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随你入宫,一见那钟角楼,熟悉感便油然而生,越走近越发强烈,我头疼欲裂,且能感受到我失去的记忆就要冲破禁锢,回到我脑子里,但是很不幸,我晕了过去。”莫忘盯着嘉妩的眼睛,道:“因此我合理怀疑,那座钟楼或许与我的身世有关。”
少女彻底呆住了,望着他的眼眸渐渐失去焦距。
他似乎能看见那双美丽的眼中,害怕,忌惮,错愕等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她洁净的眸底一闪而过。
他皱了皱眉。
她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还未等他想明白,少女就已恢复如常,神态自若地“嗯”了一声,抬脚继续朝芳菲院走去。
她步履从容,仿佛刚刚面露惧意的并非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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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院内。
莫忘把嘉妩送到芳菲院前,止步伫立于芳菲院外。
身为护卫,他现在的职责就是驻守在芳菲院外,守护整个芳菲院的安全。
嘉妩迈入芳菲院,走到莫忘的视线之外,她平静的脸色上出现了一道裂痕,她的脚步越走越快,往自己的闺房香如故走去,原本从容的步伐,也变得紊乱无序,整个人跌跌撞撞。
一进香如故,她迅速把门窗都锁起来,不让任何一个人进来。
连红英和青梅都被她拦在了屋外。
红英见此不明就里,在门外喊道:“姑娘,姑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嘉妩靠着门,手掌捂住跳动极快的心口,极力克制住内心剧烈翻滚的惧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我没事,我就是有些累了,想午睡一会儿,红英,青梅你们别管我了,让我自个待会儿。”
屋外,红英,青梅和绿萼并排立着。
绿萼斜着眼,盯着那扇刻着合欢花纹的红檀木槅门,只用三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矫情死了,我们又没惹她,给我们摆什么脸色呢。”
“闭嘴。”红英听了她的话,侧头一记锐利的眼风飞来,“是不是又想入府正院挨罚了,姑娘也是你能议论的?”
绿萼白了红英一眼,但到底还是对姐姐心存几分忌惮和畏惧,阖上嘴不再碎碎念。
红英贴近门,往里温和回应道:“姑娘累了就先歇息会儿,待会子用膳,红英再来唤醒您。”
言罢,屋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嘉妩呼出一口气,她走到架子床边,褪下鞋履,掀起薄被就把自己裹住,整个人陷入软衾之中。
那一刻,她假装坚强冷静的伪装卸下,内心的恐惧,惊慌如山洪暴发般喷泻而出。
她浑身开始控制不住地发冷,发抖。
莫忘就是沈禁!
沈禁就是莫忘!
这个念头如一把重锤,再次砸入她的脑海,掀起惊涛骇浪。
嘉妩用手紧了紧身上的棉被。
她紧咬着下唇,以痛意来缓解内心的惊慌。
她该怎么办?
既然莫忘就是沈禁,那他上辈子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在他们府上?但是为何她上辈子从未见过他呢?
难道
嘉妩想起这一世遇见莫忘那日,她正在去府正院领回绿萼的路上。
机缘巧合之下,她救下了被一群府丁围攻的他。
上一世的那个时候,她并没有罚绿萼入府正院,更别说去府正院。
所以这辈子,是因为她的重生,才导致一些事情的走向发生了变化,开始和上辈子不同。
那上辈子,她没有救下沈禁,沈禁之后是如何从那些府丁手中逃脱,又是如何离开安远侯府,成为大离储君的呢?
她对此一无所知,只记得上辈子她初见他时,他已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太子殿下。
微烫的呼吸盈满了薄被下小小的空间,少女额前慢慢生出一层薄汗,她咬住下唇,抓着棉被边沿的手指一根根蜷紧。
只要一想到,上辈子,她的委屈,辛酸,绝望,和他的冷酷,轻视,羞辱。
一想到至亲好友一个一个离她而去,她却无能为力。
一想到她抛却自尊,自甘下贱去昭宫求他,而他一次次占有她的身子后,却翻脸不认人,扼住她的双靥,居高临下,残忍地拒绝她。
她忍辱负重,百般求全,所求不过是家人平安,而他宁愿冷眼旁观,也不愿伸出援手。
明明重查贪墨案,还她一家清白,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她家破人亡,看着她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
沈禁此人,无情无义,冷心冷情。
上辈子,她不知为此吃了多少苦头。
那个赤诚的心中,本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倾慕和爱意,而这些,也在上一世无尽的折磨和羞辱中被磨尽,如一潭死水,被烈日曝干,江底龟裂,生机无存。
原本她想着,今生保全家族,和家人们过平平淡淡的美满日子就好,她不再去招惹沈禁,和他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
可没想到,她还是以这种方式和他扯上了关系。
嘉妩目露嫌弃,蹙着眉头,心想道。
要不,把他赶走吧。
但下一刻,她否决了这个念头。
不可,不可。
先前她答应过他,要帮他治好身上断裂的筋骨,若此时平白无故轰他出府去,以他那睚眦必报的阴鸷性子,他必定耿耿于怀,日后他恢复记忆,恢复身份,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们安远侯府。
而且,他这一身断裂的经脉,本就是因她和嘉安而起。
嘉妩想着想着,只觉得浑身燥热又难受,她掀开薄被,仰躺着凝视芙蓉帐顶。
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她再也承受不住失去家人的痛苦。
忽然一个念头如雨后春笋般,从她的脑海中破土而出。
不若杀了他?!
对!
她可以好好利用这个时机。
趁他经脉断裂,
趁他还未恢复记忆,
趁他此时孤立无援。
杀了他。
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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