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拉没想到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原因是来自于好友的死亡,  因为跨越海洋的信件传递的时间差,她是时隔日向伊织死亡了一个月之后,才得以来到她的墓碑面前祭拜的。

    ……就连葬礼她都没来得及参加,  她这个好友当得可真不合格。

    “为什么……云雀,你当时为什么不能早点过去呢?”

    偌大的和室里,  看着就很舒适的榻榻米上,一男一女相对席地而坐,  他们中间放置着一张桌子。木制矮桌上摆放了一堆的清酒空瓶,  酒精上瘾的丹妮拉放下了平日里的克制,此时满面通红的她已经不清醒了,根本没有能力用理智去掩饰内心的悲伤。

    她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般对着面前这位难得愿意留下来看她耍酒疯的男子埋怨着。

    “以你的实力,  要是你早一点的话,  他们根本伤害不了伊织,你明明答应我的……明明答应我会保护好她的。”

    “……我只答应帮她一回儿。”

    云雀不喜喝酒,  他喝着茶,  喜好清静的他难得的没有因为丹妮拉这在他面前毫无礼数的模样有什么不满,  这便是他能展现出的沉默的温柔。

    “而且,我说过了,  死亡——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回想着当时帮她送信的那个男人,  如同锋剑般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强大让云雀满身颤栗,当时他本想提起武器就和那男人来个决斗的,  但因为那人送来的信的内容过于紧急……

    之后,那人送完信之后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就算是在云雀给日向伊织的尸体进行火化的葬礼上,也未见那人的身影。

    云雀清楚那样强大的男人和日向伊织之间绝对有着颇深的关系,  如果日向伊织不想死,  有那男人在,  基本没有人能动的了她,至少不会是这样潦草简单的死法。

    日向伊织的死法简直就像是在嘲讽人的智商一样,云雀不得不去揣测她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答案才最为接近真相。

    日向伊织根本没有死,她想要的估计是——

    “社会性死亡。”

    云雀突然说道:“她想要将自己的存在从这个人类社会里抹消。”

    而让一个人类从社会上消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死亡,一开始云雀还没缓过神来,后来冷静下来稍微思考了一番,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恶劣地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使出了这样一回借刀杀人的戏码,就连负责尸体的他都是她早先安排好的棋子。

    “……嗯?抱歉,我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

    酒精上头的丹妮拉根本没有听到云雀刚刚脱口而出的最关键的那句话。

    啧,真不爽。

    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傻样,散发着一股腐烂恶臭的颓废之气的女人,云雀完全没有了想要和她分析这件事背后真正的推动者是谁的欲望了。

    既然日向伊织想要离开这里,就证明日后应该也是见不到她了,这跟死了没差,就这样吧。

    云雀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想再管了。

    充其量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位过客,与其给丹妮拉还能继续等待却看不到尽头的期望,还不如就让时间去抚平她的伤痛。

    云雀看着茶杯里属于自己的倒影,眼神里的情绪不明。

    周围的人类离去与更迭,他们这样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

    ——

    “……伊织小姐,出国了吗?”

    孤儿院院长雅美望着面前这个自称是日向伊织相熟之人的男人,颇为遗憾地说道:“这样啊,还没好好道别呢。”

    日向伊织的死,报道没有刊登过任何相关的信息,上面的人也不想把这事闹大,虽然在一些人面前,对于日向伊织的处置早已心知肚明。但在生活在底层的人根本不清楚在这样一个温暖的春天里,又有一个温柔的人冰冷地被世界所遗弃。

    “是的,离开之前,她很记挂你们。”

    乌丸莲耶带起了假面具,此时在雅美的眼里他就是一个温柔无害的绅士青年,“听闻这家孤儿院一直是她所资助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今后就请让我来帮助你们吧。”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雅美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伊织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联系的时候能否将我们的感谢托付给她呢?”

    “当然。”

    乌丸莲耶微微一笑,“我想就算我不说,她也能明白的。”

    “其实我有一事相求——”

    乌丸莲耶又说道:“关于伊织和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不知能不能当成故事讲给我听呢?”

