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被达米安抖出全部底细的时候还有点慌, 他被格雷森纵惯了——但格雷森平时纵着他，碰见他格外出格的操作倒是也没那么平和，老男人格外要脸，是做不出对着他耳提面命的事。
但总是要绕点弯偷偷提溜他一下, 美曰其名“年轻人不要干以后让自己后悔的事。”
隔着一道牢房, 提姆偷眼看了迪克一下, 本以为会接受到他哥并不赞同的目光，谁知道他哥仅仅抵着下颌思考着什么，既没有对前男友分享新欢的不适, 也没有管小孩那种、温和又不悦的旁敲侧击。
就是浑然的无所谓。
正看着呢，迪克也撩起薄薄的眼尾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就立刻区分出他和格雷森的不一样了，但又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都是波澜不惊的, 哪怕现在提姆已经长得和迪克一样高，哪怕他哥倒退回几十年重新年轻起来。
他依旧是在迪克浅蓝色的瞳孔里看见一个兵荒马乱的自己，一身高定西装也没让他成熟多少。
之前提姆和格雷森分手，最深层的理由就是他自己快受不了了。
年轻气盛嘛。
和老男人分手之后, 他和康纳之间有那么一丁点化学反应，这次不是他土狗，这纯粹是氪星人天生把魅力值点满，化学反应归化学反应，提姆德雷克发誓他问心无愧, 他们之间清清白白谁也没戳破过那层纸，这期间他回韦恩庄园都有点尴尬。
非常不知所措。
和他哥搞在一起就是这点不好, 都分手了还要回同一个家, 哪怕前一天他对着格雷森跳脚, 第二天还要被阿福从卧室揪出来, 压到餐桌前和前男友吃同一顿饭，好在韦恩庄园足够大，他一天和格雷森的交集就是两顿饭。
——早饭对提姆这种熬夜后睡着的死猫猫是种残忍。
提姆躲着躲着就不平衡了。
他哥一切如常，他的躲避和尴尬在对方的举止下显得像个笑话，等提姆心态爆炸燃起“凭什么”的意识，格雷森早就体贴地退回安全线，他熬夜熬过头，一打开卧室门，小推车上还摆着杯敷衍他的冰美式。
韦恩公司那些高管突然找他的次数也少了许多，一问，都说问题被理查德先生处理好了。
太体面了。
有次泰坦碰上棘手的难题，康纳没和他打招呼，擅自找格雷森求助，提姆躲了大半年最终还是和格雷森撞一块，一晚上过去连康纳都忍不住频频往他身上瞟，提姆自己心虚，端起咖啡杯就要喝。
康纳急忙伸手：“——唉！那是个空杯子！”
咖啡杯早空了。
提姆浑身都不利索：“我看见了，不用你说。”
这时候一只杯子从右手侧递过来，他想也没想地说了声谢谢，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看见那只隽削的手属于谁，大脑感官立刻意识到这是杯牛奶，他顿时被那温甜的滋味呛得不轻，然后他硬生生地把咳嗽憋回去了，眼角都憋得发红。
“提米。”
“……干嘛。”
“你现在很像是要找我撒娇。”
提姆猛地扭过脸，但神情中还有点懵然和难堪，前男友却可有可无地低下头，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似的，提姆一百句反击的话都武装好了，就等砸他哥脸上，结果格雷森望着他唇角轻轻挑起细微的弧度。
“你打算躲我多久？”
提姆顿时有了种被从安全屋里拖出来的慌张。
他扔了手里的操纵器，反击：“我没躲你。”
格雷森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姑且是相信，但提姆自己心虚，他又有口气憋了太久，吊儿郎当地收起腿踩在椅子上，哐嗤一下，猛地把转椅一转：“要不是阿福……”
一只手在他头上揉了揉。
提姆差点咬到舌头，又转了圈座椅回来，恼火半懵地瞅着他哥，气焰直接蔫了大半，格雷森又笑了，这次笑意比之前深了许多。
格雷森说：“别在意。”
年长者的游刃有余，一时间尽显于此，对方无意给他难堪，但就像小孩在大人面前天生放不下，那些举足轻重的在意在年长者眼中不过是一声哂然，事后提姆收集了下他哥过往的风流故事，对着超大一份文件包发呆。
对他哥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
什么人都经过了，什么事都遇过了，世界末日都度过了几次，提姆浅浅地呼吸了一口气，准备重新拿出轻松随意的态度让自己体面，现在他哥的大号无了，一切都能重新开始，他正准备开展打过无数次底稿的自我介绍。
迪克却已经从他脸上挪走视线，怎么看都有种哑然失笑的意思。
提姆：……
提姆立刻觉得自己的努力全白费了！
“达米。”迪克假装没看见提姆坐立不安又刻意冷着脸的模样：“先把你的……未婚妻放出来，我们先解决超人和蝙蝠侠的事，你现在还能去拉撒路池吗？”
“当然不能。”提姆格外混蛋地敲了敲牢门，替达米安把话说了：“达米安已经是刺客联盟的吉祥物，他现在连我都放不出来，因为他要不来权限。”
达米安沉默地：……
