这关节露怯，那不是跌面吗？”胡八一自然明白这点，但还是起身把旁边那两货给拉了过来。
这一次陈子延没有再阻拦，他还是比较在意胡八一感受的，既然自家兄弟觉得这样不合适，那就按照他想法去做就好了。
这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没必要为此产生争执。
王凯旋和大金牙这俩货皮归皮，但心里也有数，见胡八一面色严肃，也就老老实实在旁边坐了下来，一副乖乖仔的做派。
差不多几分钟的功夫，几人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心知这应该是正主到了，便都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哒哒哒——
匀称有力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很快两道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美貌妇人，一席印花旗袍包裹着丰腴的身段，眉宇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而先前那清冷女子则是恭敬的跟在其身后。
陈子延在对方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站起了身。
虽然外表看起来跟年龄不太相符，但他知道这妇人应该就是霍仙姑。
至于为什么她面容如此年轻，想来应该跟保养有关。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先不说霍家自有的传承，光是常年从事盗墓摸金的行当，谁知道霍家都在墓里发现过什么，说不定里面就有延缓衰老的方法呢。
霍仙姑的视线在屋内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陈子延身上：“想来这位就是潘家园的陈爷吧？”
陈子延苦笑应道：“霍当家抬举了。”
这称呼多少就有些捧了。
别说是霍仙姑的江湖地位，单是她的年龄就不适合这样称呼陈子延。
他们也没有什么矛盾，陈子延可不会在前辈面前装腔作势。
“那我就喊你陈老板吧。”面对陈子延这礼貌的谦让，霍仙姑噙起一丝笑意，对几个人说道：“几位不用客气，我们坐下聊。”
等到众人重新落座后，霍仙姑便看向陈子延问道：“陈老板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这么着急把你请来啊？”
“有一些。”陈子延轻轻点头。
这确实是他心底的疑惑之一。
而在回应的同时，他还不着痕迹的瞟了眼霍仙姑。
对方这么开门见山的问出来，无疑是说明事情比自己预想的要更严重。
得到陈子延的答复后，霍仙姑没有忙着说出缘由，而是不慌不忙的看了眼旁边的胡八一等人。
虽然她一句话都没说，但陈子延能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对方是在询问自己这些伙计是否值得信任。
对于这样的问题，陈子延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再次点了点头。
身边这几个可是他极其看好的班底，而且还知道其秉性，自然是值得信赖。
得到陈子延的回应，霍仙姑微微点头，这才继续说道：“我可以为陈老板解答疑惑，但希望在这之前，陈老板能先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陈子延听到这就知道，这应该就是霍仙姑的目的所在，便问道：“不知霍当家想知道什么？”
他也想要知道，霍仙姑如此急迫，到底想从自己这里知道什么。
霍仙姑抬起头盯着陈子延的眼睛，缓缓问道：“我想知道陈老板在秦岭下地的时候，有没有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嗯？
听到这个问题，陈子延下意识微眯起眼。
他这一趟秦岭之行，别的可能没有，但唯独不缺这不对劲的地方，可以说那地方到处都透着诡异。
难不成是想打听青铜门？
跟霍仙姑对视了片刻，陈子延脑海里忽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虽说龙岭的迷窟里满是疑团，但要说什么最有价值，那无疑是那一扇青铜门。
除此之外，陈子延一时还真想不到其他可能。
但让他想不通的是，如果真是为了青铜门，那霍仙姑是从何得知的呢？
要知道这件事的真实情况，也就他们几个人知道，没理由会泄露出来，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陈子延出言试探道：“霍当家应该也清楚，自古这地下多是难以解释之事，所以还请给出一个方向，不然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都不需要霍仙姑点明，只需要给出一个大概的方向，他就能判断出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
“比如你们途经的古蓝县，还有那些暗处跟随的人。”霍仙姑倒没有故弄玄虚，闻言直接给出了两个方向。
但她给出的这线索，却是让陈子延一头雾水。
因为这好像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啊。
他还以为霍仙姑是通过某种途径，知晓了青铜门的存在，却不想压根跟青铜门没关系，重心是在古蓝县还有那些暗中的人身上。
不过陈子延稍微琢磨后就发现，古蓝县很可能并不重要，真正的核心是在那些暗处跟随的人身上。
但他不管怎么想，都无法将那些人跟霍仙姑联系在一起。