    “当然可以,不如说这正是我们的荣幸。”

    雅美看着面前显然年轻有为的英俊青年,好似明白了什么,笑道:“伊织小姐过来和孩子们相处的比较多,不如就让他们讲给您听如何?”

    “那就麻烦了。”乌丸莲耶微微颔首。

    在提到日向伊织的时候,孤儿院的孩子都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他们很热情地在跟乌丸莲耶讲述着日向伊织对他们的好。

    “伊织姐姐很温柔,每次来看我们都会给我们带来好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大概能想象的到那画面……一群小萝卜头把日向伊织围的团团转的画面。

    “她跟我们一起做游戏,下棋的时候,伊织姐姐笨笨的,总是输。”

    ……那大概是她故意让着你们的。

    “我最喜欢伊织姐姐了,她就像是妈妈一样。”

    是啊,就连对他,她都像是在照顾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包容着他一样。

    小孩子七嘴八舌的,有时候声音交杂在一起,对于乌丸莲耶这种喜好清静神经敏感的人来说,这样吵闹的噪音对脑袋的伤害是很大的,尤其是……他并非真的喜欢这群小孩。

    但当他们在说着关于日向伊织的一切时,眼里表现出来的喜爱是做不了假的,对于现在的乌丸莲耶来说,现在是这一个月里令他感到最治愈的时刻了。

    他安静地听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发自真心的微笑。

    “叔叔,你在哭吗?”

    乌丸莲耶看着很年轻,但眉眼间的疲惫和苍老却被面前的某些孩子给捕捉到了,让他们下意识地把乌丸莲耶的年龄往着更大的方向想,‘哥哥’的称呼就实在是叫不出口了。

    感觉对方更像是个保养得当的中年叔叔。

    乌丸莲耶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湿润的感觉,他疑惑道:“我在哭吗?”

    小孩子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并非只有掉眼泪的时候才叫哭泣,我们遇到难过的事经常也会忍着不哭,叔叔的样子一看就很悲伤。”

    乌丸莲耶:小孩子懂得还真的挺多的。

    “我知道了。”

    有一个小孩率先想到了某种可能,机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叔叔你是被伊织姐姐给甩了,是吧?”

    乌丸莲耶:……你们未免也懂得太多了吧!

    小孩的话是无心的,虽然都在往乌丸莲耶的心灵上扎刀子,但是这样的痛苦突然就和乌丸莲耶压抑了已久的心理产生了对冲,心情似乎瞬间舒坦了一点,乌丸莲耶开怀大笑道:“哈哈,你们说的没错,叔叔我被甩的很彻底呢。”

    一个不苟言笑的冷俊青年露出八齿大笑,人设崩塌的感觉令在场的小孩子们都沉默了。

    “……不想笑可以不笑的,叔叔。”

    “没必要勉强自己,叔叔,我们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哭出来也没问题的,叔叔,不用逞强。”

    “……”

    不愧是能和日向伊织玩到一起的小萝卜头们,语言上的杀伤力同样惊人。

    从孤儿院走出来后,乌丸莲耶沉闷了一个月的心情多少放松了一下,他似乎明白了日向伊织时不时跑到这来的心情了。

    但乌丸莲耶本身的演技并不怎么样,其实已经有了孩子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了。

    “叔叔。”

    晴子堵在乌丸莲耶的面前,此时孤儿院的大门口就只剩下这一大一小,晴子一直埋藏在内心的疑问也在此时脱口而出,“伊织姐姐她是不是……”

    说着,晴子圆圆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是不是跟爸爸一样?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晴子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伊织姐姐了?”