被关着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我早就想离这鬼地方远一点。”提姆嘲道：“但刺客联盟的人各个都脑子有病，没命令指示绝不放我出去一步，捉对的鸡还能放风呢，未婚夫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
达米安决定从今以后他都吃素，给自己攒攒功德。
迪克叹了口气：“达米？”
达米安“嗯”了一声，把迪克给逗笑了：“你们俩关系还挺好。”
话音刚落提姆就瞪大了眼睛，达米安装傻充愣着当着什么都没听见，半挑着眼，迪克两秒种过去就立刻心软，他摸了摸鼻子，挺想拍拍提姆让他别欺负达米安，但提姆现在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尖叫“我受苦了”，韦恩少总什么时候被关过牢房。
提姆大声：“——我真的受苦了。”
达米安：……
刺客联盟几百年了还是这鬼样，迪克走到角落，手指在原生态的土墙扣了扣，他扣了几个来回，终于扣到了个监控器，他对着黑洞洞的镜头放松了点，比划了个手势，随后转过身，把手里的小雕像塞给达米安，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了。
达米安想问又问不出口，显然夜翼深得蝙蝠侠真传，从来没有做事前和人说一声的习惯。
提姆见人影消失，这才垮着肩膀松了口气，坐回去了。
达米安皱着眉：“到底怎么回事？”
“呵。”提姆重重地嗤笑了声，那双蓝眼睛终于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困倦，他打了个哈欠，咕哝：“你的母子关系破裂导致我不得不卖身替你顶缸，你想怎么补偿我。”
达米安沉默了几秒，开口：“你想要什么？”
提姆：“你自己想。”
达米安凝视着提姆，突然开口：“哪天过来的？”
达米安：“昨天？”
提姆又打了个哈欠：“一个月前。”
达米安又问：“昨天睡了几个小时？”
提姆有点烦躁：“六小时。”
事实上是五小时零十分钟，四舍五入算作六小时，达米安跟吃错药似的逮着他不放，沉着张冰块脸抓着他快问快答，达米安在韦恩庄园被养了几年，终于没咄咄逼人到让他浑身不适，但达米安软化一点依旧是达米安，那种锋锐的压力烦得他只想把达米安打发走。
“晚餐吃什么？”
“不吃。”
“牛肝菌薯条还是烧烤？”
“薯条。”
“黑椒酱还是番茄酱？”
“番茄。”
“塔利亚和你说了什么？”
“他们打算给你洗脑——”提姆想也不想地说，话音刚落，他跟只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身上每根毛都要竖起来。
这小崽子居然这样套路他。
他就应该让小蝙蝠崽被洗一洗被门夹了的脑袋，再去用漫长时间至于创伤，这小崽子咎由自取。
提姆以前就对达米安没有丝毫震慑力，对现在长大长高的小崽子更没有威胁可言，小崽子达米安捏了捏自己高挺的鼻梁，挑着眉毛看着他，没说话。
几秒过去，提姆自己忍不住了。
“我不关心你的死活。”提姆强调：“我是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和正常人，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达米安甚至懒得屈尊纡贵多给提姆一个眼神，他站在门外，手指拨了拨那扇看似牢固的锁，接着他冷不丁地用手指捏住那些乱七八糟的零件边缘，手臂用力，电花迸溅，硬生生地把门扯开了。
事情发生得太出人意外，提姆愣了几秒，刺溜一下匆匆直起后背：“你干什么？”
达米安走进来，又把形同虚设的牢门关上：“怎么？”
提姆虚头巴脑地咕哝：“我怕和您呆在同一块空间，你趁着我睡着，割断我的喉咙。”
达米安相当危险地眯了下眼，提姆立刻后背一阵发凉，达米安统治他的人生的日子还没过去多久，刺客联盟姓奥古的小崽子显然不知道什么是幽默，他讪讪地晃了下腿，感觉自己的脸面已经在达米安面前丢得干干净净。
达米安没来和他抢占这张总裁快乐床是件好事。
坏事就是达米安站在旁边，存在感极强，他浑身都要变得僵硬，提姆自暴自弃地用把脸埋进枕头，索性不去想达米安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彻底睡着之前，达米安抱着手臂，安静靠着墙的身影还在他脑海里晃。
这拿腔作势的小崽子一天比一天像他爹了，难怪迪克更喜欢他，提姆理直气壮地为前男友编排出理由，刻意忽略掉内心的那点在意。
——他是成年人了，他还是个大资本家，再过几天，他就把韦恩集团占为己有让达米安扫地出门滚蛋，这样他对着刺客联盟自投罗网的丢人经历就能埋进历史的尘埃。
睡昏过去的前一秒，提姆感觉达米安好像望着他，叹了口气。
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突然冒出提姆的潜意识。
……
……
达米安该不会是进来陪他一起坐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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