可能是看出了陈子延的不解，霍仙姑再次说道：“更具体一点的话，就是那些尾随而去的人，在到了地下以后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比方说一些不合常理的举动？”
不光是陈子延在试探，霍仙姑也同样如此，别看她这话说的坦诚，但却是在试探陈子延是否知道里面隐藏的内幕。
如果陈子延知道一切却装傻的话，她就要思量一下接下来的话了。
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整个九门都可能被颠覆，由不得她不小心。
陈子延眉头微微皱起，他开始回忆自己这一趟龙岭之行的细节，想要找出符合霍仙姑所说的情况。
通过霍仙姑话里的急迫，他知道这番话绝不是无的放矢。
不光是陈子延陷入了回忆，他身旁的胡八一、王凯旋两人也是如此，都在记忆里进行搜寻。
他们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听得出来，事情的关键点在哪里。
陈子延首先想到的就是沈荣，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沈荣所表现出的一切都很正常，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王凯旋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就想跟陈子延他们说出自己的发现。
但就在抬起头的瞬间，他才想起这里还有外人在，连忙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故意做出一副抓耳挠腮的姿态，想要掩饰自己刚刚的下意识反应。
王凯旋虽然不知道自己想到的东西是否有价值，但向来宁杀错勿放过的胖仔，觉得还是先不说出来为好，打算等下悄悄告诉陈子延他们，大家研究一下再决定说不说。
毕竟，信息这东西的价值，百分之八十都维系在隐秘性上。
但霍仙姑是何许人，她经历的事情比王凯旋见过的都多，早在他抬头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所以霍仙姑直接就朝王凯旋问道：“看样子这位小哥是记起了什么，不如说出来大家听听。”
霍仙姑的话一下子打断了其他人的思绪，会客厅里的几个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王凯旋。
王凯旋被霍仙姑这么一问，就知道自己的把戏被看穿了，所以他直接看向了陈子延和胡八一，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要询问他们的意见。
陈子延和胡八一见他这样，就知道霍仙姑所言非虚，两人对视了一眼后，陈子延就对王凯旋轻轻点头：“胖子，有什么发现就说出来吧。”
虽说掌握重要信息就相当于占据了主动权，但这也得分是什么事，眼下他们连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还不知道，考虑这个就显得有些早了。
得到陈子延的示意后，王凯旋也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发现：“我是突然想起来，咱们在那地下通道的时候，不是发现过一回脚印吗？”
说归说，但这鸡贼的胖子多少还是有些保留。
他这话经历过的人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要是没经历过当时那件事的人，可就听不太明白了。
陈子延和胡八一无疑是前者，所以他们立即就明白王凯旋说的是什么。
说起来这还真是一件古怪的事情，只不过那些脚步的主人自那以后一直没有出现过，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去在意，以为那些人是顺着地下通道去了其他地方。
但现在回过头想想，发现这推论有点立不住，与其说那些人顺着地下通道离开，还不如说他们压根就有自己的目的更准确一些。
这就有些奇怪了。
根据陈子延知道的信息，那一批暗地跟随的人，应该都是为了他们而去才对啊。
当时无暇顾及，也就去多想，但现在把事情复盘一遍，他立马就发现这就件事可谓处处透着古怪。
按照沈荣给出的说法，他们下到地下通道不久，同行的人就直接少了很多，实际上抵达那座唐陵的就只有两队人。
而陈子延他们那边在清缴黑腄蚃的时候，曾察觉到有人在暗处窥伺，但除了一些脚印，就再也没有了其他发现。
这一切看似没多少关联，但却有一条隐晦的线在其中，将一切给暗中串联在一起。
胡八一也是说道：“现在想想，这里面还真可能有什么猫腻。”
王凯旋点头赞同：“是呗，我那会就觉得这事有问题。”
实际上王凯旋压根就没想太多，他只是在想起这件事后，本能的觉得这会是一个突破点而已。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卖弄自己啊。
霍仙姑没在意王凯旋的自吹自擂，在听完他的话后，先是沉思了一会，随后才低声自语了一句：“你果然是去了那里！”
“我说霍大当家的啊，我们可是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咱们是不是得有个礼尚往来啊！”王凯旋听到后，立马就说道。
他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现在自己这边给出了筹码，所以就想把报酬给收回来，而霍仙姑的低声自语，恰好就给了他发作的理由。
霍仙姑听到他这么说，抬起头审视了几个人一眼，也不知是想了什么，半晌后看向陈子延问道：“这件事牵扯进去可未必是好事，你们真的想知道？”
她猛然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有局外人加入，这样不管是把水搅浑，还是帮助霍家脱离泥潭都有好处。