    乌丸莲耶无言地看着面前这个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的小女孩,既然被对方发现了,那他也不藏着掖着了,“嗯,她不会再回来了。”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晴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眼泪哗啦哗啦地留下,纵使悲伤,她还是因为自己给对方添麻烦的举动而道歉道:“对不起,叔叔。”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伊织姐姐的死对叔叔的打击一定也很大。”

    晴子哭着说:“但即使这么痛苦,也不想我们也一起伤心,是我辜负了叔叔的好意。”

    “……这不过是我自作主张的行为,不必介怀。”

    乌丸莲耶蹲下身拿出手帕蹩脚地为女孩拭去眼泪,“她在的话,也不想看到你哭吧。”

    “对不起,就让我再哭一下吧……”

    晴子说道:“如果现在进去,我一定会暴露的。”

    乌丸莲耶摸了摸她的头,露出一丝苦笑。

    在孤儿院外陪着晴子呆了一会儿目送她回去后,乌丸莲耶才收起疲惫的笑容,转身进入了昏暗的拐角处,服从于乌丸家族的侍从已经等候在此。

    “家主,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

    “辛苦你了。”

    再次睁眼时,乌丸莲耶对孩子们展现的柔情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勾起一抹冷笑,“撒,再去看一场闹剧吧。”

    ——

    “你到底是谁?我们似乎与你无冤无仇的……”

    十分普通的一天,本乡一家被一路陌生的凶神恶煞的人绑到了小黑屋里。

    本乡悠介将吓得瑟瑟发抖的妻子孩子护在身后,望着被一群猛男护在中间的那名瘦弱的青年,青年黑发红眼的不详特征营造出了一种神秘危险的气息。

    “无冤无仇吗……”

    看着面前这相依为命的一家三口,乌丸莲耶觉得讽刺至极,他开口说道:“在我道明来意之前,不如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和单身母亲相依为命的你,究竟是从哪蹦出来的病危在床需要媳妇伺候的父亲的?你有将流浪汉认作自己父亲的爱好吗?”

    在对方道出这个本不该存在的人时,本乡悠介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脸色一阵煞白,“莫非你是那位医生的……她,她怎么样了?”

    “死了。”

    乌丸莲耶看着被大人护在中间的小孩,他蹲下来与那孩子直视,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微笑,对他问道:“小孩,我记得你叫翔太是吗?翔太,你爱你的父母吗?”

    “……爱。”

    尽管对目前的情况有些害怕,翔太还是好好回答乌丸莲耶的问题,“我最喜欢爸爸妈妈了。”

    本乡理子将自己的儿子拥的更紧,无助地哭泣着,“他是无辜的,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乌丸莲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而是用着种更温和的态度对孩子问道:“你还记得在一个月之前,拜访过你家的那位医生姐姐吗?”

    “记得,那位姐姐笑起来很温柔。”

    翔太对日向伊织的印象还是很深的,“叔叔是那位姐姐的朋友吗?”

    “是啊,呐,如果你的朋友死了,你会讨厌害死你朋友的人吧?”

    “当然啦。”

    翔太非常认真地点头。

    “所以——叔叔最好的朋友被你最爱的爸爸妈妈给害死了,哦对了,他们手里的人命应该不止这一条……”

    乌丸莲耶脸上的笑意全无,幽深的红眸冰冷瘆人,“你觉得叔叔我该怎么惩罚你的杀人犯父母呢?”

    小孩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脸上露出了很是受伤的表情,他抬头向自己最亲的人征询道:“爸爸,妈妈,这是真的吗?”

    本乡悠介和本乡理子绷不住地都哭了起来,男方为了自己的家人直接朝着乌丸莲耶跪下磕头了,他向乌丸莲耶哀求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被利益蒙蔽了心,可以的话,就让我的命来偿还我的罪孽吧,但是,我的家人并不知情,他们是无辜的,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用你的命来偿还?”

    乌丸莲耶站了起来,他好似听到了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他捂着脸狂笑着,“哈哈哈,你未免太看的起自己了吧?!”

    乌丸莲耶一脚踩在了本乡悠介的脑袋上,用脚底在上面用力地撵了几下,本乡悠介发出了生理性上的痛呼声,这一幕让深爱着丈夫的本乡理子失声尖叫着。

    “像个丧家犬一样当一条没有主见只能被别人呼来喝去的狗,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和伊织平起平坐了?”

    乌丸莲耶用着看垃圾的眼神看着脚下倍受耻辱的本乡悠介,“用你的命能让伊织回来吗?她没有无视你们的求助吧,可是你们,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去回馈她的吗?”

