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茵瞬间睡意全无,她睁开眼,一个激灵坐起了身。

    然后咫尺之间,一双泠泠的黑眸撞进了她的视野里。

    满室灯火中,卫羡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元茵惊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

    卫羡倒是气定神闲,“嗯?”

    “你在这里多久了?”一想到睡梦中,有这么个心狠手黑的人在旁盯着,元茵顿觉脖子发凉。

    “我刚进来,公主就起了。”他淡淡道。

    元茵哪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她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了他的面具上。

    传闻中,卫羡满脸是伤,相貌丑陋,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朝中上下,无人见过他的模样。

    除了脸外,元茵偷偷打量了下他——他一身红衣玉带,身姿颀长,薄唇轻抿,露在外边的脖颈白如皎月。

    “公主在看什么?”卫羡冷不丁地问道。

    元茵心虚不已,笑笑,不答反道:“你来这里做甚?”

    问完,她就后悔了,洞房花烛夜,他来这能有什么事。

    坐下来一起打叶子牌吗?

    元茵坐得腰背挺直,面上一本正经的,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刘嬷嬷夜里塞给她的那几本册子。

    其实她没敢告诉刘嬷嬷,那几本册子她早就看过了,先前她以男子身份活动时,认识了一帮狐朋狗友,他们成日吃酒听曲逛花楼,有时还会一同共赏春图。她那会儿涉世未深,听他们说那是好东西,便向他们要了几本回去,打算给师兄师弟们开开眼。

    结果她刚进观门,还没到房间,就被修晏师兄发现了。修晏师兄气得脸色发青,一把夺过那些册子,丢进火里,随后又罚她跪了一个时辰,饿了她两顿饭,并告诫她不许再同那些人往来,不然下次他就把她逐出玄清观。

    她很是不服气,修晏师兄只比她大两岁而已,凭什么处处管着她,还想赶她走,况且那书是她借来的,他直接烧了,她怎么跟人交待。所以任由修晏师兄如何罚她,她就是不肯低头。

    最后,修晏师兄拂袖而去,临走前冷冷留下一句,“行,你有骨气,日后我定不会再管你了!”

    其实修晏师兄走后,她对着凉阴阴的墙面想了一阵,很快便想通了,师兄是为她好,怕她学坏,才会如此对她的。

    于是当天下午,她下了山,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币交还给书主,而后又到市集上买了一扎点心回观里找修晏师兄赔礼道歉。可惜修晏师兄油盐不进,连个眼神都不肯给她。

    不过在那之后,她老实了不少,也鲜少再下山,同那些人就此慢慢断了联系。

    如今想来,那些人给她传授的经验,和刘嬷嬷昨晚叮嘱她的秘辛,全然不是一回事。

    但不管怎么回事,她都不想领会。

    捏了捏藏在衣袖里的手心,元茵干巴巴地咳嗽一串,压着嗓子,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最近天气转凉了。”

    卫羡身子一侧,倚着床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元茵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通过他微扬的唇角,窥探一二。

    他未言语。

    元茵自顾自道:“我睡觉不规矩,前几日不慎染了风寒,到现在还没好,驸马还是离我远些吧,免得传给你。”

    说着,她掩嘴轻咳,见卫羡还是没反应,便提高了声量。

    “咳咳咳——”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把眼泪都给咳出来了。

    卫羡终于应声道:“府上有医师,虽比不上宫里的太医,但治些风寒咳嗽也是有经验的,公主稍等片刻,我唤人去找他。”

    语调平平,丝毫没有关切的意味。

    元茵赶忙摇头,“不用了,我早前喝过药,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她望了眼窗外,幽幽道:“夜已深了。”

    夜已深了,你快走吧。

    卫羡像是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直起身,缓步走到桌前,斟了两杯酒折回,不紧不慢道:“公主,这合卺酒我们还没喝呢。”

    元茵脸上神情不变,一颗心却怦怦直跳。

    她实在摸不透卫羡的态度。

    他一口一个公主地唤她,然而语气里没有半分敬意,但要说他目中无人,他的一举一动,也没有什么轻慢的。他没有想象中的难相处,可只要有他在,这周遭的空气都顶不开了。

    就在元茵胡思乱想之际,卫羡已在床边坐下,向她递来一杯酒。

    她接过,垂下眼,尽量避免和他对视。

    卫羡倾身靠了过来。

    她屏住呼吸,见他的手腕一寸一寸环过她的胳膊。

    随后眼前一暗,他的面具有部分贴上了她的脸。

    元茵仿佛被冻住了一般,纹丝不动,只是那握着酒杯的手,止不住地哆嗦。

    红烛摇曳,人影跳动。

    四周极静,显得呼吸声清晰可闻。

    元茵受不了这种折磨,眼睛一闭,飞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急急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抵着长围子,讪讪一笑,“喝完了。”

    卫羡垂下眼帘,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沿,片刻后,他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解了玉带,到外间稍作洗漱,又转了回来。

    看样子,完全没有要走的迹象。

    元茵僵着身子,望向他清朗的侧影,小声提醒道:“我染了风寒。”

    卫羡正在脱喜服,听了这话,手中也没停,而是轻描淡写地回她,“我一直在吃药,多吃几副也无碍。”

    元茵见这借口没用,顿时慌了神,她梗着脖子,胡乱道:“那更不行了,我身子骨弱,你别传染给我。”

    卫羡:“……”

    他突兀一笑,笑得很冷,“我的病是伤病,不会传染给公主的。”

    “你哪受伤了?”元茵本着医者仁心,忍不住多问了句。

    卫羡偏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继而冷漠道:“太多地方了,记不清。”

    元茵脱口而出,“我看看。”

    卫羡依言,走到她面前,抬起手指,去解中衣。

    入目是一片晃眼的白。

    “不不……”元茵蓦地反应过来,赶紧摁住他的手,“不必了。”

    卫羡垂下眼帘,静静凝着她,在等她又能说出什么鬼话。

    元茵不负所望,跪坐起身,替他把衣服拢好,遮住露出的肩头,体贴道:“小心着凉。”

    卫羡勾起嘴角,“多谢公主关心。”

    “不谢不谢。”元茵迟疑了一下,又道:“我觉得吧,你既然身上有伤,还是静养较好,不宜大动。”

    “那依公主所言,如何才算是大动?”他问。

    元茵低低咕哝道:“比如登墙爬树,比如骑马射箭,比如房中之事。”

    “哦——”卫羡拉长声调,“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听不出情绪。

    元茵知道自己计拙,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阻,傻子也该明白她想做什么了,何况是卫羡。

    她想,他定是不耐了。

    他不耐了会怎样?

    她想不到,他兴许有千百种法子可以来折磨她,而她又不能拿公主的身份来压他。

    她要么忍气吞声捱过去,要么直接敲晕他,什么也不管了,就此逃之夭夭。

    心思转了又转,她深吸了口气,正欲做出决定时,忽见卫羡拿起外衣,转身走了。

    元茵:“???”

    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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