就算是真的事不可为，也能给子嗣寻一条后路。
而陈子延这个新兴的小团伙，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她改变了原本的想法，打算把敷衍的说辞给换一换。
霍仙姑也知道陈子延不是善茬，所以没有直接给他下套，而是决定采用协商的方式。
不过说是协商，但霍仙姑心里清楚，做他们这一行的人，没几个能面对这样的诱惑而无动于衷。
事实也正像她所预料的那样，陈子延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就说道：“还望霍当家解惑。”
他自然知道这件事很不简单，但他更加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越是被迷雾笼罩的事件，背后所隐藏的秘密也就越耀目。
这个世界的水很深，所以他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时候不管是进是退，也好过现在这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此，即便是稍微背负一点反噬也无妨。
霍仙姑见陈子延目光坚定，知道他已经想通此间关节，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她没有直接进行解惑，而是先问了一个看似不着边的问题：“陈老板知道老九门都有谁吗？”
“军爷戏子拐杖仙，阎罗浪子笑面佛，美人算子棋通天，不知我说的可对？”陈子延想也不想便说道。
要说别的他可能还得回忆一下，毕竟已经时隔二十多年，但这完全能张口就来好不好。
霍仙姑轻轻点头，随后说道：“以前的事情说来无益，就单说眼前的这码事，事情的起因很复杂，即便是我也知道不多，但现在这场风波不出意外，应该是解家的手笔。”
“解九爷?”陈子延微微蹙眉。
但随即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件可谓是掀开抗争大幕的事情。
现在这个时间段，还是解九爷所主导，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广西巴乃那件事了。
这还真是一件大事啊！
陈子延默默感慨了一句后，开始梳理脑海里的记忆，他记得这件事导致解九爷逃亡了很久，最后才在吴家的帮助下，将从张家古楼带出的东西隐蔽藏在杭州。
也正是这样，双方在无形间对峙了起来，也由此拉开了一场延续数十年的抗争。
但陈子延不明白的是，这件事始于巴乃，终于杭州，怎么会跟自己等人扯上关系呢？
要知道他所去的地方，可是位于秦岭余脉，完全不会出现在解九爷的逃亡路线上啊。
他现在大概也明白霍仙姑的意思，应该是怀疑那些在地下神秘消失的人，就是不知踪迹的解九爷一行人。
但就像是他刚刚所想的那样，这两者怎么看都扯不上关系才对。
想不通这里面有何联系的陈子延，打算旁敲侧击一下，看能不能从霍仙姑这得到答案，便故作不解的问道：“可这次暗处跟随的人，不都是琉璃厂那边派去的吗，好像没有九门之人参与吧。”
“明面上确实是这样……”霍仙姑迟疑了一下，说道：“但解九现在的处境不太好，想要摆脱掉身上的麻烦，他很可能会去秦岭深处一趟，所以你们可能因此产生了交集。”
其实霍仙姑也不确定解九爷是否去过，但她知道追捕解九的人，此时正在那一片区域徘徊，而这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秦岭深处？那里有什么？”陈子延追问。
霍仙姑缓缓说道：“那里有一颗邪树！”
听到这个答案，陈子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颗青铜神树，要是能够运用得当，那确实是一件绝境反击的利器。
他将自己代入解九爷所处的境地，再结合自己知道的情况，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对方很可能是借助了这颗青铜树，才得以顺利躲避追捕，逃到吴家所在的杭州。
可能是在古蓝县的时候，对方就取代了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人，为的就是借助这些人的名义进到地下，然后再从龙岭那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脱身。
这样就算是追兵抵达，想要找到他们的行踪也会费一番功夫，能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而等到他们抵达青铜神树所在地区后，就可以使用这树的能力，将自己一行人进行复制，从而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
毕竟他们现在所面对的局面，说是十面埋伏一点也不为过，这样的破局之法只能说是无奈下的举措。
想到老九门这一代人，在这件事以后没过几年就陆续陨落，仅留下霍仙姑等寥寥几人，陈子延觉得他们最后一定是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才让事情暂时平息下去。
念及此处，陈子延抬眸看了眼霍仙姑，他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位会这么急切的见自己了。
这件事严格说起来，真能称得上事关九门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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