    “不要,和我的丈夫无关。”

    本乡理子边哭边说道:“都是我出生的家族逼迫我们的,如果不按照他们所说的那样去做,我们会死的,会死的,我不想让我的家人死掉。所以我没有别的办法,都是我的错……”

    乌丸莲耶停下了脚下虐待的行为,他觉得本乡理子说的话十分的有趣,他思考着,“……因为是弱者,所以哪怕做了错事都觉得自己应该被原谅……而因为是强者,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被人以阻碍发展的眼光予以审判之罚……人类还真是过于矛盾的生物啊。”

    “这位夫人,你觉得为了保护丈夫和孩子而将利刃施向别人的自己——形象很光辉是吧?”

    乌丸莲耶讽刺道:“别再让我发笑了,什么为了家庭,你们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看看你们的孩子吧,他对你们是有多么的失望,你们两人辜负了他的爱。”

    所有丑陋的真相都被明摆在台上,本乡理子不敢回过头去看自己的孩子,自己在这一天将失去一切……

    她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了一个月前,日向伊织走之前留下的那些话——

    【……希望你不会因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

    好后悔……

    本乡理子捂脸痛哭着,她究竟干了些什么。

    “对不起,叔叔。”

    一直沉默着的小孩发话了,他勇敢的上前揪着乌丸莲耶外套的衣角,抬头与他绝望的眼神对上,“请不要伤害我的爸爸妈妈。”

    本乡悠介和本乡理子震惊地望向自己的孩子。

    “如果你因为姐姐的死而难过的话,那么——”

    翔太说出了十分惊人的话出来,“就请惩罚我吧。”

    “不,不要!!”

    “哦,真的吗?”

    乌丸莲耶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在这个屋子里,只有你是无罪的,翔太,你确定要一人来偿还你父母犯下的罪孽吗?”

    “……嗯。”

    小孩面上犹犹豫豫,话上却很坚定,“他们犯了错,但我还是最喜欢我的爸爸妈妈了。”

    “真乖呢。”

    乌丸莲耶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不厌其烦地再跟他确认道:“想好了吗?”

    “嗯。”

    翔太努力地挂起微笑,但笑的比哭还难看。

    “命运真是残忍啊。”

    乌丸莲耶心疼地一手捂住孩子的双眼,一手则拿起了下人递上来的枪,他忧伤道:“叔叔尊重你的选择,很快就好,一下子就解脱了。”

    “不……”

    本乡夫妇阻止的话还未说出口,男人就狠绝地对小孩的心脏开了一枪,小孩子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他再也没法去像平时那样对他最爱的父母撒娇了。

    “不要!!!”

    这一幕让两个大人绝望了

    乌丸莲耶胸前的衣襟被血染红了,那抹颜色如同他那冰冷的眸子一样刺眼,“恭喜你们,你们懂事的孩子将生机留给了你们,滚吧。”

    往后的余生,就像他一样永远地活在悔恨的痛苦之中吧。

    ——

    “……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本该回老家养老的,但出了那样的事,黑泽管家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了乌丸莲耶的身边。

    他看着面前这个由他看着长大的样子,看看他现在苍白消瘦的模样,黑泽只觉得万分心酸。

    “复仇的路,你走的开心吗?莲耶。”

    黑泽不像之前那样用“少爷”来称呼他,而是少有地像是在关心自己孩子的近况一样喊着他的名字。

    “糟透了。”

    在这位老人面前,乌丸莲耶才能褪去虚假的面具,他真心地回答道:“从仇人的弱点下手,为了让他们生不如死,从而将枪对准无辜的人——这样的心情,糟糕透了。”

    早先在前,成为了家主的乌丸莲耶的手就已经不干净了,但他杀得那些都是曾经深深伤害过他的人,负担,也没多大,但杀死翔太后,就像是把那个天真但仍有良心的自己也一并抹杀了一样。

    “莲耶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一直知道的。”

    黑泽用着包容的目光看向他,“既然觉得痛苦,为何还要做呢?”

    “世界有光就足够美好了,黑泽,为什么这个世界还要有黑暗呢?”乌丸莲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抛出了别的问题想要从其中寻求答案。

    “因为只有黑暗的存在,光芒才会显得耀眼。”黑泽回答道。

    “但是黑暗也会将光给吞没,有些时候,能打败黑暗的只有黑暗。”

    乌丸莲耶说道:“黑泽,乌丸家主看似光鲜亮丽,但实则不过就是个没什么权利的商人罢了,在那些掌管了力量的人眼里,我不过就是一介蝼蚁。”

    “要想将他们拖拽地狱,我务必地先去进化成比他们更可怕的人。”

    “一报还一报,死亡并非能赎罪,甚至可能是解脱,为了让那些人尝尝我所承受的痛苦,就算是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魔也在所不辞。”

    乌丸莲耶疲惫的声线中透露出誓不罢休的决然,“我已经回不去了,黑泽,你要阻止我吗?”

    黑泽摇了摇头,“人,一旦做了选择,就要有承受住代价的觉悟。莲耶,我不会阻止你,你会这样或许是逼迫不得了已的。”

    “现在的这个社会实在是太黑暗了,而你又成为了乌丸家的当家主,这注定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血路,我不会怪罪于你。”

    “我啊——”

    这位老管家面对自己深爱的孩子勾起了一抹慈祥的微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上。”

    是光是暗,对黑泽来说根本就无所谓,他只是,不希望面前的这个孩子继续孤独了。

    乌丸莲耶愣了愣,嘴角慢慢地扬起,“谢谢你,黑泽。”

    ——

    今日有位新客拜访神宫,鉴于那男人背后的身份,产屋敷天音主动过来招待他。

    端着茶碗过来时,那名男子望着后院绽放地旺盛的紫藤花出神,联想到发生在这名男子身上的悲剧,产屋敷天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乌丸莲耶将视线收回,阴气沉沉的他和这座散发着神性光辉的寺庙显得格格不入,见到产屋敷天音来了,他主动开口问道:“你应该知道我此行前来的目的吧?”

    产屋敷天音,“不知乌丸先生所为何事?”

    “关于日向伊织这人的。”

    乌丸莲耶,“想要她死的势力数不胜数,但是我发现之前,她能在吃人的东京混的如鱼得水,其实一直有着一个暗藏的势力在偷偷保护着她。”

    “排除了那些想要在她身上扯下一块肉的家族,剩下的也没几个了,答案呼之欲出。”

    乌丸莲耶说道:“我来并不是想知道你们和日向伊织是何种关系,我只是想知道,她——有向你们求助过吗?”

    “很抱歉,我无法解答。”

    产屋敷天音摇了摇头,她说道:“已逝之人,就让她安息吧,再过多追求本不该探究的答案,或许只会伤害到自己。”

    “……看来是目前的我没法深入的领域呢。”

    乌丸莲耶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没再纠缠下去,而是转而问道:“巫女大人,人死后会去往何方呢?地狱?还是天堂?或者这些都不存在?”

    “这就要取决于先生您相信的是什么了。”

    产屋敷天音用着温柔的声线进行回应,“曾经有人和我说过一个很有意思的答案,她跟我说,一个人只要能被活着的人记住,那么死亡就并非是那个人的终点。

    做尽善事的人会去到天上再重新转世投个好胎,生前罪孽深重之人需前往地狱赎罪,还清罪孽之后,亦能重新做人。

    ——这是一个民间说法,并非准确,先生就当作是一个故事来听吧。”

    “我相信。”

    乌丸莲耶有种奇怪的悸动,令他根本无法对这样过于虚幻的东西产生怀疑之情。

    “这个故事就好像是某个熟悉的人能讲出来的话一样……谢谢你为我讲这些,巫女大人。”

    “只不过——”

    乌丸莲耶失笑道:“真是这样的话,我永远也没法见到她了吧。”

    他所犯下的罪孽,死后大概会前往地狱被判以无期徒刑的。

    “请节哀。”

    产屋敷天音说道:“人死无法复活,不如就为其祈祷吧,希望她的来生有着更加幸福的生活。”

    “期待来生吗……”

    乌丸莲耶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不知我能否等到那时候呢。”

    ……

    “今天多谢招待了,巫女大人。”

    在产屋敷天音的陪伴下,乌丸莲耶度过了一个平静而温馨的午后,他行走在飘落着紫藤花的石子小道上,突然听到一阵悠长的笛声,“那是?”

    “是一个贵客。”

    产屋敷天音回答道:“因为我家孩子们的撒娇,所以在吹笛子给他们听。”

    “这样啊……”

    乌丸莲耶称赞了一句,“很好听的笛声,感觉心灵都被洗涤了。”

    “那孩子刚学不久,听到您这夸奖,肯定会很开心的。”

    产屋敷天音笑道。

    “这吹得好像是一首童谣。”

    乌丸莲耶对此有印象,是因为他在孤儿院里听过有孩子哼唱这样的曲子。

    “我记得好像是叫——”

    产屋敷天音思索了一下,一时之间有点想不起来这首童谣的名字叫什么了。

    “七个孩子。”

    乌丸莲耶帮她回答:“是近年一位音乐家创造的儿歌。”

    产屋敷天音,“这首歌我家孩子在学校也有学过,似乎还挺风靡的。”

    【七个孩子……】

    晴子在哼唱完这首歌之后,就对乌丸莲耶说过,【当时我有教伊织姐姐唱过这首歌哦,她唱的很动听,可惜啊,我再也听不到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听一听。

    但冥冥之中,他又有种这样的夙愿好像已经实现的感觉。

    乌丸莲耶望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好一会儿,好似明白了什么,但他此刻没有能力去探究,最终他往着反方向离去。

    吹了一阵小曲的莱伊放下笛子,她似有所感地望着天空。

    坐在屋顶上的继国缘一发现了乌丸莲耶的影子,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对于生命之中本该就有的离别,不同的人秉持着不同的见解。

    有的人纵然思念已故之人,但居于高位的责任不容她的停滞,家族的荣光依旧需要由她来创造,她得带着伤痛继续前行。

    有的人一生如同孤云一般,他会因为一些人而停留片刻,但没有任何人能牵制住他的步伐,不管周围的人变了多少,他始终照着自己的方式生活。

    有的人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因为年纪太小,能记住的东西不多,心中所憧憬的人哪怕无法再见,也会随着时间将伤痛抹平,但成为她往后余生的信仰会一直存在。等长大了回过头就能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被那样温暖的人给影响了。

    而有的人偏执地停留在了原地,前方的路已经被他堵死,后方则是万丈深渊,留给他的喘息之地并不多,他是否能从过去走出来?不知道,但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给他带来了温暖又残忍地将其剥夺的那个人。

    有的人就像是一阵风,从不会因为一处的风景就不再飘荡。死亡不会是她的终点,离别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她将带着思念继续旅行,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大正时代的故事对于莱伊而已就是一段插曲,这不是属于她的世界,可以的话,她不想在这里留下过多的踪迹,但有些时候事情的走向并非人为能控制的。

    蝴蝶扇动翅膀将带来风暴,早在不知觉的情况下,这个世界的一小部分人已经深深地被她影响到了,甚至他们今后可能还会因此改变世界。

    莱伊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过于残忍自私了,但谁让她是人类呢,明明没有翅膀,却还是贪婪地向往更广阔的天空,她的步伐不会因此停下。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三个月后,莱伊在本丸和大家做着正式的告别,身为式神的继国缘一和童磨会一直陪伴着她去往不同的世界。

    但需要守护历史的刀剑付丧神没有特批的话是不能私自离开本丸的,他们将就此告别。

    “我们还能再见吗?”

    短刀们依依不舍地粘在莱伊的身上,生怕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会的。”

    这点莱伊能肯定,“虽然再次见面可能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但我会想你们的。”

    “我们也会想你的。”

    心有不舍与担忧,但产屋敷耀哉面上仍旧是一副温柔的微笑,“一路顺风,莱伊。”

    “嗯。”

    莱伊笑着和他们挥手告别,并在心里呼唤系统。

    我准备好了,露比。

    【好的!新的时空之门已经开启!】

    又是露比那元气满满的声音,【定位坐标——】

    【伟大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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